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野外
第48章 野外
◎你就這麽嫌棄我?◎
程延帶凝珑走另一條路回去。
路上人跡稀少, 風景卻相當美麗。路道不算窄,兩旁都栽種着火紅的楸樹。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楸葉,被涼風卷起旋飄至半空。
程延似乎是故意要磨她,勒緊缰繩把馬騎慢。
他想凝珑不習慣路上的颠簸, 騎慢點還能讓她舒服些。
凝珑卻以為他是想什麽點子去懲罰她。
她微微扭了扭上半身, “能不能騎快些?”
程延:“看不出來嘛, 你倒是挺想回去。”
凝珑瞪他一眼:“我不想回去,難道還想再被巫教派的人擄走一次啊?”
程延笑笑, “難得出來一趟,不管是正經游玩還是偷摸出逃,好歹得把路途風景欣賞欣賞。你這一趟是來也匆匆, 去也匆匆, 游玩的樂趣怕是半點都沒享受到。這條小道風景好, 你就暫且欣賞一下吧。”
凝珑又瞪他一眼, 繼而把頭轉過去,賭氣般地不跟他說話。
他知道, 這位傲氣淩人的姑娘覺得自己面子受挫,又在生他的氣了。
但他敏銳地察覺到,現在她再瞪他,眼裏不再有濃烈的仇恨意味, 反而能品出幾分嗔怨。
似在怨他怎麽不早來救她。
凝珑當他是成心逗她,想着很快就能走出風景地。哪知馬蹄刨得越來越慢, 始終走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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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珑有些慌, 怕他真在這無人地懲罰她。
她埋怨道:“我腿被磨得疼,不想再騎馬了。”
程延:“那就下馬歇一歇。”
說罷, 駕馬拐至湖邊。
這方小湖邊有數叢蘆葦蕩, 再遠些是一片繁密旺盛的小樹林, 更遠的是漫山半人高的田野。
這樣寂靜空曠的地方,景雖美,但若一人貿然前來不免會害怕,只不過眼下是她與他兩個人。
她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往湖邊走,生怕衣裳會沾上污垢。程延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不催不趕。
凝珑偷偷轉眸望他一眼。
他這張臉長得本就不像好人,邪氣滿滿,嘴唇一勾像能把她吞吃入腹一般。如今又穿了身盔甲,把這分邪氣鍍得很是威風凜凜,仿佛會強迫她做什麽不好的事。
凝珑在湖邊蹲下身,從袖裏掏出一把小木梳,乖乖地把略顯淩亂的頭發打理通順。
倆人體型有差,她站在他身旁尚顯嬌小,何況眼下是蹲着蜷縮一團,更像一只兀自舔毛的愛美花貓。
程延只覺心都要化了。原本想板起臉讓她把經書抄幾遍,勉強算作懲罰。現在卻只想趴在她身邊黏糊,什麽懲罰,那都是浮雲!
但這些悸動也只是在心裏想想。
程延沒出聲音,靜靜站在她身後。
湖面突然倒映出一個身姿高大的男人,凝珑沒提防渾身一抖。
她恰好梳好了頭發,便把小木梳往他身上一摔:“你要吓死我!”
程延原本盯着她的背影出神,待她轉過身,又目不轉睛地盯緊她的唇瓣。
有些幹,需要潤一潤。
他問:“你要喝水嗎?”
凝珑喉嚨有些發幹,卻還是狡辯道:“不喝,不渴。”
程延坐到她身旁,解下裝水的葫蘆瓶扔給她。
凝珑把葫蘆瓶又回扔給他:“髒死了,我才不要你喝過的。”
程延氣笑:“我專門拿了個幹淨的葫蘆瓶,沒用過。”
他給凝珑,凝珑又抛出去,順便挪挪身,離他這身紮肉铠甲遠一些。
“那我也不用。我喝過後,你不用喝嗎?我才不要和你用一個。”
程延:“你就這麽嫌棄我?”
凝珑聞言,上下掃視他一眼。
倒稱不上嫌棄,就是故意這麽說話,想在言語上腌臜他一頓!
打也打不過,難道還不興口頭置氣?
凝珑低低地“嗯”了聲。
程延來了勁:“這有什麽可羞的?你忘啦,咱們倆不僅喝過同一盞水,還喝過彼此嘴巴裏的……”
凝珑趕緊捂住他的嘴:“噓噓,別說了!”
她這一捂,自然離他近了些。甚至因捂得急切,整個人就快要栽倒在他的懷裏。
程延順勢把她摟緊,狼犬拱主人一般,直往她脖頸間拱來拱去。
他嗅着她的氣息,明明只一夜未見,可他總覺如隔三秋,心裏無時無刻地想她,想得緊了,身也就火熱起來。
即便隔着一層盔甲,凝珑也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變化。
他纏得越來越緊,那點火熱快要把她都融化了。
凝珑側身推着他的胸膛,“好不要臉,這可是在野外,你竟還能精.\\蟲上腦!”
程延只把她摟得更緊:“野外怎麽了?又不是沒搞過。再說這裏又沒人……就算被人發現,我先用衣裳捂住你的臉和身,別人又認不出你。”
凝珑臉紅得像個熟柿子,“那你呢?好啊,你就是想讓別人看你吧!哼,那就任由別人看你去喽,到時人家傳世子爺野外舉止不雅,我看你還有沒有臉面回京?”
程延沒臉沒皮地說道:“我可不像你那麽要強愛面子。要看就看去喽,反正就那二兩肉,又不是什麽神仙肉,有什麽稀奇的?”
凝珑越說越氣,最後幹脆把他狠狠一推:“好啊,你要是被人看去,我可就不稀罕要你了!”
她又小聲嘟囔:“到時人家傳我的人哪裏不好,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
程延眸色一亮,“你的人?你的什麽人?”
凝珑見被他抓住了話柄,幹脆不再回他,賭氣地撇過臉。
程延耐心地哄起她。
這時倆人都袒露出原本的真性情。她不再做戲,不恭維也不漠視他,有什麽說什麽。他也不再擺出高深莫測的神情讓她猜,壞心眼地逗弄她。
有那麽一瞬,凝珑覺得從前只屬于她的那個冠懷生回來了。
雲秀說冠懷生簡直乖得不像話,他比狗聰明,有狼狗般的忠誠與守護,也有作為人的獨一份魅力——盡情取悅她。
但凝珑卻清楚知道,用“沉默”、“聽話”、“忠誠”等詞來概括冠懷生實在片面。
這個啞奴也有可愛的小心思。會恃寵而驕,反過來“欺壓”她,啄着她的唇瓣不放。會舉一反三,花費心思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也會用手語跟她鬥嘴,會用幽怨的眼神埋怨她做得太過分。
凝珑曾以為這些感覺已是幻影,可現在跟程延鬥一番嘴,再望一眼他的臉,心裏某處突然就軟了下去。
她自動忽視了程延哄她的好聽話,甚至一句都沒聽進去。
只是鬼使神差地撫上他的臉,含情脈脈道:“你不要讓他們看你。”
她沒察覺到,這道聲音軟得能把人甜出病。
程延滿眼驚愕,腦裏還沒反應出怎麽回事,手卻已經伸出,覆上她的手背。
凝珑驚呼一聲,飛快地抽回手。
老天爺,她剛才都瞎說了什麽!
程延忍不住轉眼偷看她,揚起的嘴角難壓:“好好,我不讓他們看我。”
凝珑慌得眼神四處亂瞟:“我我……我瞎說的,你就當什麽都沒聽見。”
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道:“誰愛看誰看,我才不在意。”
倘若程延還是三個月前的程延,此刻聽見凝珑這句無情話,臉色早已冷了下來。可如今他早已掌握了凝珑的語言體系,她說不在意,明顯是很在意!
他湊過去:“你到底想不想?不想就騎馬走了。”
凝珑不知從哪撿到一杆樹枝,在草地上百無聊賴地劃着圓圈。
她口齒不清地飛快說了句:“你的盔甲太紮了。”
程延想這還不好辦。盔甲裏面還套着幾層貼身衣裳,這衣裳不紮肉,他炙熱的胸膛也不紮肉。
凝珑的手虛虛放着,使不上力氣。程延把腰一擡,感受她明顯的緊張。
他貼心地把她的上身裹好,确信來人無論從哪裏方向來看,都不會看見她。
然而他越是貼心,凝珑便越是緊張,渾身緊繃,咬緊牙關,半點聲音都不肯放出。
生怕自己的名聲會就此敗壞。
程延握着她的腰:“真不會來人。”
凝珑憋得臉紅:“不信,你騙人。”
程延:“就算來人,人家聽到動靜也都會走遠。誰還會湊上前仔細瞧一瞧?”
凝珑無力瞪他一眼,“閉嘴,不許再說話。”
緊張勁一直到最後都沒緩解,凝珑腰肢一軟,完全癱在他的懷裏。
她趴在他耳邊小聲呢喃:“會不會被看見……”
程延笑她分外膽小,“放心,沒人。這條路和路邊風景都是程家買下的地産,我提前清過場。”
凝珑埋在他胸膛裏,羞得要死,“你騙我。”
程延:“我可沒騙你,我一直都說不會來人。反倒是你,自己能把自己吓個半死。”
這便是有錢有勢的好處,縱是做再荒唐的事也無人敢置喙半句。
之後倆人沒再路上多做停留,騎在馬背上折回京城。
雲秀先走到了地方,站在園門口等着凝珑。
她見凝珑面色紅潤,像是在路上吃美食滋補過一般。
“姑娘,聽車夫說你跟世子是抄小道來的,路上沒發生什麽事吧?”
凝珑不着聲色地嗔程延一眼,“沒有。只不過小道難走,多耽誤了些時間。”
雲秀這才放下心,說那就好。
因這事一出,程延又搬回了寧園住,還與凝珑住一間屋。
搬回來時已是次日下晌,凝珑正蜷在拔步床裏午睡。
睡得正香,背後突然纏上一具熱身。
她睡得迷迷糊糊,以為今下還是哪天夜裏,程延纏得她再來一次。
她自然不願,嘟囔道:“不來了。”
程延輕笑:“你這是想到哪去了?”
凝珑猛地驚醒,翻過身,差點親上他的臉。
她往後一縮,仍舊抗拒他的接近。
“你來做什麽?”
程延說道:“再睡半刻吧,等你睡醒,跟我去嗣王府見一見父親。”
凝珑心裏警鈴大作,以為他是要當面對峙,戳破她的謊言,“不去。”
程延:“不去也得去,順便在那時給你說個‘驚喜’。”
凝珑又翻過身:“怕不是驚吓。”
她阖上眼,卻再也睡不着。心裏亂糟糟的,不斷想着程延會怎麽針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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