39 療傷
第39章 療傷
◎男人都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一通事鬧下來, 再沒有人敢對凝家無罪釋放提意見。
李昇後來去了後宮。原本想拐去皇後那裏瞧瞧,他雖對皇後無感,但起碼要給皇後個面子。哪知走到半路,聽女使報胡昭儀鬧着要見他, 李昇只得去了趟胡昭儀所在的奉晨殿。
近來他往奉晨殿去的次數多。一方面是因胡昭儀體貼溫柔, 不僅讓他感到自己倍有男人尊嚴, 還從她那裏感受到一些女人的趣味。另一方面則是倆人都很關心程延與凝珑的談情說愛進展,經常聚在一起八卦。
這日胡昭儀得了最新消息。
“聽說凝小娘子病了, 還病得不輕呢,也不知這次世子要怎麽去哄。”
李昇:“他自有辦法去哄。你送過去些藥材慰問了嗎?”
胡昭儀說送去了,“凝家被抄那日, 禁軍把她的好多物件都收走了。我娘家一個大表哥在禁軍當值, 托他的關系, 我倒是掌握了凝小娘子的喜好。這次不僅送去了許多名貴藥材, 還投其所好,送了許多她需要的物件。”
李昇一臉好奇, 不禁摸上了胡昭儀細嫩的手:“你都送去了什麽?”
胡昭儀只笑而不語。
凝珑會喜歡的。
*
寧園。
程延急匆匆地趕到院裏,還未來得及喝口茶水,就見程瑗一臉愧疚地走到他面前。
她給他鞠了一躬:“兄長,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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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延尚還未搞清情況。程瑗倔得很, 若非遇上什麽棘手事,否則根本不會低頭認錯。
作為兄長, 他數不清程瑗從小到大犯了多少錯。一時板起臉:“錯在哪了?”
程瑗內心恐慌, 誠實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番。
程延聽罷,只覺一盆冰水從天而降, 把他潑得心裏寒涼。
他也受了刺激, 差點也把老血吐了出來。
但生氣已無濟于事, 只能想接下來該做什麽去彌補。
程瑗嘆了聲氣,“兄長,依我看,你還是不要再去想怎麽彌補。倒不如把真話都給她說一說,興許她還能原諒你。”
倆人僵持間,那頭屋裏,凝珑已經被雲秀攙着坐了起來。
這時燒已經退了,身子雖還有些軟,但先前的記憶都似潮水般一齊襲來。
她打量着屋裏陳設:“這是……我們又回到了凝府嗎?”
雲秀愧疚地低下頭,“姑娘,這是寧園。往後咱們就再也不用待在凝府受氣了。”
凝珑嗤笑回:“不用在凝府受氣,但還得來寧園生氣。”
她并不喜歡寧園。看見這裏的花草林木,亭臺樓榭,眼前總會浮現那段她被程延扣着手,無助地承受他的起伏的荒唐日子。
在寧園,她總在演戲。床榻裏,有時明明不舒服,為博他歡心,卻還要裝出一副缺他不行的痛快模樣。日常起居,有時明明不喜歡他的擅自安排,卻還要裝作乖巧、聽話、嬌羞。
她問雲秀:“你知道他的身份麽?”
雲秀說知道了,“姑娘昏睡時,程小娘子主動把這事告知于我。程小娘子是個熱心的,待姑娘也很好。只是她做的那些,姑娘并不需要。”
“需不需要不重要,在這裏,只能說需要。”
“那姑娘對于這事的看法是……”
凝珑恍了神,“只怨自己太傻。他那僞裝漏洞百出,偏偏我還不願相信,甚至還主動忽略。”
當初她問冠懷生,為甚程延作出來的一幅畫像會在他這私生子手裏。冠懷生說,當時他給程延搜集情報,程延會給他獎勵。他沒要那些金玉,只索要這幅畫像。當時程延還不樂意,實在沒轍才讓出畫像。
她也問過,她去寧園的時候,他身在何處,都做了什麽。
冠懷生回,他有時出去學習冶煉,有時待在府裏幹雜活兒。怕她不信,他又找出人證物證。
她真蠢,偏信他的一面之詞,只見他信誓旦旦便不再去追究。
其實從知道他是在裝聾作啞開始,她就對他起了疑。但後來她實在沒有精力把心思栓在他身上,她要成為程家新娘,要學着怎樣做當家主母。
她對富貴與自由的追求,遠遠大于對冠懷生的在意。
而他趁這盲區胡作非為,絲毫不擔心她會勘破真相。
但她的确比想象中更在意冠懷生。
凝珑眸色一暗:“把擱在立櫃下面的那個木箱拿來。”
木箱并不沉,雲秀輕松搬到榻前。
凝珑熟稔地撥開機關,打開箱蓋。
她與雲秀都知道這裏面裝着什麽。
木箱裏裝着凝珑的口是心非,裝着她與冠懷生肆意荒唐、酣暢淋漓的過去。
“姑娘想做什麽?”
凝珑沒回,彎腰拿起最顯眼的那對小泥人。
在她看來,那一晚很美好。先後與兩個男人逛街游玩,先與冠懷生逛市集,再與程延放河燈。那兩股暧昧讓她的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看吧,無論是高貴還是低賤,只要是男人,都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如今倒覺可笑。
她在心裏質問:程延,一直扮演不同角色,你累嗎?
那些美好一瞬間顯得無比可笑。她,連同這對尚未送出的泥人,都顯得無比可笑。
凝珑挑出女泥人,狠狠往地上一摔!
“啪啦——”
那泥人立即四分五裂,碎瓦到處飛濺。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雲秀趕緊扯着她後退幾步,生怕她被碎瓦片劃傷。
雲秀臊眉耷眼勸道:“這泥人是你用真金白銀買下來的,你花費不少錢,如今一下摔了,那這錢豈不是浪費了!”
凝珑被她越勸越郁悶,幹脆一把甩開她,自己又挑了個大塊碎瓦,再“砰”地往地上一摔,摔得更碎。
“浪費就浪費!這狗雜種都敢扯下彌天大謊來騙我,我難道還不能摔個東西洩憤!”
仗着屋裏只有倆人,凝珑再不顧得隔牆有耳,把程延罵得狗血淋頭。
這罵聲混合着噼裏啪啦的摔東西聲,十分清楚地傳到了程延耳裏。
“她醒了。”程延說道。
程瑗害怕得打了個哆嗦,“兄長你快去看看她,等你把她哄好了我再來!”
說完就撇下程延,轉身跑遠。
“吱呀——”
緊閉的門扉被人推開。
凝珑握着男泥人,正打算摔。待擡眼看清來人後,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那泥人摔得稀巴爛。
她只覺自己的肺都快要氣炸,摔泥人根本不解氣,所以幹脆把木箱裏的物件都掏出來。
有的能摔碎,有的結實,在地上滾了幾圈,一徑劃到程延腳邊。
一陣噼裏啪啦,動作快得甚至出了殘影。
雲秀傻愣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一會兒,木箱裏的雜碎物件都被清空。直到摔無可摔,凝珑才恢複清醒。
程延站在門邊,一聲不吭地看她洩氣。
那張臉卻又是冠懷生的模樣。她曾無數想,要是冠懷生是世子的話那該有多好。如今這想法也算是曲折地實現了,可她感到的只有失望,以及莫大的恐慌。
比愛更長久的是恨,比恨更長久的是恐懼。
從前她與他是兩個階層,現在她與他依舊是兩個階層。只不過她從上位者變成了下位者,而他魚躍龍門,再不用跪着去讨好她。
現在,她的恨對他毫無影響。甚至只要他給一個眼神,她就能變成被折斷翅膀的籠中鳥。
程延淡然開口:“鬧夠了?”
這時他又成了最初殺伐果斷、高冷桀骜的模樣。
凝珑怕得身子一抖,連連向後退去。
可她忘了,在她身後是滿地碎渣。這一倒,腳心正好被碎瓦劃爛。傷口長而深,倏地流出許多血,把她的腳底染出一片血海。
程延掃了眼驚恐的雲秀:“出去。”
待她逃走後,程延輕輕合上了門。
“吱呀——”
屋裏的光亮頃刻消散全無。他慢慢走到凝珑面前,掃下一片陰影。
什麽都沒做,僅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能叫她蜷縮成一頭沒有安全感的小獸。
曾經,她也喜歡蜷成一團,卻又被他無情鑿開。
程延伸出手,想拉她起來。
凝珑卻只是往後縮身,寧肯被碎屑紮斷筋骨,也不會朝他臣服。
她把臉一扭:“不如給我個痛快。”
死意已決。
她要恨死這個男人,但卻完全沒有實力去複仇。程家是呼風喚雨的存在,程延更是個霸王。從前她能違背本意,做戲愛他。如今心裏亘着一道坎,寧死不屈。
程延強硬掰正她的臉。
“不給。”
随後一把抱起她,又把她扔回床褥裏。拿出藥膏與鑷子,給她療傷。
腳底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一碰就癢,誰都碰不得。
所以在程延取碎瓦片的時候,她疼得一抽一抽,臉色發白,快要疼暈過去。
“很疼嗎?”
明知故問。凝珑白他一眼,卻不料正好被他逮個正着。
很好,還有翻白眼的力氣。
程延把節奏調快,摁住她的腳腕,想在最短時間內把碎片取出,不然後面再感染就麻煩了。
很疼很疼。凝珑咬着下唇,又把臉撇向別處,就是不看他。
她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明明可以軟着脾氣求原諒,可程延這時又不願。她見識過他的軟脾氣,從來不拿他當回事。可當他強硬起來,她便怕得不行。
程延故意放重動作,偏偏臉色正經,看不出是在故意為難。
凝珑一下被激得眼泛淚花,腿肚一蹬,不僅沒逃離出他的桎梏,反而痛得坐起身,肚皮猛地撞上他的腦袋。
與此同時,碎瓦片正好被程延拔出,腳也被綁上了繃帶。
“疼……”
凝珑想捂起肚子,卻正好環住他的腦袋。
他也鬼使神差地摟上她的腰。
就這樣形成一個詭異的擁抱。
凝珑突然不知該說什麽。這樣好的時機,多麽适合彼此坦誠心意。
她想,倘若程延能好好解釋,她也許會少恨他一些。
但他沒有,只是冷淡地說了句:“鬧夠了就趕緊把胡昭儀送來的禮物收了。”
作者有話說:
下更晚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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