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帷幔相隔卻無語

不管蕭東離來此作甚,自己這一身的血痕,是不該被外人瞧見的。

所幸這帷幔做得極好,從內往外看,能看的七分清楚,從外往內看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然對于現在的上官靖羽而言,都無關緊要,因為她原就看不見。

不多時,外頭便傳來三姨娘白芷的笑聲,“三皇子這邊請。”

上官靖羽駭然翻過身,側耳聽着外頭的腳步聲。

呼吸平緩,腳步沉穩,腳跟卻有少許輕浮,顯然是有功夫底子之人。

是他……

“阿靖還病着,暫時不易見人。奴家替阿靖謝三皇子體恤,謝二皇子體恤,謝皇上體恤。”四姨娘劉玉雖是粗人,但入府多年,該懂的規矩還是懂的。

白芷瞪了四姨娘一眼,嫌劉玉搶了自己的風頭。随即賠笑道,“三皇子請坐。”扭頭卻朝着芙蕖低斥,“芙蕖,還愣着幹嘛?還不不備茶!”

芙蕖愕然回過神,有些擔慮的望着床榻方向。生怕萬一自己走開,床幔被人掀了,豈非讓小姐……

然,白芷到底是三姨娘,芙蕖亦不敢有違。

“芙蕖,去備茶。”帷幔後頭,傳來上官靖羽的低喘之音,聽着尤為虛弱。

“是。”芙蕖颔首,這才遲疑着退下去。

四下忽然安靜下來,誰都沒說話,便是連一慣聒噪的三姨娘白芷,也跟着沉寂片刻?

上官靖羽在等,等着他開口,她想知道,他第一句話會是什麽。那熟悉的聲音,萦繞耳畔從不曾消失,如今……

有腳步聲緩緩朝着床榻而來,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終于,他在床前駐足。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覺得渾身冰冷。不知道是懼怕還是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心裏該是怎樣的情愫。

“三皇子!”四姨娘劉玉一聲喊,上官靖羽便聽得她的略顯急促的呼吸,“阿靖未出閨閣,還請三皇子見諒。若然掀了帳子,怕是不妥。”

上官靖羽的眉睫陡然揚起,他竟想掀了床幔?

聞言,白芷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急忙笑道,“阿靖有恙在身,風寒痼疾怕會傳染。三皇子身份尊貴,還請允許阿靖遮簾。”

蕭東離就站在床榻前,擡起的手,徐徐放下去。深邃陰郁的眸子,越發幽暗。

一張帷幔,裏頭是她,外頭是他。

她輕咳,輕柔低語道,“三皇子恕罪,阿靖蒲柳之姿,又是染病之人,實在不宜見禮,還望寬宥。”。

“沒什麽,只不過皇兄有話交代,要我私下與你說一說。”外頭,傳來他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铿锵有力,一如既往帶着幾分笑意。

她冷笑,卻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聽得外頭的白芷忙道,“既是二皇子有所交代,我等實在不宜在場。”說着便扯了劉玉道,“奴家告退!”

劉玉有些猶豫,但蕭東離已經開口,她也無計可施。兩個女人拉扯了一番,只能領着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間。

房門合上的時候,上官靖羽聽見白芷訓斥芙蕖的聲音,連帶着芙蕖都被帶走了。

下一刻,她捏緊了自己的被角,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手,不自覺的伸向枕頭底下。那裏,放着一柄鋒利無比的短刃。

只要他敢意圖不軌,她寧可同歸于盡。縱然知道不是對手,縱然知道他武功極好,她也會不惜生死。

“你……好些嗎?”他就着床頭凳坐下來。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氣,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會好的。”

“哦。”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又是良久的沉默。

她握緊短刃的刀柄,手心早已濡濕。

“是風寒?”他問。

“是。”她答。

他:“哦。”依舊沒有多語。

上官靖羽沒想到,最後按捺不住的,竟然是自己,“敢問三皇子殿下,二皇子有何交代?”

“沒什麽要交代,只是我想與你獨處罷了。”他說。

這話剛出口,驚得上官靖羽駭然瞪大了眸子。盡管看不見,但眼中的驚愕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在說什麽?

獨處?

她至始至終都不會忘記,她與他本該在賦興樓初遇,二人結拜為兄弟,最後被他撞破女兒身,才彼此坦誠布公。彼此執手,歷經磨難才得以成親。

可是現在的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說得如此突兀,不符身份?

她不懂,也不明白,到底怎麽了?

蕭東離道,“我學得少許岐黃之術,既然你這廂病了,不若我與你探探脈?若是好得快一些,也能早日與皇兄完婚。”

聽得這話,上官靖羽懸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多謝三皇子美意,委實不必了。”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伸來一只手,直接扣住她的腕脈。上官靖羽駭然驚着,短刃高高舉起,瞬時朝着帷幔外頭刺去。

“氣虛體弱,脈象虛浮,額帶虛汗。想來是你近段時間,夜不成寐、飲食不調所致。”他淡淡的開口。

她手中的刃口停在半空,心,提到了嗓子眼。

深吸一口氣,上官靖羽緩緩放下手中短刃,卻啞了聲音道,“是嗎?想不到三皇子還會岐黃之術,真是匪夷所思。”“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蕭東離沒有松手,依舊将指尖搭在她的脈上,“上官姑娘放寬心就是,二皇兄素來仁義,想來不會薄待了你。這二王府的後院,雖有不少女子,不過以上官姑娘的身份地位,想來

都不足為懼。”

他說得格外平靜,她卻聽得心如刀割。幾番擡手欲将短刃刺向他,又次次放下。

她看不見,未必能一擊必中。

若他不死,她定然難逃一死。

刺殺皇子,罪無可恕。到了皇帝那裏,以命抵命的道理都是無可逾越的。王法條條,不是鬧着玩的,也不是憑着丞相之位就能為所欲為的。

蕭東離,始終是三皇子。

可是……她真的想他死嗎?這一世,爹還在,上官家也還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那麽她的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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