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情節、情節、情節

情節、情節、情節

由于身嬌體弱，溫世白打掃衛生的能力約等于零，說得不客氣一點，我看他拿着掃把的姿勢就知道，這個人幾乎到現在都沒有用過一次她手上的那玩意。雖然說大少爺确實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是要是真的是什麽都不做的那種纨绔子弟也就算了，總歸會有人跟在身後打掃。但是自己的工作室也不能天天安排人打掃，哪些要收拾哪些不要只有自己心裏清楚。沒有辦法假借他人之手，溫世白自己在衛生方面經常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一個狀态，最終才讓工作室甚至都出現了蟑螂這種東西。

“你得自己學一學，簡單打掃一些不會嗎？”賴志龍總算把角落裏的蟑螂打掉了，沿着牆角的位置打了一圈殺蟲劑，扶着牆站起來的時候還踉跄了一步。他畢竟也才經過治療，身體底子雖然好現在也是虛弱狀态。他幫着溫世白打掃那純粹屬于色盲幫瞎子看紅綠燈。

這情形我也算看明白了，一聲嘆息之後用拖布把賴志龍也趕到旁邊去坐着，轉頭看着一片狼藉的工作室就開始思考，最後還是決定搞點簡單粗暴的，先丢再掃最後擦擦完事。

萬幸工作室後面有個小隔間，能堆放不少東西，我把畫紙和不少不認識的器材收拾起來先丢進去，畫板放在後院窗戶口的位置。那裏恰好有一個小角落裏面鋪滿了陽光，外牆挂着一盆吊蘭，門口又做了一個非常精致的小雕像立柱，畫板擺在那個位置正好能落在陽光中間，雖然實用性不高，但是感覺特別美好：“要能放個地毯就好了。”

“是個好主意，等過一段時間可以去買一個。”我一轉頭，溫世白在我背後居然開始點茶了，賴志龍蹲在他對面一臉清澈的愚蠢，抿着嘴像個好奇寶寶那樣仔細觀察着那只茶壺。

我有點無語地轉過身，再想想他們一個前幾天才給自己灌了一杯農藥，一個都身體不好二十多年了，我也就釋然了——幹活就幹活吧，健康還是最重要的。

沈驕陽倒是真正意義上的靠譜好兒郎。我在這邊清理小東西的時候他已經爬上去把窗戶擦了第一遍了，現在從窗臺正在往下爬，想要換水，恰好看到我這個苦力：“于歡歡，去給我接一桶水，裏面打點洗衣液，這個窗戶清水已經擦不動了。”

我任勞任怨才給搬完水，回頭看看自己需要打掃的地板又頭疼起來，本來我想着拖兩次差不多了，只要不是特別髒就別掃了。結果就我肉眼目測這個地面積灰的程度也屬實得承認，都已經髒成這個樣子，看起來也不是拖能拖幹淨的了。我撓頭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把在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品茶的兩個人趕出去。打算開始大幹一番。

如果說現在是一本小說的話，這一段肯定是很無聊的，而且是絕對應該跳過的，但是這畢竟不是小說，我需要好好描述一番，原因無他：地不會自己變幹淨的！每一次變幹淨背後不是那些倒黴的男主女主一個響指，而是我這種勞苦力路人甲勤勤懇懇忙活一個多小時的結果！

先簡單把浮灰和大塊垃圾掃開，然後在屋內灑上肥皂水，用梆硬的擦地用的大刷子刷一次，重複上一個步驟再擦一次，最後還要把髒水掃出去才能開始把地面上的水用拖布吸幹淨，再重新拖一遍。

我一頭的汗，難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磚塊：“這個地面居然是鵝黃色的？”

還在擦窗戶的沈驕陽低下頭，發出一聲感慨：“我一直以為就是水泥灰的顏色……世白到底多久沒打掃了啊？”

沒過一會兒，溫世白和賴志龍拎着兩個外賣盒進來了，賴志龍盯着地面愣了愣，好一會兒擡頭不太贊同地看着我，眼神裏居然還有點憂慮：“于歡歡你把地拖掉色了？”

——你家地才掉色！

來參觀的人大約四點半會到，溫世白買了一點點心給我和沈驕陽先填填肚子。我一邊吃杏仁酥一邊看着時間：“等會兒還要布置一下吧？我們得吃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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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志龍不喜歡吃杏仁，撿了一塊芝士什麽塔蹲在邊上一邊吃一邊砸吧嘴，吃相相當糟糕：“就為了個破檢查，都忙了一下午了，真是日了鬼了。要我說你這邊把蟑螂清理幹淨就差不多了，那玩意滿地爬我都受不了。”

有一說一，做個弱柳扶風的美人偶爾來說還是相當爽的，就比如現在我和沈驕陽都是一身狼狽，哪怕開了空調汗也濕透了後背，溫世白還是那副清雅模樣，倒是一點也不用發愁等會兒怎麽接待領導。

等到場地布置完了也差不多是時候我們準備離開，原本倒是想着能不能敲溫世白一頓，但是認真起來思考這個問題我也覺得不妥，來看溫世白工作室還能讓他打掃衛生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輩，他們要聊到什麽時候還不知道呢。一頓飯欠着就欠着，倒也不急在今天晚上。

我正在收拾自己呢，就聽到外面有聲音由遠及近熱鬧起來：“好像來了啊？”

沈驕陽原本已經在收拾東西打算離開了，卻忽然擡起頭，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狐獴一樣直起腰仔細聽着走廊裏的聲音：“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

我也側耳傾聽，辨認一會兒之後有點無語地嘆了一口氣——還辨認啥？這聲音一聽就知道老熟人了，男女主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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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婉挽着冷亦寒跟随着一衆成功人士走進溫世白的工作室，沈月婉在看到溫世白的一瞬間眼睛有點驚訝得瞪大，随機垂眸欲言又止地撇過臉。這個反應有些古怪，但是我卻知道這才是正确的反應——情節進行到這裏的時候，原本沈月婉應該已經是冷亦寒即将結婚的妻子，而溫世白也開始了對沈月婉的追求，在這個情況下沈月婉忽然見到溫世白反應大一些是很正常的。

但是關鍵核心是目前這些情節都沒有發生，也就是說，目前沈月婉和溫世白的感情進度依舊和最初陌生人是差不多的。

溫世白的不甘、沈月婉的逃避、冷亦寒的憤怒，瞬間都變成了無根之水。

“冷總準備與沈小姐結婚，聽聞咱們築才大學有一位建築設計師年輕有才華，特地想來咨詢一下。”建築學院的院長就好像溫世白和冷亦寒從來不曾認識這樣介紹着，他或許是有意為之，又或者只是出于職業習慣，“溫同學，你要不要來聊聊看？”

兩邊氛圍意料之外有些劍拔弩張，另外還有一些人站在冷亦寒背後，面目有些模糊——這也是我清晰感覺到情節的存在，它甚至已經開始讓我的視線和目光變得有點奇怪了。現在并沒有機會讓我逃跑，我敲了敲腦袋的側面，眯着眼睛試圖看清冷亦寒背後的人。

那些虛化的人影就好像是每一篇小說裏那種沒有人在意的路人甲那樣，眉毛眼睛似乎都在該在的位置，但是我卻完全無法把他們印刻到腦子裏去。

——不能這樣，不能真的被小說帶走了！小說和現實最大的區別就是，小說裏已經确定了誰是主角，而在現實裏，變數和燈光會随機落在每個人身上。我可不會讓一部小說牽着鼻子走，你要我看主角，我就要把配角看清楚，他們如何被既定的情節統攝的模樣我早已看過多次，我可不想在這一點上都淪落到和角色一樣。

就這樣盯着冷亦寒和沈月婉背後看了許久，我眼裏那虛化的畫面才最終一點點重合清晰起來，冷亦寒背後的中年男人有點尴尬地看着天花板，瞟了我一眼，瞬間又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好家夥，在這個大叔眼裏，我是不是剛才就這麽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幾分鐘啊？

我懷抱着一絲對陌生大叔的愧疚和感激又晃了晃腦袋，果然又回到了那種最為日常的狀态裏面，一切都變得格外清楚，從最中心不知道吵什麽的主角，到牆邊不起眼的角落蹬腿死掉的蟑螂。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肩膀一點點沉下來：太好了，我回到現實狀況裏面了。

我自己清醒過來了才能有點餘裕去關心到底冷亦寒他們的矛盾又在搞些什麽鬼東西。溫世白目光裏透着隐忍的怒意：“全天下設計師那麽多，為什麽要找我一個學生來設計這麽重要的建築。”

“我與月婉的家，我必然要精心打算。誰來設計，如何裝飾，我都有自己的考慮，我已經和溫先生通過電話了，他很樂意你來幫助我，畢竟這麽大的投資，既是幫助我，也是幫助你自己的資歷，倘若你能設計出一個好的方案，我并不介意把我的家作為溫家少爺在建築領域的代表作品，為你的作品集添磚加瓦。”

這話說得語氣譏諷，尤其是我看過劇情的情況下，基本可以說殺人誅心也不為過，況且還提前和溫世白的父親通過氣，這話表面說着親切，實際上卻是句句把人逼上絕路。溫世白手扶着桌角，捏得指節都發白了，他絕望且虛弱地喘息幾聲，扶額搖搖頭：“冷總，我很樂意為您和夫人設計宅院，但是……我身體确實不好，那麽大的工程我怕是難以完成。”

“這麽大的投資，這麽高的自由度，送上門的機會溫少倒是不要了……”冷亦寒低頭譏笑一聲，“溫少似乎對自己的事業也沒有那麽喜歡啊？”

一旁本應該有所反應的沈驕陽卻只是雙目無神地站着，我我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是抱着手臂一言不發的沈月婉——是沈月婉要回沈家的時間點了，他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

此時，一陣咳嗽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溫世白靠在他剛剛布置好的展品臺子上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來，一直在旁邊看着的賴志龍往前一步擋在他面前：“唉，你幹什麽啊？人家不願意就不願意啊！你冷嘲熱諷個屁啊！”

冷亦寒的思路好像被突然出現的賴志龍打斷了一樣，他皺着眉看向賴志龍，目光裏閃爍着幾份游離。

我忽然想起曾經和他的約定：“冷總！”等到他的眼神看向我之後，我輕輕搖搖頭，“冷總，幫我買杯咖啡。”

這話确實沒頭沒尾，別說冷亦寒，後面被我看得尴尬的大叔都一臉難以理解地望向我。我頂着那個徹骨的尴尬又說了一次。所幸第二次冷亦寒全身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忽然瞪大眼睛，先是掃了一眼溫世白的方向，接着對着已經開始腳趾扣地的我點點頭：“好，先去買咖啡。”

在場衆人均有些不明所以，那個中年大叔最初怔忪幾秒之後一臉肅然起敬諱莫如深地看着我，我躲避他的目光徑直就往外走，背着身擺擺手：“那我們去買個咖啡回來再聊啊？很快的很快的。”

冷亦寒站起身，跟在我背後一起走了出去，快步下到大概一樓的位置，我才回過頭，恰好對上他晃神游離的目光：“……清醒一點了？”

他扶着樓梯停下來，捏了捏鼻梁：“嗯……感覺好像，冷靜一些了。”

“你剛剛不應該那麽對溫世白。我知道你控制不住，但是如果你再這麽刺激他，我怕他身體扛不住，所以只能先把你帶出來。”我靠在扶手下端的位置，用手掌撐着下巴，看冷亦寒在樓梯上捏着扶手一圈一圈揉自己的太陽穴，“現在應該差不多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