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40最後的場合

Chapter 40 最後的場合

Chapter 40 最後的場合

池田義生的骨灰在家裏擺了四十九天後要入土為安了，下葬那天有輛豐田停在池田宅門口。

從轎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穿着筆挺的黑色西裝梳着上了年紀的人才會梳的大背頭。

真由佳抱着爸爸的骨灰盒一臉茫茫然，她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不知道這個人來他們池田家幹什麽？

等池田由美迎上去的時候真由佳才知道這個男人原來是她媽媽公司裏的組長。

叫小山的男人在少女上車時還用手虛擋了一下她的腦袋怕她磕到頭，貼心地給她們母女倆帶了方便易食的面包當早飯：“我知道你們心情不好，但至少也要吃一點。”

車子開往墓園的路上池田由美和小山聊着一些家常瑣事，黑發少女無精打采地看着窗戶外急速後退的景色，手中抱着的陶瓷骨灰盒冰冰涼涼。

池田真由佳去摸盒子，盒子的四周沒什麽紋路，很是平坦，摸起來除了凍手沒什麽異樣的感覺。

人已經過世了，埋在佛祖的腳下都無濟于事。

還活着的人要繼續向前看，人生總是要繼續下去的，作為未亡人改嫁也很正常，但是……是不是來的太快了呢？

不知道爸爸泉下有知會不會氣的半夜托夢給媽媽。

給池田義生找了地方永眠，太陽還當空，小山帶着她們去了附近的快餐店吃了飯，又殷勤地送她們母女倆回家。

“葬禮那天也是，今天也是，真是太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畢竟我妻子過世時也是你一直在我身邊鼓勵我。”

黑發少女不想聽兩個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到了家門口就下車徑直回家，池田由美在後面叫她：“真由佳，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禮貌？連句謝謝都不知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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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在傷心呢，你要多關心關心小真，不然孩子會有心理創傷的，不過能盡快的話還是盡快跟小真說啊……去土耳其的事……畢竟簽證還有……”

莫名其妙的男人開口就管自己叫小真，真由佳聽得哪兒哪兒的都不舒服，更是加快了腳步進屋子。

池田由美在屋子外又跟男人說了一會兒話，進了後拿着鑰匙打開了少女反鎖起來的房門：“真由佳……媽媽有話要跟你說。”

還能說什麽呢，無非是想說她們孤兒寡母，她一個女人又要上班無力顧及她，所以想再婚的事。

……可是法律規定的再婚時限還沒到诶，而且不是有保險嗎。

小山因為工作關系被公司外派去土耳其三年，池田由美說想把池田宅邸賣了，帶着她跟小山一起去國外。

真由佳想拒絕，但是她拒絕的立場和理由是什麽呢？本來作為池田由美的拖油瓶媽媽還願意帶着她就不錯了。

一直在思考中的池田真由佳被池田由美抱住，這個久違的擁抱裏帶着讓人留戀的溫度：“真由佳……媽媽知道你一時可能難以接受，但是離開日本也不是……”

“媽媽……你愛我嗎？”

仿佛是吵鬧着要買玩具的小孩，真由佳問出了一個她一直都很想問的事。

爸媽究竟愛不愛她呢？如果不愛她又為什麽要生她呢？如果不愛她為什麽要養她呢？但是如果愛她，為什麽她一點來自父母的愛意都感覺不到呢？在她上三年級之後家裏只剩下無盡的争吵。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暖朦胧的像是一塊薄紗，輕輕一碰就破碎了。

池田由美像是敷衍躺在地上耍賴皮不肯起來的小孩一樣說道：“說什麽傻話，當然愛你了。”

或許說曾經愛過吧，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總會改變一些事，那些曾經說過的美好的感情變質了。

世人總在歌頌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仿佛愛子女是與生俱來的天性，強制逼迫着女性喂母乳，帶孩子，照看孩子，只要喂配方奶粉就是不愛孩子。

池田由美只是赤|裸|裸地反抗着現在社會上約定俗成的理念而已。

是誰規定一定要愛孩子才能生孩子呢？他們只是不成熟的大人，只顧着自己當時想要的玩具就去買了。

可是孩子一旦出生就無法退貨了。

和媽媽不歡而散了，拖油瓶的自己拒絕了她的要求想要留在她要賣掉的房子裏，池田由美大發雷霆，說當初沒打掉她是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真由佳已經不想去弄清楚當初她的誕生究竟是帶着祝福還是烙印着詛咒了，她只想留在她所重視的人身邊。

照常去上學，照常參加社團活動，沒人看出少女的異樣，直到某天池田由美來了學校門口和真由佳起了争執。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沒爸爸了。

當越前龍馬出校門的時候看到池田真由佳在被女人拉拉扯扯的時候少年本能地跑了過去：“阿真！”

他沒見過池田由美，只在真由佳的敘述中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今天倒是沒想到以這樣的形式初次見面了。

池田由美聽到這個稱呼時表情變得很奇怪，問道：“這小子是誰？”

“龍馬君是我男朋友，”真由佳實在是不想介紹他們認識，又不得不對現下詭異的局面做出解釋：“……這位是我媽。”

在告知對方的身份後彼此都陷入沉默裏，周圍同樣走出校門的同學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畫面太過難堪，她都想象的到下周開始大家會以怎麽樣的眼光看她：“媽，我們能不能先回去？先回去再說。”

少女對着自家男朋友說晚上回去給他打電話，就拉着面帶游移的媽媽走向回家的方向。

小山的外派計劃似乎被提前了，池田由美像是在做最後一次努力，說如果不走的話就讓她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媽媽會留下銀行卡，然後定期打錢。

真由佳下意識地咬着嘴唇，垂在制服裙子旁的手死死地攥起。

即使是已經決定好的事，現在再複述一遍還是艱難。

她要放棄僅有的親人一個人生活了。

……不對，不是她一個人，她還有朋友和憧憬的目标在這裏……

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是她的不幸，至少未來她可以自己掌控。

舌尖嘗到淡淡的血腥味，真由佳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唇，說：“我想選擇自己的人生。”

媽媽譏诮地笑了：“行吧，那你就跟爸爸的靈魂相依為命待在這裏吧。”

回到自己房間的池田真由佳給越前龍馬打去了電話，響了才兩聲對方就接了：“阿真？”

聽到越前的聲音她終于安下心來：“龍馬君……我跟我媽說好了……”

“說好什麽？”

“你很擔心我嗎？”

“當然啊，”龍馬頓了頓，打了個直球：“我想你留下來。”

……為什麽龍馬君總能這麽直白地說這麽浪漫的情話啊……

光是鄭重篤定的口氣就讓她臉上發燙。

少女順着他的話說：“那我就留下來。”

況且她的确也想留在他身邊。

少年詢問了一下池田由美要帶少女去土耳其的原因，如果不去的話是不是她們母女都會留下來，真由佳說就她一個人：“以後就我一個人住了。”

跟之前爸媽都在時也沒什麽本質性區別。

池田真由佳的語氣平淡，聽在他的耳朵裏倒像是在求安慰。他心裏想把小貓帶回家的念頭又開始躁動：“打包東西來我家吧。”

黑發少女以為少年在開玩笑，沒想到第二天龍馬君直接帶着越前南次郎來拜訪池田家了，玄關多出來的一雙木屐和運動鞋怎麽看也不像是小山會穿的鞋子。

真由佳：？？？

外面下着小雨，黑發少女把還在滴水的傘放在傘架裏走進去，客廳裏池田由美越前南次郎還有龍馬三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邊，像是三方會晤在讨論什麽重大的事情。

真由佳看了看媽媽，池田由美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看了看散漫的越前南次郎，最後視線落在胸有成竹的龍馬身上。

他們這是在聊什麽啊？一點苗頭都看不出來。

少女疑惑地走過去，聽見媽媽說：“那我女兒就拜托了。”

……什麽情況？

真由佳一頭霧水，池田由美又開口了，這次是對她說的：“真由佳你去整理東西吧。”

“……啊？”

說完池田由美便起身離開了，留下嘴巴張大的能吃下一個雞蛋的真由佳。

看着詫異的少女越前南次郎笑了，整理一下自己的僧袍說他先回去整理客房等兩個人一起回來吃晚餐。

于是闡明情況的人就變成了龍馬君了。

越前龍馬說：“就昨天說的啊，打包東西住到我家來好了。”

少年簡明扼要，簡潔過頭到少女理解不了：“……龍馬君在說什麽啊？”

“你不是恐懼嗎？未來要獨自一個人生活，”他微微挑眉：“為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感到忐忑，與其這樣的話，直接跟我一起住吧，也不用跟你媽作對了。”

她的寂寞和不安被他一眼看穿，她所有的情緒像是被他拿捏，只要有一點點霧霾他就會将其吹散。

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這兒了，她不答應看起來也不合适，而且她确實是……超級喜歡眼前的這個少年。

跑上樓整理東西，要挪窩了才發現想帶走的東西并沒有那麽多，才裝了一個行李箱。

臨走時池田由美送她到門口，摸了摸她的腦袋，表情柔和。

大概是謝謝她這個拖油瓶送了一個解脫吧。

不過都無所謂了。

她所珍視的人現在就在她的身邊。

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的少年。

把她所有的陰暗都驅散走的人。

出門時雨停了，剛剛還遮天蔽日的烏雲飄向了別處，被雨水沖刷過的空氣清新的像是洗過，混合着泥土青草的氣息沁人心脾滿是芳香。

越前龍馬一手拉着池田真由佳裝載着所有家當的箱子，一手牽着她。

雨過天晴，蔚藍的天空忽有奇異的顏色若有似無。

少頃，有一道彩虹出現在天邊。

七色的漸變色凝固在半空，宛如一座山峰鶴立。真由佳轉過頭，看向身側的少年，她無法明确的未來現在有了一個隐約的輪廓。

好像只要他在，明天的路就變得寬敞明亮起來。

“龍馬君……”地上有些濕滑，真由佳握緊了少年的手：“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有問過我的夢想是什麽嗎？”

人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在背地裏會心存惡咒，會沉郁到憤恚，但是她已經走出來了。

那些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産生的厭惡都随風遠去了。

從今天開始，要挺起胸膛筆直前行啦！

“記得，你不是說要變成夠得到太陽的人？”

“是啊，”少女咧了嘴角，笑容清淺，露出的虎牙在他眼裏榮光粲然，她說：“現在已經變成啦。”

她夠到了，還把太陽獨占囊中。

~~I'm Here For You.~~

耶嘿，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