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這些問題,等到最後一站的時候再問我吧。”明揚學着許迎臣那副波瀾不驚的口吻說話,随後陰陽怪氣地說,“為什麽現在的人一個比一個大牌?我真的是不懂诶!”
“你為什麽要懂?”陸駿一邊玩手機一般敷衍明揚。
明揚說:“他都輸了為什麽還這麽拽啊?”
陸駿說:“因為強是一時的,帥是一輩子的。”
“不要搶我臺詞!”
“我就是随便一說。”陸駿把手機放在了一邊。下午拍攝的周楚比賽的畫面和一些獨家鏡頭已經被他剪輯完畢,剛剛上傳到他們所經營的頻道裏。工作告一段落,他這才抽出時間來教育明揚:“人家有人家處事的方法,你叽叽歪歪個什麽勁兒?我看就是太閑了。”
“你要是覺得我太閑就趕緊讓我去參加比賽!就是比如這個拉力什麽的,我要換賽照。”明揚說道,“我看今天的比賽也沒什麽嘛,簡單得要死,我上去說不定也能跑個第一名。”
陸駿打了個哈欠:“洗洗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啊?”
“明天有六個賽段,幾百公裏的路。你不會是忘了吧?”
“你才忘了。”
“那就休息吧,明天只會更累。”陸駿躺了下來,“明後兩天才是重頭戲。”
明揚伸着手指頭算了半天明天要跑的那幾個賽段的路程,怎麽也沒算明白。他叫了陸駿兩聲,陸駿沒有回應,他幹脆爬到陸駿的床上,只見陸駿已經睡死了過去。
“我靠,人到中年果然不行。”明揚嘟囔了一句,幹脆也翻身睡覺了。
六盤水站正賽第一天正式開始,衆人一大早迎着朝陽出門。周楚和沈西今在指定地點等着出發,陸駿等人則在大本營等着看比賽的車載畫面和跟拍畫面。拉力同場地賽不同,場地賽可以在觀衆席上直觀地感受車與車輪對輪的刺激争奪,而拉力賽的賽車需要每隔兩分鐘發車,路上沒有任何競争對手,國內能站在路邊看的觀衆更是少之又少。這一路寂寞荒涼,時間才是他們唯一的朋友,也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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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今從工作人員那裏接過時間卡,這張卡由領航員保管,記錄他們抵達每個檢查點的時間。拉力賽總行駛路程動辄上百公裏,其中分為行駛路段和計時路段,簡單來說,觀衆在視頻中看到的那些驚險刺激的飛馳片段都發生在計時賽段中,這是比賽的路段。而一個又一個比賽路段通過行駛路段所連接,車手需要按照組委會規定的時間通過這些路段,這與在大馬路上開車無異,不能違反交通規則,并且要确保自己準時抵達下一個賽段的發車點。
早到不行遲到也不行,否則都會進行相應的罰時。
所以領航員手裏這張時間卡非常重要,如果到了檢查點發現卡丢了,那兩個人就可以直接宣布自己退賽了。沈西今恨不得把這張卡貼在眼前一分鐘檢查三次,在曾經某次比賽中,周楚翻過一次車,兩個人沒有大礙,車還能開,周楚說什麽也要堅持跑完。結果抵達的時候沈西今愣是沒找到時間卡導致兩個人白跑了。周楚沒說什麽,沈西今愧疚的要死,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翻這種低級錯誤。
周楚開車抵達第一個賽段的起點,時間剛剛好。由于在昨天拿下了超級短道賽的第一名,今天他第一個發車。車停在起跑線前默默等候,周楚對着前面的路發呆。沈西今坐在副駕和外面的工作人員進行了一些交接和确認,車玻璃前有扛着攝影機的大哥一頓拍攝。沈西今小聲對周楚說:“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還行。”周楚回答。
“嗯。”沈西今點點頭,“快點跑,早點結束能趕上吃中午飯。”
做好最後的确認,周楚全神貫注等待發車指令。
“開始了開始了!”陸駿看着屏幕上周楚的車在畫面和外部無人機的跟拍畫面,“讓周楚第一個出來掃路,我估計他現在心裏一定很不爽。”
明揚冷笑:“呵,這你都看得出來?”
“周楚最讨厭一大早被薅起來比賽。”陸駿看到周楚在第一個右三的彎時候車有點飄,搖搖頭說道,“估計現在腦子還沒清醒呢。”
明揚說:“屁事兒真多。”
“你怎麽這麽多屁話?”陸駿敲了敲明揚的頭,“人家就算一早起來沒洗臉沒刷牙胡子沒刮都會有一票人覺得帥,你是不是羨慕嫉妒恨?”
“我羨慕嫉妒恨?”明揚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本想誇張地嗤笑兩句,結果嘴張開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客觀來說,他好像和周楚确實沒有什麽可比較的,周楚那厮高富帥三個字全占,自己則是占了這三個字的反義詞,怎麽看怎麽是個臭屌絲。明揚勉強憋出來一句“誰稀罕”之後就把頭扭向了一邊,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以及自己在現實面前的落敗。
陸駿一看明揚這德性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徐正文以為明揚被戳到了什麽痛點,安慰說:“你跟他又不一樣,我覺得你,嗯……還是很可愛的嘛。”
“哪裏可愛?”陸駿說,“成天到晚只會吵架和給人惹麻煩。而且小徐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毫無優點的時候才會被形容可愛。”
徐正文立刻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揚被來被徐正文這句話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聽了陸駿的話之後立刻跳腳辱罵了一番陸駿,自己坐得離陸駿遠遠的,悶頭看比賽去了。
這時,許迎臣也已經發車。他們看不到許迎臣的車載畫面,只能看前方路段上架設的攝像頭和無人機傳送回來的信息。明揚托着下巴仔細研究這個許迎臣,他心裏已經給許迎臣定性成了“出走半生歸來仍舊撈逼”的那種人,自然看起來平平無奇。最開始發車這段路是村莊的水泥小路,平整倒是不假,然而路十分窄小,有一截夾在民房之間好似一個小胡同,通過之後緊接着就是一個近乎九十度的的左轉彎。
這裏非常考驗車手的駕駛技術以及同領航的默契度,周楚在通過這裏的時候四平八穩,但因為車本身的長度問題會稍稍顯得略有瑕疵,車尾擺得有些過頭,明揚心想周楚的車在失去抓地力的一瞬間四個輪在地上空撓的樣子也不過如此,應該被揪着狠狠嘲笑才對。然而大部分觀衆只是看個熱鬧,不管到底是什麽原理,管這樣過完的動作統一叫做漂移。
漂移意味着什麽?當然是帥。有瑕疵重要嗎?不重要。
後續經過這裏的車手有轉向不足也有轉向過度的,或多或少損失了一些時間,看到後來人的表現,即使明揚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周楚這個人還是有點東西的。緊接着他的重點就變成了這些選手不行,任由周楚出風頭,這群大哥中怎麽就沒個人站出來治治這個逼王?
當許迎臣來到這裏時明揚已經不報什麽期待了。鏡頭裏許迎臣的車直直地沖了過去,他好像沒有做過多的思考,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剎車尾燈一亮,車身就如同一條靈活的魚一樣滑了過去,幾乎不給人眨眼的空閑,他就立刻提速離開彎道。
明揚瞪大雙眼,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但是又确信那是真實發生的。許迎臣的操作看似毫無亮點,但是車身劃過的那條無形的弧線标準到變态,幾乎找不出任何瑕疵。更令人震驚的是,許迎臣在這個位置的剎車點比此前通過的所有車手都要晚,出彎的速度也是最快的。明揚只覺自己剛剛的無聊心情一掃而空,頓時有了好奇。其實他心裏仍舊有一絲絲猶豫和懷疑,不知道是不是許迎臣蒙對的還是他有意為之。他擰着眉頭死死盯着屏幕,表情嚴肅,又仿佛是和什麽人有深仇大恨似的。
“怎麽?被震得說不出話來了?”陸駿的視線還在屏幕上,話卻是對明揚說的,“許迎臣可以啊。”他對許迎臣滿是贊美之詞,明揚聽了心煩,叫他閉嘴:“你這個人怎麽這樣?胳膊肘還帶往外拐的,在這兒看了這麽久的比賽,你都沒這麽誇過周楚!”
“我誇誰跟胳膊肘在哪兒拐有什麽關系?我欣賞任何一位實力出衆的車手,何況……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陸駿還在看許迎臣的比賽。如果是早年間的許迎臣,他會用更誇張的方式去跑,那時候他自信并且游刃有餘,喜歡炫耀自己的技術并且确信哪怕為了制造一些高光畫面而損失幾毫秒也不會影響最終成績。這樣張揚外露的性格是鏡頭最喜歡的,看他的比賽無異于一場聽覺和視覺的盛宴,他可以用急速飛馳的賽車把觀衆的情緒調動到最高,繼而在大腦中樞精神的深處啓動爆炸,令人頭暈目眩沉醉其中。
等到他再度歸來時,這些特質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的駕駛風格更加成熟穩健,不懂賽車的人在他的走線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興奮點,但只有真正了解這一切的人才能看明白,他是真正的蛻變了。
明揚已經把周楚抛在了腦後,視線一直跟着許迎臣。他不再叽叽喳喳,呼吸甚至都有點快,等到許迎臣沖線的一刻他才能重重地呼出氣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這個人明明沒有任何離奇瘋狂的操作,風格也不夠周楚那樣潇灑帥氣。他只是在這條路上跑,盡可能的快跑,可為什麽會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心理波動?
明揚不禁想起裴若安對他說過的話,他擡頭看了看屏幕裏許迎臣離去的車背影,仿佛在那上面看到了一雙張開的白色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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