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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回大理的那幾天時烨心情不錯。大理這個地方會讓他放松很多,他喜歡這個城市。

他和盛夏去了很多以前去過的地方。他們和趙婕開車去洱源泡了溫泉,回古城的路上去發電風車下吃了頓野餐。天氣一直很好,早晚冷,白天出太陽,走幾步時烨就會出汗。空氣、陽光、風都是清新好聞的,天邊的雲,遠處的山,看上去也和藹可愛。

晚上他和盛夏開車去海邊一個廣場放煙火。廣場人很多,飛行士現在已經很有知名度,盛夏和時烨只能帶着帽子口罩出門,找人不多的角落的放。

一般只要跟時烨出門,盛夏都不會戴眼鏡。周圍人太多,時烨腿長步子大走路很快,而盛夏是平時說話做事走路都很慢的人,每次跟時烨出門都只能在後面很費力地追。實在有點累的時候盛夏才會請求一下:“哥,你走慢點,等等我。”

時烨聽到後會皺一下眉,說:“你快點行不行。”

之後他會放慢一點腳步,但過了會兒又開始越走越快,盛夏再喊他,時烨就不理了。但走幾步會回頭看一看盛夏,确認人還在。

盛夏會看着時烨的背影想:這個人,好像就是喜歡走在別人前面,談戀愛,他也不會等人。

只不過那個背影在告訴盛夏,你快點來,我在等你。

放煙火其實挺無聊的,不知道為什麽廣場還有那麽多人。當時趙婕把他們趕出來時說:“出去溜溜,海邊去走一走放下煙火,不要髒兮兮地回來啊,你們衣服貴,都不好洗的。”

語氣就很像把小孩轟出去玩的長輩,說完她就急吼吼地回去打牌了。

時烨沒有經歷過這些,他不知道普通家庭的長輩原來是這樣和自己孩子相處的。你待在家裏她要轟你出去玩,你出門在外,她又一直讓你回來,好奇怪。

盛夏把口罩往下拉了一點,呼吸新鮮空氣。時烨點了兩根小花火遞給盛夏拿着玩,自己又去點了大的煙火。盛夏拿着手裏的花火轉圈玩,沒去看蹿上天的花火,而是一直盯着身側的時烨。

時烨:“看我幹嘛?”

一串串的煙火在天空炸開,砰砰砰,周身喧鬧,盛夏都看不到,都聽不到,時烨把周圍都變成了虛化的影。盛夏熟悉時烨漂亮的身體線條,是成熟男人的性感。他也很奇怪為什麽明明時烨好好穿着衣服,對方的身體都對他有這麽大的吸引力,看着看着盛夏就有些躁動。

盛夏覺得自己腦子裏也有煙花在炸,撞出好多聲音,竄出好多美麗的音樂來……電吉他,貝斯,鋼琴,鼓,口琴,大提琴……都是那樣美妙的東西,太好聽了。這首歌流動在時烨的周身,柔和又平靜美好,副歌處砰地炸開——光華璀璨的中心裏一定要有一句:我為你沉溺,我為你着迷,我為你顧此失彼。

盛夏喃喃說:“你好看。”

“看煙火,別看我。”時烨看盛夏手裏的煙火燒沒了,又點了一支遞給盛夏。

“我看不清煙火。”

我只看得見你在笑,在我的宇宙的中心裏笑。

仔細想想,盛夏發現自己幾乎所有重要的第一次都跟時烨有關。

他學會彈的第一首歌,是時烨的歌。他第一次接觸到搖滾,是因為時烨的訪談視頻。他第一次抄的歌詞,是時烨寫的。他第一次直播,是為了讓時烨看到。他第一次牽手,接吻,都是跟時烨。甚至對性的啓蒙,也都是因為時烨。他過往不熟悉的所有生活技能,也是為了照顧時烨才學會。滿滿當當,全部都是因為這個人。

時烨側頭瞥了他一眼:“出門前我在你書包裏放了備用的隐形,去拿?”

盛夏搖頭,還是盯着時烨看:“我看你就行。”

時烨看盛夏一邊拿着小煙火轉圈圈一邊看自己,感覺盛夏又在醞釀什麽東西了。

果然,下一句盛夏說:“你眼睛裏面有煙火和天空。”

時烨挑眉:“哦?”

盛夏偏了下頭,笑着繼續道:“你眼睛裏面還有我。”

“所以?”

“我還聞到你的味道。”盛夏笑了笑,“你聞上去像愛情。”

時烨挑眉看他:“今日份的追求?”

“嗯。”盛夏點頭,“You smell like love.我想寫一首單曲,就叫這個。我的大腦已經完成這首歌了,我能把這首歌送給你嗎?”

時烨先是沒回答,他重新點了一支小煙火遞給盛夏,說:“那這首歌我要求只有我能聽到。”

時烨拉下了口罩,脫下長風衣蓋到盛夏腦袋上,湊過去跟他接吻。他們中間還有一簇沒燒盡的小煙火,盛夏握着那支小花火,還沒燒盡的時候他撲上去貼住了時烨的身體。煙火被他們貼住的身體熄滅了,他們擁着彼此接吻,還抱住了光芒。

回家以後,他們衣服倒是沒髒,就是被接吻時盛夏手裏的小煙火燙出了幾個洞。趙婕逮着他們罵了一通,恨鐵不成鋼地痛心過年給他們買的新衣服居然都穿不過三天。她的原話是:“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回家以後盛夏急急忙忙地上樓編曲去了。時烨在樓下幫趙婕打掃衛生,聽她抱怨客人在房間裏面吃榴蓮,臭死了,味道半天不散。

時烨抱着幹淨的床單,看趙婕的手腳麻利地幹活,“我以為過年沒人會來住了。”

“多得是沒有家的人。”趙婕口吻淡淡的,“也有很多不會在家裏過年,出來玩的家庭。這年頭嘛,大家都沒那麽古板了。”

時烨剛要接話,牛小俊給他打了個電話,說的是年後的一些工作安排。時烨單手抱床單,單手接電話,也不避諱趙婕,跟牛小俊讨論修訂了之後的行程。

等他打完電話,趙婕突然問了他一句:“小時啊,你們工作上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時烨被問的一愣:“怎麽這樣問?”

趙婕轉過頭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地:“盛夏跟我提過一下說你狀态不太好。我也感覺你比之前在北京的時候瘦了很多,不說話的時候看着不太高興。”

還沒被長輩這麽關心過,時烨啞口無言了下,才說:“……沒有,就是挺忙的,事情多。”

“有難處要跟家裏說啊。”趙婕看上去挺擔心,“唉,以前盛夏也會跟我講講自己的事情,現在你們也忙了,有自己的事業,跟家裏也隔得遠了。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該跟你們說什麽,”

時烨突然能理解為什麽盛夏是那樣純淨自然的人了,打理這個地方,還有這樣的家庭,都注定了盛夏會是個溫暖的人。

他看着趙婕,人生第一次有了傾訴的沖動。這是盛夏的母親,他突然有種唐突的自私和嫉妒,有種奇怪的占有欲湧來,想體會一下如果自己是盛夏……如果自己作為對方的兒子,是一種什麽感覺。

“就是……”時烨表情有些別扭,但還是繼續說了,“我打算做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公司給我壓力挺大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的。”說完他大概撿着重點對趙婕說了巡演的事情,盡量讓趙婕理解。

聽完趙婕才笑了下,她拍了拍時烨的肩膀:“我以為多大事。沒什麽的啊,這是好事啊,你活一輩子,總要經歷點困難,這事情沒有對錯,你覺得值得,就去做。咱們也不至于吃不上飯,不行就回來啊,總能活下去的,當明星多累啊,我還舍不得你們那麽辛苦。”

時烨看着趙婕的表情,輕輕吐了口氣。等想了下,他又試探着對趙婕說:“還有就是……我有兩個關系不錯的朋友不在了。可能平時挺累,我老想起他們。”

趙婕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聲笑了下。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盛夏爸爸剛不在了。你那是朋友,我這個可是老公啊。”趙婕語氣平淡,“那會兒我一個人帶盛夏,也覺得人生真是難,很無望的感覺。但其實你自己想想,人都是要靠這些事情變得越來越強大的,這是你經歷的一部分,你要放過你自己啊,往前看看。人生都是起起伏伏的,總會有好的時候,你放寬心。都是小事情,別跟自己鑽牛角尖。這時候人要自私點,為自己多想。”

她語氣輕松,就像是在說記得回家吃飯一樣。笑得也很溫暖,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時烨愣了半天,才喃喃點頭。

“我曉得你們搞音樂的都古怪些,盛夏也是從小就奇奇怪怪的。”趙婕笑了下,突然講起了別的。

“盛夏這孩子渾渾噩噩的……唉,說起來讓你笑話,這孩子看着脾氣好,但特別犟,以前就很孤僻,不喜歡跟別人說話。我們說大地是普通家庭,我也就是普通的母親,換成任何一個媽媽,聽到自家小孩要千裏迢迢跑去北京玩什麽音樂,還要找一個男人,一下子……肯定不能接受的。小時,你能理解我嗎?我總怕你多想,覺得我對你有什麽想法,但有些事情,你也別怪我。”趙婕嘆了口氣,“他喜歡你,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以後人開朗很多,也成熟很多,我要感謝你的。我覺得你心眼好,人也穩妥,所以今年我也跟你把這話說了,你別多想……小時,你家裏不管你,以後我管你。咱們算是結個善緣,就算以後你跟盛夏……”

時烨聽到這裏打斷了趙婕:“我一輩子就談一次戀愛。”

趙婕看着時烨,笑了,“這樣啊,好巧,我也是。”

那一刻時烨想到的是,之前盛夏對自己說過,他小時候因為身體不好,按照當地風俗,趙婕讓他認過很多當地身體硬朗已經‘命好’的人當過幹爹幹媽。當時盛夏說:多幾個父母,在本地人眼裏,是多一份福氣。

時烨突然說了一句:“阿姨,我想給你寫首歌。”

趙婕撲哧一身笑出來:“哎呀,行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說完,把手裏東西都放了下來,把時烨帶到了裏屋盛夏爸爸的牌位前。

她指了指地上的蒲團,對時烨道:“小時,你要是覺得我說的能接受,就來跟盛夏爸爸問個好吧。”

時烨走過去,跪了下來,對着盛衛軍的牌位和骨灰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其實他想對趙婕說,阿姨,以後我給你養老送終。但總覺得這種話不必說,所以時烨對着盛衛軍的牌位,在心裏承諾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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