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一個字都不舍得兇她◎

“媽的, 傅西洲算哪根蔥,我會悚他?”

叫楊征的男人仍舊滿臉戾氣,卻裹足不前。

包廂若明若暗的光線掠過他猶豫不決的臉, 狠話撂下,卻沒了下一步動作。

原以為是沒什麽背景的服務員, 欺負也就欺負了, 沒想到跟傅西洲搭了點關系。

傅家家族鼎盛, 到了傅景淮這一代,将企業做成了巨無霸, 這幾年他醉心公益事業, 各種社會關系都維系得極好。

富豪圈都要給三分薄面。

至于兒子傅西洲。

他有自己的小圈子, 這幾年一心搞事業,很少夜蒲,基本不混這個纨绔圈。

但圈子裏一直有他的傳說。

大少爺屬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若犯我我必打回去”的類型,脾氣不算好,打架也夠狠,最好還是別得罪他。

蘇映月冷眼觑他,瞧出這慫包也不過如此。

見周圍有人拿着手機在怼着拍, 頓時無名火起。

今天開趴的是她,到時事情鬧大了,鬧到傅西洲跟前,或是上了社交網絡惹來非議,倒黴挨罵的還是她。

“楊征你吵什麽啊, 趕緊去醫院包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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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征咽不下這口氣, 指着明笙要告她故意傷人。

“那就報警。”

明笙肩背挺直, 神色凜然, “讓警察查監控,讓他們瞧瞧,你是為什麽挨了酒瓶。”

場面拉鋸,蘇映月給同伴使了個臉色,同伴将罵罵咧咧的男人拉走。

蘇映月真是煩透了明笙。

窮酸也就算了,性格還不讨喜,以為是清城大學的,就真當自己是天之驕女?

她朝着明笙所在的方向,息事寧人地揮揮手,像在趕一群讨厭的蒼蠅,“你們還杵着幹什麽?我的趴都被你們搞砸了,趕緊走吧,別在我跟前礙眼了。”

随即身子一扭,心浮氣躁用手扇扇風:“晦氣死了。”

出了KTV。

趙一清去買了一瓶冰水,遞給坐在噴泉邊的明笙:“學姐,給,敷一下冰會舒服一些。”

“謝謝。”

夜幕下的明笙,眉眼沉靜,仰着臉看星星。

月明星稀,倒黴的日子,就連星星都不願意露面。

天空黑蒙蒙的,心情也是。

男人的巴掌在明笙臉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紅色指痕猶在,半邊臉頰微腫。

趙一清心生不忍。

學姐雖然一聲不吭,也沒哭,但她平靜外表下,散發一種令人難過的破碎感。

她其實很傷心。

趙一清陪明笙安靜坐着,兩人都不發一言,直到明笙的手機響了數次,卻被她掐掉。

有個人,一直在給她打電話發信息。

趙一清扭過臉,見學姐垂着眼皮、神情落寞。

視線垂直往下。

見她正在關機,手機屏幕也徹徹底底暗下去。

“學姐,那個傅西洲……”

她猶猶豫豫開腔,“就是你男朋友吧?”

明笙沉默,她又繼續溫吞說下去:“同學是他的顏粉,前不久給我看過照片,雖然有點糊,不過也看得清……”

而她清楚記得來接學姐下班,徒手替她擋刀的男人的臉。

好脾氣的學姐和大帥哥傅西洲……

這是她揣在心裏不敢對外人言說的秘密。

只不過今天,她窺知到了更多。

學姐的爸爸給傅西洲家裏開車,兩人的家庭過于懸殊,未來的路,或許阻力重重。

明笙靜靜地聽,沒什麽太大反應,只是嘴角泛起的笑意苦澀。

“是不是很神奇?”她輕喃,“對着胡攪蠻纏的人,報他的名字,比報.警還好用。”

“可是,他的名字,誰都可以提,唯獨我不能。”

她托着下巴,眼眸裏漏出星星點點迷茫,“他想幫我,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幫。”

“我們這樣,算什麽呢?”

趙一清扭頭,明笙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嘴角還餘一點紅色血跡,觸目驚心。

那個男人打人下了死手。

趙一清不知道傅西洲是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

反正她替學姐委屈死了。

還有比扇女孩巴掌更侮辱人的行為嗎?

“學姐,你還好嗎?”

她擔憂地張口,“你別關機呀,快告訴傅西洲,就像上回在水果店一樣,他一定會保護你,替你找回公道的。”

明笙仰望星空。

爾後胸臆間吐出一口濁氣。

“他真的可以嗎?”她面露困惑,“現在保護我,那一年後,十年後呢?”

“等我老了,皮膚皺了,他還會在乎我嗎?”

她清澈晶亮的眼睛,對上趙一清開始困惑的目光,情真意切的語氣:“清清,女孩子也可以很強,我們不要永遠想着讓男人來保護。”

“否則,我們和囚徒,又有什麽分別。”

大晚上,傅西洲把廖擎從駕駛座趕下來,飛馳上高速公路後速度就沒有下過100碼,吓得副駕上的廖擎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在服務區停車加油,廖擎開了車門就在路邊大吐特吐,顫巍巍接過李京爾遞來的香煙,猛吸一口,這才臉色好看一些。

“他媽的,他怎麽長了這麽大一顆戀愛腦?”

趁着傅西洲在路那頭暴躁踱步打電話,廖擎跟李京爾湊一起大吐苦水:“明笙挨了一耳光,咱們哥倆就跟着倒大黴,以後他要是被明笙踹了,我們哥倆怎麽辦?會不會被他當沙包踢啊?”

李京爾沒好氣地斜了廖擎一眼,“你少烏鴉嘴。”

廖擎撇撇嘴,看着那邊越來越暴躁的傅西洲,食指撣掉煙灰。

“你說他和明笙的事,都瞞着家裏三年了,這都要畢業了,他什麽打算啊?”

“徐阿姨這麽要面子的人,貴婦圈裏坐C位的貴婦,那肯定拼死不同意這門婚事啊。”

李京爾抽煙不語。

他偶爾困乏了會來根煙,今晚坐了兩小時雲霄飛車,饒是他心髒強,也需要來根煙提提神。

廖擎一個人自說自話半天,不甘寂寞地碰了碰李京爾。

“哎,京爾,你也說兩句啊,都是兄弟,咱們不能不管他啊。”

“你自己掂量,就憑你我,管得了他嗎?”

“我能說什麽?”

李京爾眯着眼深吸一口,将只剩一半的煙蒂彈出去,火光在空中劃出漂亮弧度,又驟滅:“長了這麽大一顆戀愛腦,要是最後娶不上明笙,這事怎麽收場?”

廖擎瞟了眼遠處煩悶撓頭發的傅西洲

撓撓頭,突然也煩得不行。

能怎麽收場?

以傅西洲的瘋樣,那顯然不能收場啊。

漆黑的暮華裏。

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仍舊璀璨,只是夜深了,小區裏家家戶戶都黑着,城市大多數人已經陷入夢鄉。

窗簾厚重,将室外的光線擋在外面,只有細縫裏漏出一些模模糊糊的暗光。

門鎖開,一個高大人影推門進來,阖上門,身體和黑暗融為一體。

“笙笙?”

“在嗎?”

他小心翼翼,似乎不确定家裏這會兒有沒有人。

沒人應。

他探出手,下意識想去摸牆上的燈開關,蜷縮在沙發上的人影動了動,似乎睡夢中被吵醒。

“別。”她驚惶出聲,像小動物夜裏哀鳴,“別開燈。”

傅西洲碰到開關的指尖僵了僵,很順從地縮回手指。

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的環境,憑着可憐的那點光,他一眼便捕捉到躺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的明笙。

心髒登時揪緊。

“怎麽不去床上睡?”

他向她靠近,聲音壓得很輕,前所未有地溫柔小意,“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明笙動了動,轉過一側臉,聲音落寞,說話有鼻音,說:“傅西洲。”

“你回來了呀。”

傅西洲怔怔,好一會兒沒吭聲。

他要感謝黑夜的屏障。

遮住了他淩亂短發、焦灼眉眼,那通電話後她很快關機,不知去向,托廖擎問過喬羽,她沒回學校,咖啡店店門緊閉,大街上有一張張鮮活的女孩笑臉,唯獨沒有她。

那個趴也有他認識的富二代,晚間發生的糾紛到底跟他扯上一點關系,對方嘻嘻哈哈把拍到的視頻發給他。

吊兒郎當給他發消息。

【西洲你認認,挨耳光的是你家司機女兒嗎?挺猛一女的】

傅西洲眸光冷寂,冰寒到極點。

她猛嗎?

她當然猛,沒有哪個女孩子敢孤注一擲,掄起空酒瓶就往男人腦袋砸。

可是,她真的猛嗎?

一點都不猛。

半邊臉生生挨了男人一耳光,整個人像是要被扇飛,跌撞在沙發邊沿,搖搖晃晃人都要站不穩。

傅西洲薄唇緊抿,漆黑眼瞳裏暗沉沉一片。

他胸腔裏有團熊熊火焰,火舌竄得老高,快要吞沒理性。

他只看到了她的傻氣。

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多年來對她愛理不理的繼妹,她又拿出所剩不多的一腔孤勇,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冒如此大的風險。

她知不知道。

若不是有人搬出他傅西洲的名字,她今晚挨的,何止是一個耳刮子。

一路上傅西洲還算鎮定。

鎮定開車,鎮定地尋找。

沒人看出他離發瘋不遠。

滿心滿眼地想,待會逮到人,把人抱在懷裏,要如何如何犀利又惡狠狠教訓她,叫她長腦子。

但當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看她楚楚可憐環手抱着肩膀,扭過半邊白淨剔透的臉,一雙受了傷的純淨眸子暗幽幽看着他,裝着無事發生,卻滿是依賴地喊他名字,輕輕說,你回來了呀。

傅西洲一敗塗地。

一個字都不舍得兇她。

不舍得看到她頂着半邊腫起來的臉,濕漉漉的眼睛強忍淚水要哭不哭的模樣。

他含着金鑰匙出生,許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追求到的東西,他卻唾手可得。

他從不知難過是什麽滋味。

但現在,他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原來是這樣的。

酸澀難當,某種情緒飽脹,堵在胸口處,悶得像心頭在下一場瓢潑大雨,酸楚如雨水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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