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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天還沒亮,明揚和周楚兩個人就爬起來準備檢錄,開始今天的漫長旅途。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憐他們兩個人比賽頭兩天就發生各種情況,這一路倒是有驚無險的抵達了青海湖附近。天不亮時出門,天黑前抵達新一站大營,整天的時間都在車裏,随着海拔的攀升,眼前的景致也悄悄發生了變化。

與其說這是一場比賽,不如說這更像是一次漫游,仿佛是很多人向往的詩歌中的日子。可在明揚看來,去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也不過如此了。

“媽的,我下次再也不來了。”明揚累得夠嗆,躺在車旁的墊子上愣神,“每天都裹一身土,還沒地方洗澡,路上吃糠咽菜,晚上到營地裏都累得沒心情吃飯,這是人過的日子麽?”

“把平板給我。”周楚輕輕踢了明揚一腳,明揚伸手把腦袋下膈着的玩意丢給周楚。周楚連好系統開始進行固定的維修檢查。明揚原來是不圍觀參與的,現在自己在帳篷裏呆得無聊,想找法子給周楚找點事兒。

不過周楚完全無視他這種行為,自己悶頭做自己的事情,搞得明揚更無聊了。人在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很難一下子進入到睡眠的休息狀态,明揚現在就是如此,困又睡不着,只想打打嘴炮說些屁話,偏偏周楚不理他。

晚上睡覺時,高海拔地區的氣候叫人難受,明揚翻好好幾下,問周楚:“你冷麽?我怎麽感覺這麽冷?”

“冷就多蓋點。”周楚随便拽了件衣服丢到明揚的腦袋上。他看了看手機,說道:“下雨了。”

“啊?”明揚拉開帳篷把手伸出去,細細的雨點掉在了他的皮膚上。外面的空氣很冷,他連忙把手縮回來,“這大半夜的不得凍死啊。”

“嗯。”

“你還‘嗯’?”明揚很想打周楚,想想還是算了。緊湊艱苦的比賽節奏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現在的境況何止一個“慘”字?要是這麽走到最後一站,他和周楚估計能就地加入當地丐幫。他想,兩個人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吧。

高原雨夜寒冷,明揚在後半夜睡得幾乎快要貼上的周楚,早上起來時大腦都在發懵。不過拉開帳篷的那一瞬間,呈現在眼前的景色叫人為之震撼。

這裏本就天朗氣清,雨水把世界洗得更加透明。明揚忽覺在這尚未蘇醒過來的大地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他無需思考,也沒有任何憂愁。

在前往敦煌大營的行駛賽段中可以看到青海湖,周楚原先來過這裏,對此處地貌風情沒有什麽新鮮感。明揚是個哪兒都沒去過的土包子,在碧藍湖海映入眼簾時,他只會“哇哇”大叫,周楚叫他閉嘴,他說周楚沒有閑情逸致。

“我靠前面有羊!”明揚大喊。

周楚倒吸一口涼氣,他在比賽中最怕遇到這種情況。突然出現的動物會阻攔前進方向,而且這都是當地牧民的財産,無視羊群經過硬開過去出了什麽問題還得賠償。雖說現在不是比賽路段不用搶速度,可行駛路段也得按照規定時間抵達,否則視為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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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群啊!”明揚感慨,“能有這麽多的羊,賣了得賺多少錢?”

“下車。”

“幹嘛?”

周楚已經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推開車門:“趕羊。”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群羊賴在公路上不走了。現在時間太早,沒有其他車輛經過,如果他們不把羊給疏散開,不知道得在這裏滞留多久。明揚明顯沒有領會他的意圖,跳下車笑着嘲諷道:“不是吧周楚!你還有放羊的愛好啊?哈哈哈哈……”他一看就知道周楚沒有什麽勞動人民生活經驗,自己在那兒用手轟半天根本沒有一頭羊理他,全在原地咩咩咩地叫,那悠閑自得的模樣襯托得周楚笨拙滑稽。

“你愣着幹嘛?”周楚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感到有點氣憤,“在這兒發呆數羊數到中午等着被罰時?”

“……對哦。”明揚這才想起關鍵性問題,加入了趕羊大軍。他小時候生活在鄉下,雖然沒有什麽放牧的經驗,但是和畜牧接觸是家常便飯。他看周楚還在試圖把羊一個一個的往邊上趕,就說:“這麽弄沒用,咱們得找到頭羊,把頭羊弄出來,羊群自然就都跟着走了。”

周楚茫然地看看四周,顯然在這麽大的羊群裏找到頭羊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領域。明揚走到了羊群的外圍,發現了一頭體型較大,毛靓體膘的公羊,明揚感覺應該是它沒錯,就走到那頭羊前面。

公羊看着這個兩腳獸,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明揚摸摸身上,他們沒有帶什麽對羊群來說有吸引力的食物,只好從地上抓了一把草遞到公羊面前:“老哥行行好,咱們走兩步?”

公羊不理他。

明揚見食物大法沒有用,想了想,就吹了聲口哨。那公羊聽了這倒是有反應,羊蹄在地上刨了刨,微微低下頭。明揚心想大事不妙,這羊好像要攻擊他!遇到危險人會本能自保,而自保的方法通常就是逃跑。他一跑,那頭公羊就開始追他,其他羊不明所以,見頭羊走了,就咩咩咩地跟在了頭羊的身後一起跑。

“救命啊!”明揚狂奔大喊,身後跟着一屁股羊,堪稱這曠野上的奇景。

周楚見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去,公路是清幹淨了,羊都在追明揚,明揚慌不擇路只會瞎跑,看樣子越跑越遠。周楚只好大喊:“跑來我這邊!快回來!”喊完他就轉身上車,把車子發動。

明揚以為周楚要丢下他自己跑路,趕緊一個急剎掉頭:“周楚你個王八蛋!不準丢下我!救命啊周楚!救救我!”他上學跑一百米沖刺都沒有這麽拼盡過全力,這要真被羊給追上了,他不得被羊角頂穿?

職業賽車手死于羊群踩踏羊角穿心,這種社會新聞太羞恥了,會讓他死都死不安生。

就在此刻,朝向他的副駕車門打開了,周楚沖他喊:“跑快點!”

“來了來了!”明揚往前一躍,拉着門框就跳上了車,身後車門“砰”地關上,周楚一腳電門,車就起飛似的離開了案發地點,只留一群羊茫然地看着這個鐵殼子越跑越遠。

“我操吓死我了!”明揚驚魂未定大喘氣,“都賴你!”

周楚問:“這也賴我?”

“要不是你個笨逼連羊都不會弄,我會被追得這麽慘?”

“你要是真的會弄,至于被追成這樣?”

兩人嘴上鬥得有來有回,周楚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報到時間,被予以了罰時。這麽算來,他們在總榜上的成績只能在中游晃蕩,後半程的比賽必須要好好規劃,并且人員車輛不能出現一丁點的問題。

換到比賽賽段上,明揚鉚足勁了想把時間追回來,可是越往西去,沙漠地帶越多。俗話說,快走沙慢渡水,沙地松軟,若不能快速駛過,很容易就會深陷其中。在快要抵達敦煌大營時,明揚開得好好的,忽然感覺四個輪失去了抓地力,緊接着車就不動彈了,任由他怎麽踩電門,車輪都只會在沙地上空轉。

“陷沙了。”到底是周楚經驗豐富一些,很快察覺到了問題所在,下車查看情況。

剛剛明揚踩的那幾下讓車後輪在沙地裏刨出來一個大坑,後面積起的沙子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沙丘。

明揚現在想跪在地上,這一路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坎坷?這比賽別說拿到好成績了,能順利跑完都快趕上取真經了,他洩氣道:“這可怎麽辦?”

周楚觀察一圈,确定只要讓左後輪找到着力點出來,車就能開動。他從車裏拿出了越野專用的陷車板,指揮明揚說:“把沙子刨了。”

“啊?怎麽弄?”

“你是笨逼嗎?連這都不會?”周楚把之前明揚羞辱他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明揚無話可說,心裏對着周楚比了個中指,蹲在車輪後面研究了半天之後開始狗刨。

他刨了個大坑,周楚把板子在前輪一插:“用不着刨這麽深。”

“你不早說?玩我是不是?”明揚累得夠嗆,身上汗出了好幾層,裝備還不能脫下來。周楚去到駕駛位,挂好檔,最外面的明揚說:“我喊你,你就用力往前推。”

“行吧行吧。”明揚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周楚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吧,懶得跟他計較。

兩個人合力搗鼓了半天,當車終于從沙坑裏成功脫困時,明揚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想,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如果車真的弄不出來,他們半只腳就踏上了回老家的路。車每動一下他就覺得有希望,回退一下希望又全部破滅,這就是在反複折磨他的精神和意志力,他不确定如果車最後真的動彈不了自己會做出什麽舉動。他好像不是來比賽的,他是來受罪的。

還好,他們是幸運的,可以繼續比賽。

這一路花費的時間不少,時間上已經有些晚,明揚想搶些時間,剛剛翻過沙地就看到一輛車陷在不遠處,一個人在車旁邊垂喪的站着,看到有車經過,他往前跑了幾步,用力揮動手臂求救。

周楚感覺到明揚的車速慢了下來,提醒說:“別發呆。”

“那個人好像不是比賽的人。”

“這種地方會有很多自駕越野的人。”

“他只有一個人,我們要不要……”

“沒必要。”周楚說,“不帶任何後援和工具,一個人開個越野車就敢在這種地方撒野,心裏就得做好死在這裏的覺悟。而且我們在比賽,沒有時間管別人。”

“可是天一會兒就要黑了,這地方還沒有什麽信號。”明揚猶豫, “萬一有要是有什麽其他危險呢?”

周楚質問:“原來你是這種爛好人啊?”

“這跟爛好人有什麽關系?”明揚費解周楚的腦回路。聯想到自己剛剛刨沙子時的痛苦絕望的心情,他突然變得很容易共情對方,“換做是你你要怎麽辦?一個人在外面連求救都做不到,看到有人經過以為可以得救,對方卻冷漠地走開了……”

“我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為我自己的一切選擇和行為負責。”周楚打斷明揚,“包括死在外面不用麻煩別人給我收屍這件事。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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