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早知如此,就不該回東都

她一怔,半晌沒有吭聲,只是眸色黯淡的望着自己的父親。

上官靖羽低頭苦笑兩聲,“這不是爹教的嗎?”

語罷,她勉力起身,顫着雙腿往外走。

上官鳳徐徐起身,神色微凝。低眉望着腳下的飯菜,他才發覺,這話還是她尚在年幼時,因為思念母親而日夜啼哭,他既當爹又當媽的哄着她睡覺,這才說了那樣的話。

而今,她銘刻于心,他卻……早已抛諸腦後。

名利熏人心,富貴淡親情。

她,竟然都記得。

他卻疑心,是否有人教唆。

這般的小心翼翼,哪裏還是當年那個捧了女兒在掌心的父親。

扶着牆,上官靖羽緩步走着,腿麻得如同針紮一般,讓人根本無法忍受。她站在那裏,任性得不肯讓身邊的丫鬟攙扶,只是半躬下身子,疼得扶膝輕顫。

擡頭,卻有上官鳳半蹲下身子,“上來。”

她撇撇嘴,“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我是你爹!”上官鳳加重了口吻。

音落,上官靖羽伏在上官鳳的背上,任由他喘一口才能将她背起。其實她不重,便也是那一刻,她才發覺,爹是真的老了。

以往爹帶着官帽,她都不曾發覺,爹的後髻,有了不少白發。

眼眶紅了一下,她環住了上官鳳的脖頸,“爹,我重了,你是不是背不動我了?”“背的動。”上官鳳重重喘着氣,“爹好久沒背過你,都、都技藝生疏了。”說着,他額頭泛着汗珠子,卻依舊笑道,“按照爹老鄉的風俗,女兒出嫁,爹要、要背着你出門。等你嫁給二皇子,爹就、就背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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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轎。多重,都沒關系。”

上官靖羽一如往昔般,用袖子擦拭父親額頭的汗珠子。上官鳳如今位極人臣,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哪裏做過什麽體力活。便是短短的一段路程,也背得氣喘籲籲,還未到鴻羽閣門前,早已大汗淋漓。

“爹,我自己走。”她摟緊了父親的脖頸。

“不是說腿疼嗎?”上官鳳搖頭,“以後不管怎樣,都不準餓肚子。爹是丞相,保你錦衣玉食,保你榮華一世。”

她将臉貼在父親的臉上,上官鳳随即身子一僵,面色瞬時燙了起來,竟略帶羞澀的低笑一句,“越大越矯情。”

心裏卻是歡喜的。

管家一路開道,凡事上官鳳經過的地方,所有人都轉過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及至進了鴻羽閣,芙蕖撲通就跪在那裏不敢擡頭,素顏的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嘴巴張大,能塞進一個雞蛋。那是上官鳳?

素顏使勁揉着眼睛,最後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明白,真的不是做夢。

上官鳳,把上官靖羽背回來了?!而且還陪着上官靖羽,好好的吃了一頓飯。

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也讓所有人都羨慕嫉妒恨。

信鴿飛落禦羽山莊,落在書房的窗戶口“咕咕……”的叫着。

重錫笑了笑,銀面男子已經解下了鴿子腿上的信件,而後悄然退下。

信件上,是她絹繡的字體,比上次多了兩個字:一切安好。

他淡淡的笑着,将信件小心的用漿糊貼在一本冊子裏,以後這便是她的世界。想了想,他執筆,亦回了四個字:吾願足矣。

信鴿飛出去的時候,銀面男子端着飯菜入門,“公子現在肯吃飯了嗎?”

重錫望着他,不緊不慢的轉動輪椅,“不過辟谷罷了,什麽肯不肯的。”

“公子的身子不好,切莫……”

不待他說完,重錫已經穩穩擡手,示意他莫要說下去。扭頭望着信鴿離開的方向,微微揚唇淺笑,“我很好,以後也會很好。只要她安然無恙,我就會一直好下去。”

銀面男子半低頭,沒有說話。

良久,銀面男子轉身往外走,卻是低語了一句,“早知如此,就不該回東都。”

“心在這,誰都攔不住。”重錫深吸一口氣,“緊趕慢趕,總算來得及。”

聞言,銀面男子緩步出門。

明日就是秋試之期,新一輪的朝廷黨派之争又将開始。

長長吐出一口氣,重錫擡眸望着明滅不定的燭火,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取出袖中的簫,輕輕吹着。孑然一身明月夜,玉人何處尋簫聲?

簫聲低徊,冥冥之音,繞梁三日猶不散。

舉頭望月,兩地念念情難徊。

誰解其味,酸甜苦辣猶未悔。

簫聲戛然而止,指節分明的手,緩緩撫上雙膝。重錫半低下頭,唇線緊抿。

銀面男子快速進門,手中提着一壺酒,“公子?”見着重錫如此狀況,急忙放下手中的酒壺,快步上前,“怎樣?”

重錫搖頭,“無妨。”

聞言,銀面男子也只能嘆息一聲,直起身子倒了一杯酒遞上,“公子覺得此次秋試,誰會位列榜首?”

“三甲脫穎而出,絕非易事。上官鳳,是不會讓別人占盡先機的。上官致遠才華橫溢,确實是個難得的人才。”語罷,重錫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考卷皆封名入冊,即便是主考官,也不知道是誰的卷子,若要作弊怕也不易。”銀面男子不解,“這上官鳳膽子再大,再手眼通天,也不能堂而皇之的扶持自己的人入圍三甲。”重錫似緩過勁來,淺笑着搖頭,“上官鳳為人老謀深算,只怕考題早已到了他的手裏。但凡能過得了他的眼,必定能入得了主考官的目。這些人見風使舵的本事,怎能小觑。沆瀣一氣多年,是不是丞相府的

手筆,哪能逃得過這些人的眼睛。”

銀面男子點頭,“聽說海潤也在入考之列。”

“海潤博學廣記,只可惜……”重錫搖頭,“生不逢時。”“不過上官姑娘卻很賞識,能費盡周折将海潤從福源鎮請過來,大抵也不會善罷甘休。”銀面男子道,“這上官姑娘不知打的什麽如意算盤,海潤雖說才學極好,然則性子太過剛烈,豈能屈就相府之下。就算将來為官,丞相怕也容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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