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太英雄的英雄救美

不太英雄的英雄救美

我按了一遍電話，不知道是因為學校裏總有幾個該死的角落網和信號不好還是怎樣，我這邊只能聽到電話的忙音一聲一聲緩慢響着。

情況實在有點猝不及防的兇險，加上沈驕陽我雖然也才認識他不到一天，但是也大概能看出這個人性格裏面确實有着不知變通的一面，蹲在草叢裏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看着兩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我他媽讓你讓開，沒聽到啊？”

沈驕陽都這時候了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人倒是牢牢擋在冰櫃前面：“這裏是博物館，沒有證件我不可能讓你進去。校園保安每二十分鐘就要轉一圈，你确定還要跟我耗下去嗎？”

我在草叢的陰影中急得半死不活嘴唇起泡：“你就不能先安撫住他嗎？他手上有刀啊！你跟他犟什麽真以為自己在小說裏面刀槍不入啊……”

那個人卻沒有接沈驕陽的話，他的姿勢算不得熟練，連我也能察覺似乎這可能還是他頭一回開張：“行，小子，你有多少錢？”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劫匪也真夠給臺階的，這下只需要沈驕陽稍微也服個軟，破財消災就算完了，後面該怎麽處理再怎麽處理。

我這廂心都落了地了，卻聽到沈驕陽特別傲氣冷漠地哼了一聲：“我一分錢沒有，你想怎樣？”

——屁嘞！你身上起碼應該有1000塊錢！還有你不是什麽沈家的兒子嗎！你現在擺譜給誰看啊！

那個人明顯也是火大了，我盯着兩個人，感覺自己的手都扣到土裏去了，第三次撥打過去居然還是持久的忙音，我差點把自己那個破手機砸在地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有個性？覺得我肯定不敢拿你怎麽樣？”那個人舉起拿着利器的手，側臉的下颌線在微弱的地燈光芒中透着詭異危險的氣息，“好學生，天真活潑，他媽的我最讨厭你這種人了。”

沈驕陽瞟了他一眼，歪着頭表情冷漠：“那是因為你成不了這樣的人。”

“你！”

“不是嘛？別說我這樣的人，就是最普通的人誰會做這種偷搶的事情？”沈驕陽上下打量着那個黑影，“又蠢又壞。今天本來就郁悶，還碰上你這種人……真是的。”

那個人徹底被激怒了，身體往前跑的同時舉起了手裏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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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不及看沈驕陽，匆忙從草叢裏站起來用自己的手機砸過去，一下就砸在那個人側臉上。在察覺有一絲空隙之後，我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勇氣，從草叢踩着灌木一步跨過去，狼狽不堪地拽住他拿着刀的手張嘴就咬了上去，就聽到一聲慘叫，那個人手裏的刀就這麽落在地上。

我一邊尖叫一邊死死抓住那個人的手，根本不敢松開，聲音裏帶着哭腔大喊：“沈驕陽！刀！”

所幸沈驕陽還是挺穩重，一步跨過來把刀遠遠踢開，拽住那個人另一邊，順道還轉頭看看我：“沒事吧？”

那個人力氣很大，我雙手抓住他的手腕都有點拽不住，那種感覺就仿佛當年我去南方某個城市踩住了飛天大蟑螂之後他在我拖鞋底下蠕動的感覺，真是又害怕又不敢松開：“沒事！怎，怎麽辦啊！你不要再動啦！”

那個人卻越掙紮越激烈，沈驕陽也來不及繼續說話，咬緊牙關想要把他按住。

忽然那個人後撤一步，這一抽身反而讓想要把他按住的沈驕陽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他摔在地上還沒顧得上自己就忽然擡頭看着還抱住那個人胳膊的我：“快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抱在手裏的胳膊忽然被一股根本反抗不了的力道抽走，緊接着反剪卡死了我的脖子：“唔！”

那一股力道卡得我瞬間呼吸困難，下意識張開嘴卻什麽吸不進去，就好像自己周圍氧氣被抽空了一樣。我手用力扣着對方的胳膊，但是那桎梏就跟石頭一樣根本無法反抗。

沈驕陽掙紮着站了起來，他轉身從地上把刀拿了起來，咬着牙瞪着我的方向：“放開她。”

——局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那個人卡着我的脖子，相當謹慎地和沈驕陽對峙，卡住我的呼吸的力道一點都沒有減弱，我只感覺缺氧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眼前一陣白一陣黑，甚至腳上都有點沒力氣了。

“于歡歡！”忽然一聲呼喚把我沉沒了一半的意識又喊回來了，我猛然驚醒，視線又一次稍微聚焦起來，沈驕陽在視野裏相當焦急地看着我。

我想說我一點也不好，但是我真的說不出話，甚至在對方喊了一嗓子之後，我感覺我脖子上的力道又一次驟然收緊了。

但是就在那一下收緊之後，胳膊卻忽然松開了，我一下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起來，視野裏黑斑好幾秒才慢慢退下去，恢複一片清晰。背後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語氣帶着迷茫：“于歡歡？”

我又咳嗽幾聲，狼狽不堪地擡起頭，卻忽然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是那個騎摩托車的男孩子。

“你是？”我手捂着脖子想站起來，卻被沈驕陽忽然抓住領子吓得大叫一聲，他相當粗暴焦急地把我向後拖着拉動好幾步，接着擋在我身前。和那個男生面對面對峙。

應該是于歡歡熟人的男生手裏已經沒有任何武器了，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後低下頭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再擡起頭的時候我恍惚覺得他似乎眼眶有些微微發紅，神态比起窮兇極惡的劫匪更像是一個被毒刺紮痛了的孩子。但是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我反應過來之間，那人忽然一轉身，很快就消失在校園的夜幕之中。

我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随着那種緊張和危險的氣息逐漸散去，我和沈驕陽都松了一口氣，他等到那人背影都看不到了，才轉過身蹲下來：“你還好吧？”

我手還是捂着脖子心有餘悸，聽他這麽說咽了一口唾沫點點頭，大概是受了點刺激，一放下來就覺得脖子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只能又捂着：“我，我還好。你也沒有受傷吧？”

他點點頭，又不太放心地上下看了一遍我，接着習慣性地皺眉：“你怎麽不報警就這麽沖出來啊，不要命了啊？”

我也委屈得很，一只手還是不敢放開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撐着地面一點點爬起來：“你就不能先服軟啊？我本來信號就不好打電話已經很着急很着急了，你還在那邊刺激那個人……”

沈驕陽大概本來還想反駁幾句，卻忽然嘆了一口氣，朝我伸出手：“先起來吧？你小心腿。”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腿上多了一條十幾厘米的傷口，看位置很可能就是剛才為了救面前這厮情急之下跳過灌木叢劃傷的。不過也是奇怪，剛才忙着打架腎上腺激素飙升我是半點感覺沒有，但是現在稍微安定下來之後卻覺得傷口刺痛得厲害：“哇……有點疼的……”

我直起身跳了幾步，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心有餘悸地檢查自己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忽然擡起頭：“我的手機！”

沈驕陽被我吓了一跳，愣了一秒才重複了一遍：“你的手機？”

我跑不起，心裏又着急，指着旁邊的草叢嘴唇上火：“我剛剛拿手機砸那個人了！就掉在那邊，你幫我撿一下吧？”

沈驕陽似乎是回憶了一下，嘴角抽了抽：“你剛剛拿自己的手機砸的啊？我還想哪裏來的磚頭呢。”說歸說，他倒是轉身蹲在地上幫我去找起了手機，“你也真夠絕的，手機都能拿來砸人，你是那種，就是做事不太考慮後果的沖動型人格嗎？”

“沖動的是我嗎？你明明知道那個人手上有刀你還刺激他？我當時還能怎麽辦，手裏只有一個手機了。”我受了傷吹了風可能還要丢手機，想想都覺得難過，只能在旁邊小聲嘟哝。

“手機可能是唯一能和外界聯系的工具……啊，找到了。”他蹲在草叢前面兩根手指捏着我的手機，“這什麽？手機？他多少歲了？”

于歡歡原來的手機是一部最新款的ipod，但是李阿姨最近接受的兩個孩子正好都在體弱多病的時候。我一時半會兒又沒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雖然零零碎碎帶回去一些錢，但是總還是有些不夠，我甚至在思考原來于歡歡那幾次從李秀珠這邊偷偷拿錢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女人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總之福利院這個經濟狀況下，我再用着那麽昂貴的手機我自己也看不過去，所幸Ipod還算保值，最後是便宜了一千多把手機又賣了出去，換了個六百塊不到的湊活用，除了打一會電話就燙得像油鍋，打開程序速度慢得像烏龜爬，別的什麽問題也沒有。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今天打不通報警電話，不會是因為我這個破手機已經連基本通話都成問題了吧？

沈驕陽捏着手機看着癟下去的一個角：“你确定還能用嗎？”

“砸出去之前還是能用的啦……”我小聲為它辯解，伸手去夠，“你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摔壞了沒有。”

沈驕陽對我翻了個白眼：“你先看看你那條腿吧……”他大概是在開機鍵那邊試了試，沉默了一會之後順手把我的手機揣到自己口袋裏，“不用看，摔壞了，明天帶你去買個新的，就當謝謝你救我了。”

“啊？真帥壞啦？”我給心疼壞了，一條腿懸空想要去夠我的手機，“你給我再看看呢？它開機慢，還容易死機，你可能時間沒按夠它沒醒過來，你對它得粗暴點才行。”

“我說摔壞了就是摔壞了！”沈驕陽坐到我旁邊，“都說了我付錢賠償你一個新手機，你還說什麽碎碎叨叨的啊？你再說我就還給你，你自己修去！”

我立刻閉嘴，哼哼唧唧地偷看了他一會兒：“那你要記得啊……我不能沒有手機的。”

“知道了知道了。”他忽然一個栗子敲在我腦門上，相當無奈地撇撇嘴，“你小小年紀怎麽就鑽錢眼裏去了？”

我沒反駁，心想我本來就是快鑽到錢眼裏去的可憐社畜。不過一轉念我就想到，等會兒這個有錢小子要賠給我一臺新手機，他這種進入小說主角圈的有錢人，怎麽也要給我買臺好的手機對吧？雖然外表看似剛剛成年，但是內在我可已經是精通人性的成年人了，這孩子剛剛明明就是想要賠我一臺新手機，他又有錢，又有主觀想法。

我腦中靈光一現，開始放煙花：他要給我買超貴的手機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沈驕陽撐着櫃臺，一臉促狹地盯着我，還有我手裏全新的手機殼，“你不會原本在想，我是不是會給你買一臺超貴的手機，對吧？”

你才大一就比于歡歡大一歲你為什麽也這麽精通人性啊！

“沒，沒有……”我倒是也沒有什麽不滿，但是被說中了心裏那點暗搓搓小心思還是有點郁悶。不過我調整得挺快，拿着盒子也挺高興的，“挺好的了，比我原來的貴了不少呢。”

“你其實還是買虧了，你那個手機我剛剛去問了。”沈驕陽提起嘴角露出一個假笑，“樓下有個大爺說，不鏽鋼臉盆都換不到。”

我瞬間怒氣上來了：“啊？我花了好幾百呢！什麽大爺啊！”

沈驕陽沒接話，只是把我的破手機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來：“好了，把手機卡換過來吧。這個連不鏽鋼臉盆也換不到的破爛我就拿走處理去了。”

我這邊把手機交給店員，一聽這話有點茫然：“你要他幹什麽？”

沈驕陽仰頭看看電器城的促銷海報顧左右而言他：“誰知道呢？可能去換個粘鼠板蟑螂藥什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