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雨打梧桐葉落時

蕭東離!

心,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如針刺,亦如刀割。

她下意識的繃緊了身子,死死攥緊袖中的拳頭,啞着聲音問,“三皇子,出了何事?”

上官靖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鴻羽閣的,像極了戲臺上的提線木偶,沒有絲毫表情。她就這樣定定的坐在床沿邊,雙手左右撐在床沿,身子前傾四十五度。一雙美麗的剪水秋眸,此刻唯有空洞。

腦子裏一片空白。

原以為,原以為重活一世,對他唯有恨之入骨,恨不能此生不見。

可是為何,在聽到任何與他有關的人和事,她總會忍不住心悸,忍不住為他懸心?不是跟自己說好,要恨着他嗎?

她苦笑,沒有答案。

愛與恨,從來都沒有答案。

外頭漆黑一片,芙蕖望着案上的飯菜,扭頭去看一側沉默不語的素顏。飯菜熱了好幾遍,小姐這樣癡凝的表情,也已經持續了幾個時辰。

電閃雷鳴,有狂風掠過院子,打得院子裏的紅楓樹嘩嘩直響,紅色的楓葉止嗖嗖往下掉。

羽睫微揚,西風冷,黃花瘦,雨打梧桐葉落時。誰記否,庭院深,月下對酌相見歡?終不複……

“小姐?”芙蕖關好門,“要下雨了。”

“哦!”她低低的應了一聲,眸色微暗。

深吸一口氣,芙蕖走近素顏,“素顏姑娘,你平時不是能言善辯嗎?你看能不能勸勸小姐,她這樣子教人看着好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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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顏長長吐出一口氣,反問芙蕖,“那你知道,她為何如此嗎?”

“三皇子受傷,想來皇上定會怪罪。相爺身為百官之首,只怕也會受到牽連!”芙蕖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

聞言,素顏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權當她說得沒錯。

“阿靖!”素顏道,繼而坐在了上官靖羽的身邊,學她的模樣雙手撐住,別過頭看她姣好的側臉輪廓,“你覺得芙蕖說得對嗎?”

羽睫微微垂落,燭火搖曳中,落下斑駁的剪影。

她的眸子黯淡了少許,抿緊唇緘默不語。

“我覺得芙蕖說得很對。”素顏繼續道,“但有一點,她說錯了。”

“錯在哪?”芙蕖不解。

素顏盯着上官靖羽無波無瀾的臉,“縱然皇帝怪罪,也怪不到丞相頭上。旁人會擔心丞相受到牽連,而阿靖如此聰慧,自然不會擔心相爺。她擔心的,是受傷的那個人。”

音落,上官靖羽的眉睫陡然揚起。

燭光下,濃密的鳳羽似染上七彩的霞光,泛着璀璨的光澤。唇角止不住抽動了一下,她終于扭頭回望着身邊的素顏,眸光裏劃過一掠而逝的複雜。漸漸的,她揚起唇角,恰到好處的斂去了眸中月華。

“小姐……擔心三皇子?”芙蕖不懂,小姐與三皇子不過一面之緣,何以為他擔心?

“我誰也不擔心,誰也輪不到我擔心。”她起身,緩步走到窗前,繼而推開了窗,“我只是在想,爹何時才能回來。”。

外頭下着瓢潑大雨。

管家說,三皇子重傷。

可是,傷在哪呢?

何以前世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

為何如今所有的事,都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到底是怎麽了?

猶憶上次蕭東離來探病,他的那些舉動,分明對她有些……難道都是她在做夢?她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想知道。

腦子裏亂作一團,卻找不到出路。

丫鬟在外頭快速跑進房來,“小姐,相爺回來了,如今就在書房。”

上官靖羽颔首,“知道了。”

音落,竟快速的走出門去。

“小姐?小姐!”芙蕖急忙拿了傘追出去。

上官靖羽幾乎是一路小跑,瘋似的朝着書房跑去。素顏輕嘆一聲,站在回廊裏,沒有跟去。

芙蕖搖搖晃晃的打着傘急追,上官靖羽拎着長長的裙擺,絲毫不顧這大雨濕身,及至書房門口,鞋襪皆已濺濕。

書房的房門虛掩着,燭火搖曳,裏頭管家跟上官鳳正說着什麽。

芙蕖不敢進去,只能在外頭等候。

上官靖羽推開門的時候,上官鳳駭然冷喝,“誰在那裏?出來!”

“爹!”她應了一聲,推門而入。

“小姐?”管家一怔,随即俯首行禮。

上官鳳随即走下書案,見着她渾身濕漉漉的。這鬓發與劉海皆被雨水打濕,發梢還淌着水。不覺愣住,“怎的不打傘就過來?這麽急急忙忙的作甚?丫鬟呢?怎麽也不叫人跟着?”

她低眉,看見自己被打濕的鞋襪,勉強牽了唇角,“聞得爹爹歸來,阿靖忍不住就跑來了,沒想那麽多。”

“這麽大的人了,還不知分寸。”上官鳳訓斥,取了披肩外套與她披着,“蟲咬可是好了?”

上官靖羽颔首,“沒事了。”

她張了張,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見她欲言又止,上官鳳長長吐出一口氣,開口便斥,“你也太不懂事。寧靜再不濟也是相府長公子,是你的弟弟。”

“你怎能當衆杖責,這教他顏面何存,以後在相府如何立威?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一個丫頭,連手足之情也不顧了嗎?”

上官靖羽斜睨管家一眼,管家縮了縮身子。

“你先下去。”上官鳳朝着管家開口。

管家忙不疊行禮,緊忙撤下去。

房內,燭光明滅不定,唯有父女二人四目相對。

上官靖羽昂起頭,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父親,他的言語間滿是訓斥,眸中亦難掩責難。

她不是不知道,爹的兒子不多,上官寧靜再不濟,那也是上官家的骨血,上官家的根!爹待她再好,她也是要嫁人的。

“爹不是說過嗎,人若犯我,斬草除根。阿靖做不到斬草除根,難道連還手都不行?”她站在那裏,沒有絲毫悔過之意。

“那是你弟弟。”上官鳳加重了語氣。

她冷笑兩聲,“我只有一個弟弟,那就是致遠。”“你!”上官鳳厲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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