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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這個特訓最後以失敗告終。

因為訓着訓着, 好像往奇怪的地方去了。

鈴杏熄燈睡覺的時候,還是沒想明白,怎麽事情突然就發展成了閨房之樂。雖說司見月好像并沒有很快樂的樣子, 看上去被她折騰慘了。

為了安撫司見月,怕他以後不願意再享受這種快樂了,鈴杏很有事後精神地洗完手回來, 決定今晚和他同房, 拍拍他的背,然後才摟着他睡覺。

但遺憾的是, 司見月還是生氣了。

因為他第二日醒來後, 一大清早就要沐浴, 鈴杏估算了下時間,司見月至少洗了三次澡。

司見月似乎根本不知道,那只是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 正常的生理反應,他甚至連對自己的東西都有着無法容忍的潔癖。

這樣也就罷了, 他居然還裝失憶。

“你真的不記得了?”鈴杏自然地奪過毛巾,幫他擦着被水打濕的頭發,不懷好意地問道。

司見月性格很犟,耳根子都燒起來了,還是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雖然他嘴上極力否認, 但腦子裏卻浮現出昨夜燈慌人亂的靡豔,他簡直是毫無尊嚴地匍匐在鈴杏腳邊。

他喉結微動, 口腔裏隐隐約約還在刺痛, 只是單純地想着,連胃都很不舒服。那種痛不欲生、求而不得的煎熬, 他完全不想再嘗試一遍。

季鈴杏怎麽可以這樣做?

他那麽信任她……

司見月的情緒又開始低落下去,但鈴杏很快就感覺到了,于是彎下腰來,捧住了他的臉。

鈴杏強迫他看着自己,語氣是暗流湧動的極致溫柔,卻道:“我不喜歡失憶這種橋段,如果你真的失憶了,我會讓你記起來。”她這樣說,也慢慢地想要這樣做,食指又往司見月的唇邊試探。

司見月渾身一顫,猛地別開頭去。

這是個明顯拒絕的動作,鈴杏眼神漸冷,将食指收了回去,她很不高興。她可以哄着司見月,但她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經不住哪怕一點拉扯。

鈴杏之所以會喜歡司見月,并不是因為他也喜歡自己,而是因為他的溫順,他的絕對服從。

是鈴杏挑選了他。

要麽乖乖聽話,要麽滾。

鈴杏已經不用通過他的瞳色,也能辨別司見月的善惡兩魂,因為從前的司見月真摯、純粹、願意為了她把驕傲打碎,哪怕是她給予的痛苦都甘之如饴,而現在的司見月桀骜、暴躁、連最基本的坦誠都不肯,他的心裏,似乎還藏了別人。

這個惡魂,他的心裏還藏了別人。

昨夜司見月在最恍惚的時候,甚至寧肯被契魂引灼燒反噬,都不願意叫出她的名字。鈴杏何等敏銳之人,豈能覺察不出,這其中定有古怪。

鈴杏不喜歡這個惡魂,正如同這個惡魂,或許喜歡的也并不是她。但鈴杏又詭異地清楚,他們之間的情感是沒有第三者的,只是哪裏錯了。

比如說,時間錯了。

鈴杏其實不太在乎司見月的前世,到底是個怎樣的妖魔鬼怪,她不會因為一個男人的品質有多麽優秀,修為有多麽強大,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或者說,她根本不可能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任何人。

在鈴杏的生命裏,男人不是必需品,愛情只能算是其中一抹色彩,提供情緒價值的某種角色。

讓她高興的,就留下。

不能讓她高興的,就離開。

如果這個惡魂有着不能遺忘的過去,或許是早在前世,便與鈴杏結了姻緣,她也不會因此有所将就和湊合,只要她不記得,那麽就不存在。

鈴杏丢開毛巾,轉身就走,仿佛再也不會為他停留。司見月倉惶地抓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冷聲說:“放手。”

司見月哪敢放手,上一回放手,他就已經耗盡了畢生的力氣,死在那場無人問津的婚宴裏。

“不放,死也不放。”他眸底猩紅,侵染着不惜一切代價的癫狂,兇狠地說:“你休想再丢下我。”

鈴杏低眼睨他,看着他不甘瘋魔的模樣,終于提起了些許興致來。鈴杏想,她大概找到了這個惡魂最致命的弱點,“你被誰丢下過?”

司見月一怔,瞳孔驟縮。

鈴杏又道:“是她不要你了嗎?”

那隐秘的傷疤就這樣被血淋淋地揭開,司見月臉色慘白,呼吸顫抖。無論是曦凰還是季鈴杏,她總能知道,用什麽樣的方式淩遲才讓他最疼。

“她不要的,你憑什麽以為我會要?”鈴杏還在殘忍地剜着他的心髒,咄咄逼人,“難道她沒有告訴過你,被別人訓過的忠犬養不熟?”

司見月被這接連幾句激得眼前發黑,喉間血氣翻湧,他強行咽了下去,胸口悶痛。

“不、不是別人——”

鈴杏厲喝一聲:“那是誰?!”

她揪住司見月的衣襟,把他狠狠撞向床頭,用力地戳着他的心口,“回答我,你的主人是誰!”

這一撞沒有絲毫憐惜,司見月頭暈目眩,再忍受不住,嘔出了方才郁結于胸的那口血來。他按住了鈴杏的手,艱難地說,“……是你。”他喘息着擡起眼睛,哀哀怨怨,“沒有別人,一直都是你。”

鈴杏看了他半晌,冷靜下來,忽然把他抱進了懷裏,輕輕揉着他的後心。司見月緊張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潰,小聲嗚咽着埋進她的頸窩。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

司見月聲音壓抑,痛楚又難過,“你明知我受不了,可你還是要這樣對我。”

鈴杏從他的後心往上揉,捏了捏他的後頸。司見月敏感地縮了縮,卻不躲開,只是忍耐。鈴杏放軟了語氣,溫和地說:“我會等你,等你願意告訴我的那一天,但你要知道,我等不了太久的。”

司見月安靜片刻,才道:“嗯。”

“還有厭聽。”鈴杏笑了笑,“契魂引,是他利用我的吧,這個魔蠱本就是要種在你身上的。”她沒問厭聽要怎麽拔除,因為她知道,厭聽不會說。

她早就看出來了,司見月認識厭聽。

鈴杏雖然沒有直接點破,但她有一個必須知道的疑問,“如果拔除了契魂引,你會怎麽樣?”

“……”司見月指尖動了動,垂下眼睫,“你還是不喜歡妖魔,也不喜歡我。”其實他也不知道會怎麽樣,可這一瞬心底惡念橫生,他破罐子破摔。

于是他告訴鈴杏,道:“我會死。”

鈴杏沉默了。

她以為,就算拔除了契魂引,也只是讓這個惡魂就此融合,神魂便會重新歸為一體。

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鈴杏沒有想到,這個惡魂早就擁有獨立的人格和記憶,是他不願融合。又或許,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其實根本沒有融不融合的說法。

司見月就是司見月。

無論善惡,都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我不會讓你死的。”鈴杏懶得糾結這些,給自己徒添無謂的煩惱,她輕聲說着,然後撫上司見月滾燙的心口,“你的命是我的,你要為我活着。”

司見月呼吸一重,“……好。”

鈴杏終于滿意地笑了下,“沒有我的準許,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你若是膽敢先死了,我絕不會原諒你,我會找到新歡,然後改嫁——”

“你敢!”司見月氣急攻心,當即滿腔怒火,但他很快又悲哀地發現,如果真的死了,他連提劍殺掉那個新歡都做不到。光是這樣想想,他就難過得不受控制地落下淚來,好像天都塌了。

季鈴杏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他那麽愛她!

鈴杏哼了一聲,道:“你看我敢不敢。”看到司見月要哭不哭的可憐樣,她就愉悅許多,感覺這狗日的生活至少還有點樂趣。

好吧,鈴杏現在有點喜歡這個惡魂了。因為原來的司見月老實得過分,不會咬人,也不會哭。

如果不是契魂引,他們根本成不了這個婚,畢竟惡魂會為了得到她而不擇手段,但問劍宗的天上月卻永遠不會這樣做,哪怕是孤苦一生。

隐忍的愛,常常是得不到回應的。

只有會搖尾乞憐的小狗,才配擁有主人。

到了約定的陰時三刻,鈴杏神清氣爽地牽着司見月出門,準備開始新的冒險了。寧骁一眼就看到小師弟嘴角的血痕,很是驚訝:“這麽激烈啊?”

司見月:“……”

“欸,跟哥說說呗。”寧骁一把将鈴杏推開,攬着司見月的肩,走到旁邊去,“真是沒想到啊,你年紀最輕,居然成婚最早。”

寧骁跟司見月比了比,發現小師弟不知何時竟與他一般高了,甚至似乎還要高上些許。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爽地啧了聲,決心回去多吃幾口飯。

二十二歲,還能長。

比不過大師兄,還比不過小師弟嗎!

寧骁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季大小姐沒欺負你吧?瞧你臉色不太好看啊,年輕歸年輕,還是得節制點的。”他偷偷觑了眼鈴杏,才說,“容師兄再多一句嘴,你們兩個誰在上,誰在下?”

司見月臉色更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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