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李棠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難以描述,像是沒聽懂裴若安的意思,又像是有些驚訝,最後,他“哈哈”笑了兩聲,戲谑地說:“這麽在意?看來那次你輸得真的很難堪,我更好奇了。”他的目光從裴若安的臉上轉到明揚在的方向,自言自語地說:“這次比賽一定會很有趣。”

賽車類比賽一般會在整個賽季裏設置不同的分站,NS挑戰賽與那些比賽大同小異,只是不設分站,就在該場地內進行三場比賽,每場比賽分為排位賽和兩輪決賽,不同名次分別對應不同積分,總積分前三名為本次挑戰賽的冠亞季軍。

參加本次挑戰賽的賽車一共有九臺,大家已經在這幾天的接觸中有了一些認識,可是他們對明揚都報以一種詭異的态度,客氣但疏離,好像紛紛都在用審視的眼神在看明揚。明揚就算再怎麽神經大條,幾天下來也有了一些感覺。他自認為與那些人無冤無仇,之前也不認識,不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許是在邊緣社會中待久了,他對那樣的态度與眼神有着天然的敵意,心底裏認定所有人都是傻逼。

特別是今天那個來跟自己打招呼笑得一臉流氓的李棠,明揚晚上在房間裏對陸駿吐槽了好久,叽叽歪歪地說:“我覺得這群人眼睛就是長在頭頂上,很看不起別人。”

陸駿的目光一直在手機屏幕上,敷衍地說:“也許是你想多了呢?”

“不可能,我又不傻!”明揚說,“這麽一比,我大兒倒顯得正常一點,畢竟好話賴話都挂在嘴上。”

“你大兒?”

“裴若安啊!”

“哦哦。”陸駿笑笑,“那你們關系不錯呀?已經成為朋友了嗎?”

“你在發什麽瘋?”明揚跳起來否定,“我怎麽會和那種人做朋友?”

“那你要和誰做朋友?”陸駿随便說了一個名字,“韓飛淩?美女姐姐行不行?”

“你真無聊,我為什麽要和別人做朋友?”

陸駿把手機放下,對明揚勾勾手指,明揚不知道陸駿要做什麽,但是乖乖地爬上了床湊近陸駿。陸駿習慣性地去掏煙,馬上又意識到房間裏不能抽煙,就把煙盒放回在床頭櫃上,說道:“你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嗎?”

“什麽東西?”明揚眨眨眼睛。

“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為什麽我叫陸紅萬吧?因為我年輕的時候特別喜歡抽紅色萬寶路,就經常用‘紅萬’當網名,後來用這個名字在當時的一些汽車論壇上認識了很多人,張承寅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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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駿的成長軌跡很普通,但問題就出在“普通”這兩個字上。一個普通的好學生,靠着刻苦努力和一點點小聰明從老家考到北京的重點大學,一直到大二的時候他都能在一衆學霸中殺出一條獎學金血路,他還積極參加社會活動,去做一些志願者。

直到有一次去某個賽車比賽的北京分站做志願者,他站在賽道外帶着隔音耳機都能感受到賽車風馳電掣呼嘯而過,那種氣勢深深的震驚了他。由此,他愛上了賽車。

“他們其實是對我避而不及,說起來,北京可是我的傷心地。”陸駿說,“我在這裏沒留下什麽好名聲,你在網上也看到過,在北京的人就知道得更清楚。”

明揚問:“所以你是出賣兄弟還是勾二嫂?”

“你能少看點古惑仔嗎?”陸駿說,“沒有那麽複雜,只是一般的中國散夥人的劇情然後我被掃地出門罷了。”

明揚想了想,還是不能理解:“那也不至于吧?”

“嗨,你想想,他張承寅在北京乃至整個賽車圈子裏是什麽地位?”陸駿嘆道,“算了,跟你這個小鬼也講不明白。總之,你不要太在意別人,他們都是沖着我來的,你當他們都是空氣好了。如果不服,就好好比賽,成績才是一切。”

明揚說:“這個我當然知道!”

在比賽開始的前一天,賽靈召開了發布會,這次比較簡單,周岚并沒有露面。次日第一場比賽有兩個比賽日,第一天上午進行排位賽,下午是決賽第一回合。第二天是決賽第二回合,休息兩天之後再進入新的輪次。

因為NS挑戰賽的車手已經提前入住并且熟悉賽道和賽車,所以比賽之前不設置自由練習時間,不過,賽事總監會召開車手會,時間定在早上八點半。

陸駿不用參加車手會,就想着早起出來吃個飯去場地內找明揚,時間很富裕。可是當他到場地內工作人員問他有沒有看見明揚時,他當下愣了,左右看看,反問對方是什麽意思。對方也沒有多解釋,給了他一張一千塊錢的罰單。

“小姐姐!NS挑戰賽沒有必要這麽正式吧!”陸駿百般求饒,“都是新人車手,一開始不懂規矩在所難免您看能不能網開一面……”

“那沒有辦法,賽事手冊上說得很明白。”工作人員說,“我也只是履行工作職責,抱歉。”

陸駿看着眼前的罰單想對天咆哮。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周岚是缺錢的人嘛?搞NS挑戰賽不就是為了挖掘新人嗎?為什麽還要學其他聯賽那樣搞罰款制度?

當明揚晃晃蕩蕩地出現在賽道上時,陸駿很想一腳飛踹把明揚掀翻。他抓着明揚爆錘,問他為什麽不來參加車手會,明揚一邊掙紮一邊說自己睡過了,趕上比賽就行了,開大會什麽的不重要。陸駿把罰單貼在明揚的額頭上大聲說:“你這個懶覺值一千塊錢你知道啊?”

“啊?”明揚看着貼着自己的那張紙,眼睛變成了對眼,“不開會還有罰單?你們這個破圈子事兒真多!”

陸駿教訓明揚的畫面被在場的其他人看到,大家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顯,不過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那種輕蔑的神态。他們也許從前輩的口中聽過陸紅萬的傳說,不過那畢竟是過去式了。現在陸駿敗走北京跑去了南方,聽說弄了支小車隊卷土重來。

過去的陸駿何其輝煌?有沒有想過今天這幅窮酸模樣教育一個連賽事規則都沒弄懂的小鬼?一想到這裏,大家竟然為陸駿感到絲絲惋惜。

“我看我早晚被你氣死。”陸駿重重嘆了口氣,“算了,準備比賽去吧。比賽規則記清楚了嗎?”

“這個你放心。”明揚拍拍胸脯,“了然于胸!”

在這次比賽當中,組委會不光為車手們提供統一賽車,也為大家提供統一的賽車服,只允許車手使用自己的頭盔。這是明揚第一次穿賽車服,他設想過無數次自己會多麽多麽的帥氣,可是當他穿好賽車服帶好頭盔之後看到玻璃自己的影子,頓時覺得離設想有那麽一點點出入。

“這個地出溜是誰呀?”明揚聽到自己頭頂傳來這麽一句話,自己的頭盔還被敲了敲。他生氣的擡頭轉身,看到的是穿着同樣賽車服的裴若安。

賽靈提供的賽車服的主體色是白色,配上裴若安一腦袋白毛,襯得他好像漫畫裏走出來的那種角色。

裴若安上下打量一番明揚,故意低下頭說:“就你這麽大一點坐在車上也算是極致輕量化了吧?現在想想,我那次之所以會輸給你可能也有這方面原因。”他話裏話外嘲笑明揚個子矮,明揚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他最讨厭別人拿身高開他玩笑,有點生氣地說:“比不過就比不過,別找那麽多借口。難道我身高兩米你就能比過我了?我告訴你,你爹永遠是你爹,別總想着弑父奪位!”

“我勸你別總是那麽喜歡說大話。”裴若安站直身體,垂着眼睛看向明揚,“在這兒比賽的都絕非善類,小心話說得太滿回頭找補不回來可就太尴尬了。”他揮揮手,“賽道上見。”

明揚“哼”了一聲,一邊調整自己全身的護具一邊往車上走。陸駿跟在後面,趴在車窗前為明揚做最後的賽前準備。其他車手的車四周都圍了不少相關工作人員,而明揚這裏除了例行檢查的官方人員便只有陸駿了。

看起來真的有些形單影只。

“緊張嗎?”陸駿問道。

“我才不會緊張。”明揚回答。不過陸駿知道此時的明揚一定緊張得不行。這不怪明揚,而是這場比賽太正式了,它好像一場很重要的考試,恰好明揚最害怕考試。陸駿伸手在明揚頭盔前額的位置彈了一下,笑道:“是啊,沒什麽好緊張的。跑好了有獎金拿,跑不好我又不會不要你。”然後他一指明揚的耳邊:“你可以聽到我說話。平常心,加油。”

賽道上響起最後時間倒計時鈴聲,除車手外其他人員都需要離開賽道,安全車開到了最前方,帶領所有的賽車進行編隊圈。編隊圈主要進行暖胎工作,讓車胎溫度達到工作溫度後再進行正式比賽。所有賽車在安全車的帶領下在賽道上盡可能的讓車胎完全接觸地面,發出轟轟的聲響。等編隊圈結束,所有賽車回到出發點,只待一聲令下便開始他們的排位賽。

明揚坐在車裏心髒砰砰直跳,他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車屁股有點眼暈,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車內密不透風導致自己有點分神,總之在這一刻,他無法集中精力,連出發信號都沒有意識到,剎那之間所有的車都搶在了他的前面。

在場外看着大屏幕的陸駿聽到周圍哄笑的聲音,他在無線電裏大喊:“臭小子別傻站着了!”這才看見17號賽車起步,而其他人早就跑遠了。

觀看比賽的觀衆不是很多,座位也稀松。周楚一個人在看臺最前方注視着下面的比賽,一開始他以為明揚沒起步是不是出現了什麽故障,可看他馬上蹿出去的表現又不太像。他微微擰了一下眉,不知道明揚在故弄玄虛什麽。

一旁的觀衆有認出他的,卻又礙于他的冷面不敢上前攀談,只能偷偷拍張側影的照片,發個朋友圈表達一下看到他的喜悅之情。這些事情周楚渾然不知,他一直在看比賽,直到有個人靠近他。

周楚的反應很靈敏,幾乎是一瞬間就察覺到有人的氣息,回頭看到一個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對方朝他笑笑,說道:“您好周先生,周總想見見您。”

“我不認識什麽周總。”周楚扭過頭,繼續看他的比賽。對方好像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也沒有再打擾周楚,很快就離開了。

排位賽取單圈圈速作為成績,單看場下的戰況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看屏幕上的數字。周楚見明揚的圈速始終在下游徘徊,眉頭擰得越來越重。

“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什麽周總。”他察覺有人,以為是對方卷土重來,他便有些不耐煩地回頭講話。沒想到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周岚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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