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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喻靳猜到過這種結局，卻沒猜到江晚說他不行。

為了證明他飯量可以、吃飯速度一流，喻靳在接下來十分鐘裏生動形象地為江晚演繹了一個詞：狼吞虎咽。

不時服務員和顧客經過。

江晚表情複雜地看了喻靳一會兒，身子不自覺地向後傾，左手擋在臉側，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此刻有多丢臉。

喻靳渾然未覺。

江晚:...麻了。

等這頓飯結束，江晚馬不停蹄地回清吧，一秒也不想在這裏多待。

快出飯店時，剛買完單的喻靳小跑跟在她身後，冷不丁地問：“就算你相信楚琢是個好人，但總要知道他這麽做的原因吧？”

最近他又做了幾次夢。

夢境雜亂無章。

奇怪的是，醒來後這夢不像其他夢境一樣會馬上忘記，反倒牢牢刻在腦海裏。

幾場重複的夢下來，喻靳陸陸續續理出了些頭緒。

這應該是他重生的第四次。

也可以說是第四個輪回。

有關第一世的記憶不多。

第一世的夢境裏，反複出現的就是他跪在楚琢面前苦苦央求的場景，然後畫面一轉，家族企業衰敗，他郁郁而亡，

再次睜眼的時候，應該是第二世。

第二世的喻靳隐約察覺到楚琢也是重生人士，好像對一切都了如指掌。關鍵項目、重要事件，該在的從不缺席，但無關緊要的場所一次沒去。

面對這種強敵，喻靳很謹慎。但楚琢一反常态的沒有再打擊他，看他的時候表情淡淡，好像上一世陰狠毒辣報複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喻靳有一段時間懷疑，是不是楚琢遇到了小說裏的怪異劇情。第一世裏視他如蛇蠍的楚琢走了，來了個不問世事、遠離紅塵的老和尚似的冷漠穿越者。

夢裏見到了許多熟人，包括前世裏楚琢口中已死的蔣晚。

一場宴會裏，他像一抹幽魂，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其他人談笑風生。喻靳想湊上去看看蔣琬，但她的臉卻模糊看不清，只能隐約聽見旁邊的人蔣晚蔣晚的叫她。

楚琢到場的時候，宴會裏短暫安靜了一陣。不少賓客暗自打量這位鮮少出面的湛風集團掌權人。

他原以為楚琢會立刻走到蔣晚面前，畢竟前世是因為蔣晚，楚琢才會像瘋狗一樣地針對報複他，蔣晚在楚琢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可這次，楚琢卻像個陌生人一樣從蔣晚身旁擦肩而過，反倒是蔣晚主動湊上前跟楚琢打招呼。

這場夢境結束後，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又做了一個夢。

因跟前面一場夢連着，喻靳下意識地把這當成第二世的後續。

這段夢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同一個片段：他拿着手機在辦公室裏來回走動。微博上新聞裏鋪天蓋地播放着一個新聞。

楚琢跟蔣晚車禍身亡。

喻靳将夢裏的一切事無巨細地跟江晚說了一遍。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如果你覺得他是個好人，為什麽不問問他為什麽要帶着你那樣做。”

“前世的生與死，你也不關心嗎？”喻靳問。

江晚愣了幾秒。

喻靳語氣沉重，筆直站在對面，唇瓣緊抿，抛卻了以往的随意與懶散，整個人謹慎又肅穆。

江晚驀地有些愧疚。

潛意識裏，她一直把這個世界當作小說一樣游戲人間，此刻，喻靳認真的态度像一把橫在脖頸間的利劍，一遍遍逼着她承認這裏并非小說，而是真實且富有生機的世界。

死亡與痛苦會在這裏降臨，随之産生的恐懼與難受也是真實存在的。

她沒有體會過喻靳前世的煎熬，也沒辦法跟他感同身受。

過了許久，江晚開口：“我信他，也信你的話。中間緣由我會問，也算給你一個解釋。”

喻靳“嗯”了一聲。

車禍死亡的這個夢，困擾了江晚很久。

她并未來過這個世界，可世界裏卻早已有她。

在夢裏看到跟她長得一模一樣，恍如機器人的江晚時，她下意識地以為臉一樣是巧合，至于奇怪的舉動..

每個人成長環境、熱愛喜好不同，或許那個人恰好那樣的說話方式也不一定。

聽過喻靳的夢後，江晚遲疑了。

喻靳第一世夢裏的楚濯，怎麽會對蔣晚這麽看重？既然看重，後面的一世卻又帶着她一起走向絕望。

江晚像走進了薄霧籠罩着的森林，前路茫茫，身後白霧空蒙，站在原地迷茫得腦袋發暈。

楚琢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江晚坐在清吧一角，對着做了不少筆記的白紙分析喻靳說的那幾個前世。

這樣算的話，楚琢應該輪回了起碼三次。

江晚疲憊地揉着眉眼，低頭認真看着被她着重框起來的兩個字：輪回。

手機鈴聲響了好幾下也沒聽到。

還是錢謹敲桌子指着手機提醒她，江晚才反應過來。

“這兩天很忙？”楚琢問。

聲音裏帶着股跟她說話時特有的柔和與安定。

江晚心情無形中好了不少，把白紙翻頁蓋上，握着筆耿直回答：“有點。”

那頭安靜了幾秒，江晚隐約聽到了兩句低笑。

“在笑什麽？”

那頭，楚琢正用鋼筆在白紙上畫畫，聽到她的問題後停下鋼筆，對着喝啤酒的Q版江晚無聲笑了笑，聲音柔和：“沒什麽，只是看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朋友。”

“诶？有多可愛，圖片發來給我看看！！”

楚琢把畫紙放進抽屜，“有機會給你看。”

“嘁。太小氣了。美好的東西值得分享，你卻一個人悄咪咪享受！”

楚琢笑了笑，視線不經意落在書桌前的日歷上，方格日歷上，“9”字上被人畫了一個大圈圍起來，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

11月9號，還有一周就是她父母的忌日。

手不自覺地放在裝着畫紙的抽屜邊，半晌，他開口問：“後天能不能抽出點時間給我。”

“可以啊，不過我們去幹什麽？”

“後天就知道了。”楚琢說，話題一轉問道：“虞魚是今晚首次登臺演出？”

江晚：“對。裴澤說登臺表演沒太大問題，再加上總有些人質疑她上次拿員工卡的行為是在作秀，虞魚為了證明自己是認真在這工作的，打算登臺演出證明一下自己，總歸不會出什麽岔子。你晚上來嗎？”

說完沒等楚琢回答，忙道：“還是別來了。這段時間你沒來，她天天纏着我要小蛋糕，今晚你來了她一激動，上演一出鋸木頭就不大好了。”

楚琢低低笑了兩聲。

江晚的猜測沒有錯。

晚上，虞魚忙完時尚雜志的拍攝活動趕到清吧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楚琢來沒來。

“又沒來？”虞魚在江晚面前來回走，可憐巴巴地湊到她面前小聲說：“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呗。”

江晚刷視頻的動作沒停，随意開口道：“他來了今晚也不會進廚房，讓他來幹嘛。”

虞魚正襟危坐，表情嚴肅：“當然是讓他看看我優秀的小提琴演奏表演，通過這場表演感受到我的獨一無二。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要跟他好好溝通，親近親近。”

虞魚這話半點其他心思都沒有，單純想着只要她跟楚琢的關系有楚琢跟江晚十分之一好，那她再也不用日日飽受思念“蛋糕”之苦。

但江晚聽着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滑動屏幕的手一頓，江晚側頭，語氣裏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嚴肅。

“你跟他走那麽近幹嘛？”

虞魚正想開口解釋，裴澤過來喊她做表演前的準備。她看了看裴澤又瞅了兩眼江晚，扔下一句“待會跟你說”亦步亦趨跟在裴澤身後跑了。

這下江晚手機也不玩了，專注看着虞魚的背影發呆。

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想什麽這麽專注。”房甜甜不知何時湊到她身旁，遞過來一碟果盤，見江晚呆呆地看着前方，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好奇開口：“想什麽這麽認真。”

江晚盯着虞魚的背影看了一會，許久後才開口：“如果你的朋友想跟另外一個朋友搞好關系，你會生氣嗎？”

房甜甜正欲脫口而出“這有什麽好生氣的”，眼尖的發現江晚看的是虞魚的背影，架小提琴的姿勢好看又優雅，很難不讓人對她産生好感。

在一兩秒的時間裏，房甜甜腦子轉的飛快。

該不會晚晚是想在她們倆的友誼裏再加上一個第三者吧？？

所以借着這個問題來試探她的意思？

當代雙标人房甜甜語氣嚴肅，意志堅決：“生氣！當然會生氣！”

江晚側頭，兩人目光對視。

房甜甜心虛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開始跟江晚分析原因。

“大家都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友情也是啊。你看，三個朋友一起去吃飯，總有兩個人坐一排，一個人孤零零坐對面。坐對面那個人當然不開心啦。”

“所以晚晚，你千萬不能做這種當着好朋友的面去找第三個好朋友的事情。”房甜甜加強語氣認真說。

江晚一門心思都放在房甜甜聚的例子上，對她後面說的話只是敷衍地點頭附和。

既然房甜甜會生氣，那就應該能證明她的生氣也是有原因，十分講道理的，江晚安心了。

房甜甜見江晚已然“明白”自己說的話，把果盤放在她身邊，快樂地找了個位置看今晚的表演。

無論如何，潛在閨蜜敵已經殺死！

她跟晚晚的友情裏容不下第三者！！！

中間的舞臺處，裴澤交代好一切後朝江晚笑了笑。

房甜甜頓時警鈴大作。

要是..

晚晚看的不是虞魚，是裴澤怎麽辦？

慌張起身，準備再次強調兩個人的友誼裏不能容納第三個人時，房甜甜想到什麽安定坐下來。

不慌。

裴澤是個男的。

出去吃飯當然是男的孤零零坐一邊，姐妹們談話時也只有在一旁聽的份，完全無法取代她地位的男閨蜜，不會讓人生氣。

時不時還能發揚紳士風度幫忙拿點東西。

房甜甜偷偷觀察着江晚的一舉一動。

吧臺前，江晚淡淡地朝裴澤點頭，示意表演可以開始之後，便再沒什麽表情。

房甜甜愣了。

看來江晚想交的朋友不是裴澤。

她把清吧裏幾個人的名字來回念叨了一遍。

江煥不可能，那是江晚的弟弟。

楚琢也不可能。雖然江晚跟表哥關系破天荒的不錯，但想把楚琢發展成拎包的男閨蜜....

想想那場景，房甜甜打了個寒顫。

emmmmm...

不能想。

數了一圈，獨獨剩下一個錢謹。

房甜甜懵了。

那可是她喜歡的人吶！

就算晚晚跟錢謹關系已經很不錯了，也不能發展到男閨蜜這種頂層朋友鏈的關系。

房甜甜兩步沖到江晚面前，嚴肅重複了一遍：“晚晚，如果我的朋友跟另外一個好朋友比我跟我好朋友還親近，我真的會生氣的，超級憤怒再也哄不回來那種！”

江晚被這架勢驚的好幾秒沒回過神。

“好..好，知道了，生氣是應該的。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江晚小心翼翼附和着道。

房甜甜滿意了。

江晚愈發安心。

她心裏的那點不滿在甜甜面前不值得一提，既然大家都這樣，就說明她的生氣合情合理。

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理由。

江晚逃避似地自我安慰着，生怕觸碰到不該碰的那條界限。

她心裏隐隐有些感覺，但不敢細想。

不久就是父母的忌日，她還要回去給他們掃墓。所以，她不能有眷戀，更不能有依靠。

即使那個人是楚琢，也不行。

江晚回神，目光定格在即将要表演的裴澤身上。

晚上八點多，清吧裏坐滿了人。

今天是娛樂圈新星虞魚在“劫富濟貧”裏的首場表演，不少人滿載期待而來。

有粉絲過來拿相機拍攝着，眉目間都是興奮。

她要記錄下魚魚首次拉小提琴的盛況，待會必定有數到雷鳴般的掌聲響動，她的偶像會站在受人矚目的中間，得到所有人的誇贊。

由于“劫富濟貧”清吧排隊太長，很多來了的粉絲還在大門口等着，連等位間都沒進，而她，是粉絲1群唯一一個從衆人中殺出一條血路、安穩坐在清吧內的唯一個粉絲。

身上背負着無數“鹹魚”的期待，她一定要錄下虞魚優美拉着小提琴，讓無數人沉醉的畫面！

在一陣屏息凝氣的緊張氛圍裏，虞魚緩緩登場。

優雅地架起小提琴，再閉眼沉浸般地拉起——

《兩只老虎》？

粉絲愣在原地。

幾秒前，她還在聽裴澤動人深情彈奏着《Kiss The Rain》，這一秒畫風突變，來了首歡樂的兒歌。

不過還是好聽的！

其他路人就不這麽想了。

他們等了這麽久的演出，就這？一首兒歌？？

裴澤透過落地窗細心觀察着衆人的反應，微微嘆氣。

大家顯然不怎麽喜歡這首兒歌。

虞魚也學了幾首其他的曲子，但或多或少總有些問題。

從鋸木頭成長到能不跑調且沉浸地表演完一首曲子，對于虞魚來說實屬不易。他也不能要求從前考零分的學生突飛猛進到拿高分，能及格都不錯了，還想那麽多幹什麽。

今天這場表演虞魚壓力很大。前幾天綜藝《吃喝看我》虞魚來清吧的一期播出，一衆工作人員在等位間累死累活跑步，虞魚一張員工卡歡歡喜喜進清吧的對比讓所有人爆笑。

“劫富濟貧”清吧和虞魚在熱搜上挂了整整一天。

網友熱評：牛還是虞魚牛。

綜藝播出後，許多人跑到清吧期待打工人虞魚的出現，但一連幾天，清吧裏像沒這號人似的，久而久之，“虞魚借由打工人炒作”的論調在微博上傳出。

網友們的質疑有道理。

虞魚之前因“劫富濟貧”員工卡躲過等位間，綜藝上戲劇性爆滿，笑點突出，而且“鹹魚虞魚”的稱號深入人心，給她吸了不少分，但這麽長時間過去，卻沒後續，很難不讓人懷疑。

這場為了打消網友們質疑準備的表演，對虞魚至關重要。

她第一首選了首童真活潑，練了很多遍完全不會出錯的曲子，一是想着第一首放低标準，不出錯就行。二是簡單童真又歡樂的曲子裴澤以前也表演過，場上效果很好。

但虞魚想得太簡單了。

作為娛樂圈新星，所有人對她的期待早已拉滿，不出錯的表演得不到任何稱贊。而像裴澤這種國寶級大師表演歡樂兒歌，聽衆會覺得大師們形象颠覆，甚是可愛。

對虞魚的要求不一樣。

坐在這兒的人，是真的為了聽她首場小提琴表演而來。

一曲終了。

稀稀疏疏的掌聲響起。

虞魚站在臺上，有些窘迫。

怎麽..她表演兒歌的效果這麽差。

她準備的第二首曲子是世界著名名曲《小夜曲》。

難度不高，難的是怎麽把自己帶入到寧靜夜裏，樹影婆娑而動的情緒裏。

驀地，抒情靜谧的鋼琴聲響起。

像是萬籁俱靜、夜色深沉的夜間，青年擡頭望着窗邊的姑娘，每一眼都是深情

短短幾秒，就讓人沉浸在深情的曲子裏。

全場微愣。

裴澤坐在鋼琴前，透明天花板上落下幾縷月光靜靜躺在鋼琴上。

他迎着月光微微朝愣在原地的虞魚點頭。

零點幾秒的停頓，像是青年駐足等待着姑娘的回應，樂曲步入第一個小高潮。

虞魚反應過來，在他的指引下慢慢拉動小提琴。

小提琴的聲音如叢林深谷般綿延悠遠，幽幽深情得到回應。

在場的所有聽衆，不管是不是為了虞魚而來的，都不由自主地放下酒杯，沉浸在這首動人的曲子裏。

一曲終了，全場安靜。

許久後，不知誰先鼓的掌，其餘人回神。不過幾秒，各個小店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裴澤起身，幾步走到虞魚身邊，領着還呆愣愣的她下場。

虞魚抱着小提琴安靜跟在裴澤身後，等走到沒有人的地方，小聲說：“謝謝你。”

裴澤愣了兩秒，認真回複：“不用謝。”

虞魚低頭，臉紅撲撲的。

高中時，同班大部分女孩喜歡的電影臺詞都是那句經典的“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

少女情懷總是詩，虞魚理解，但get不到這句話動人的點。

直到今天，她愣在臺上，裴澤在身後彈奏鋼琴曲的時候，她才體會到這句話裏的浪漫。

就算他沒有金甲聖衣，也能在無助的時候站在你身後，做你的英雄。

虞魚忘了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裴澤。

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她喜歡裴澤站在身後指導她的溫柔模樣，也喜歡忙雜志拍攝很晚才回家後，坐在客廳裏邊聽她的練琴視頻邊等她的認真。

他很少發脾氣。

同一個地方錯十次的時候他也會生氣，但臉漲的通紅，磕磕巴巴地說不出嚴格的話。有時候虞魚莫名覺得那老實巴交的模樣很可愛。

裴澤熱愛音樂，對她的練習很傷心。

有時她在外錄制綜藝回不來，裴澤察覺到有個地方錯得實在離譜後，專程跑過去找她，指着視頻認真說哪裏哪裏錯了。全團隊的人笑着站在旁邊不語，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揪着她離譜又低級的過錯。

虞魚為了面子頂嘴，他批評得愈發嚴格。

氣還是會氣的。

罵他死腦筋低情商，罵完之後又覺得這人真可愛。

老實憨憨的完全看不懂現場的狀況，事後才開始認真道歉。

道歉也道歉的離譜，像是在百度百科上照搬過來的演講稿，一字一句文绉绉的，聽得人犯困想睡覺。

不過虞魚還是忍不住原諒了。

裴澤筆直站在面前，認認真真像背書一樣一條條朗讀着自己錯在哪裏的模樣，更可愛了。

她喜歡裴澤因練琴錯過晚飯，深夜吃泡面被她碰見的尴尬模樣；喜歡他提到鋼琴時眼裏的得意與驕傲，好像他就是鋼琴界的國王。

晚上，虞魚洗完澡躺在床上，她跟裴澤的合奏被人傳上微博。虞魚忍了兩秒才點開。

【啊啊啊裴澤好他媽帥】

【鋼琴王子名不虛傳，月光都在為他伴舞嗚嗚嗚】

【寶貝魚魚好棒，《兩只老虎》也彈得很好聽鴨】

【嘻嘻，我們魚魚終于用實力打破謠言證明了自己】

【哈哈哈哈娛樂圈第一個去清吧打工的打工人實錘了】

【裴澤帥爆，期待世界巡演！！】

大多數都是誇表演的，但一分鐘時突然冒出了一條彈幕讓虞魚偷笑了很久。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虞魚和裴澤有種莫名的CP感嗎】

【前面的姐妹你不是一個人！裴澤剛才跟虞魚點頭的樣子好溫柔】

虞魚回想着裴澤的表情，原本不覺得溫柔的表情在彈幕一遍遍蠱惑下，也覺得愈發溫柔起來。

歡喜又害羞地在床上滾來滾去，虞魚轉了幾圈，頭埋在枕頭裏，從床邊摸出手機。

頭發微顯淩亂，嘴角卻上揚，笑出兩道彎彎的月牙，美得甜蜜。

幾分鐘後，一條微博被粉絲快速轉發。

【虞魚只想鹹魚：打工人虞魚在“劫富濟貧”的首場演出完美結束。謝謝每晚在劫富濟貧員工宿舍聽我鋸木頭的耿直晚晚、美麗甜甜、可愛小煥、沉默楚琢、游戲迷錢謹的舍友們的包容，以及不厭其煩地糾正我各種錯誤的認真師父。以後會多跟着師父學習，做個每天積極向上不鹹魚，一心只拉小提琴的虞魚！】

底下評論倏忽間就過千。

【嗚嗚魚寶辛苦拉，白天辛苦拍戲拍雜志做各種商演，晚上還要練琴】

【謝謝“劫富濟貧”各位大佬們對魚寶的包容！！】

一開始，全是粉絲鼓勵加油的評論，來了不少路人後，評論主題開始朝奇怪的方向發展。

【啊啊啊劫富濟貧還有員工宿舍嗎？】

【卧槽！大佬們真的都抛棄自家豪宅，住進了員工宿舍？】

【啊這是為啥。一個人住多自在】

【我雖然喜歡一個人住，但如果能跟一群好朋友合租，我立馬搬過去！！跟好朋友們一起吃飯打游戲看電視，就算是再普通的事情也特別有意思！】

【！！請問還缺員工嗎！！只要讓我住進去，一毛錢工資都不要的那種！我也想看大佬們圍在一團看電視唠嗑的場景】

【別耗盡心思當員工了，我直接萬人血書跪求來個朋友們的聚會這樣的綜藝，劫富濟貧清吧的員工去參加，我能看一百集】

【哈哈哈哈楚琢上綜藝估計一句話都不會說。但不說話我也能看！顏值我可以舔一整期】

網友們反應激烈。

員工宿舍是什麽？

但凡投過簡歷上過班的都知道，一般會提供員工宿舍的，那都是上班比雞早，下班比狗晚的996公司。996公司為了讓你走幾步路就能上班，近距離快速回家，貼心準備了員工宿舍。

逐漸的，員工宿舍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悲慘的社畜生活。

但“劫富濟貧”清吧的員工宿舍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劫富濟貧”的宿舍很溫馨。

一群朋友因為一件事湊到一方小天地裏，他們可以在清晨的早餐桌上邊開玩笑邊吃早餐，就算忙碌得沒法吃飯要匆匆離開，也能得到朋友的一份關心與一份打包好的早餐。他們會一起上班，一起說笑着下班，做很多件普普通通的事情，比如購買家具、看綜藝、吐槽一件事情，單調又普通，但普通的事情卻會因為朋友的附和與說笑而顯得彌足珍貴。

不久，熱搜榜上突然多了一條情感類的詞條：你有沒有一個很好的朋友。

這條詞條下的熱門微博，也提到了劫富濟貧清吧。

【卷卷不卷：我向往的生活很簡單。一間房，幾個朋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喝酒，一起看奧運、一起出門吃東西。。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一切事情，但我更想跟朋友一起體會這一切。我想在國家隊拿金牌的時候跟她一起擁抱大笑，喝酒時分享今天發生的點滴，在我突然想吃火鍋的時候跟她說一句，她會開開心心地挽着我的手一起出門吃大餐。但我身在異鄉，跟朋友分隔兩地。今天看到那段視頻後，我很羨慕。羨慕那家清吧裏朋友們的相聚。很多人都說他們是大佬，可那一刻我羨慕的不是他們多有錢，而是——哇，你看他們在一起生活，多好。】

這條微博引發了很多人的共鳴。

【吃飯真的感同身受。你想吃什麽朋友都陪你去的那種感覺好棒！上次淩晨一點，我餓了超級想吃東西，随意跟室友也是我閨蜜說了下，我閨蜜二話不說點了兩百塊燒烤，我們倆一起投影綜藝看劇吃燒烤，工作上的所有煩惱全丢在腦後，超級輕松，簡單又快樂！】

【羨慕他們的友誼+1，跟大學室友分隔幾地，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相聚的機會了，看到他們能在一所房子裏住，夢回大學宿舍生活】

網友們熱火朝天地讨論着“劫富濟貧”員工宿舍成員的溫馨氛圍，羨慕他們無話不說的友誼。

【啊啊啊想想都好溫馨，他們之前如果有人遇到困難了，其他人一定全力幫助】

【對的對的，都是大佬，互幫互助真好】

而此時此刻，名為“有福同享有難獨當”微信小群裏，也熱火朝天地聊着。

【江晚：狗子們，11月3日晚上十一點三十六分，我上熱搜了[狗頭驕傲】

【房甜甜：晚寶，你怎麽還沒睡覺】

【錢謹：晚狗，直接給你買個熱搜第一怎麽樣？劫富濟貧老板的版面就有了。】

【江晚：＠甜甜超甜，看劇看上頭了！你推我的那部劇男主角好拽哦，看的我想揍死他】

【房甜甜：？？上頭是這麽用的？上頭不是上去打頭的意思啊寶！！】

【江煥：..晚晚姐，早點睡。】

【江煥：轉發“健康醫療”公衆號文章《熬夜的十大危害！怕死的都給我進來看！》】

【江晚：好了知道了，明天必不可能熬夜。】

【江煥：..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錢謹：晚狗，你無視我嘛。】

【江晚：哦。買熱搜啊，我窮】

【錢謹：＠楚琢，他有錢】

【房甜甜：［貓貓驕傲．jpg］我也有錢】

【江晚：麻煩在我的熱搜詞條裏多誇誇我，最好上傳些我英姿飒爽調酒的帥氣視頻或者照片，不過記住！高亮！！如果有網友在評論區罵買熱搜，請擡頭看一眼群名。熱搜是你們買的，與我無瓜。】

【房甜甜：？】

【楚琢：..】

【錢謹：呦呵，楚老板還會水群】

剛忙完，楚琢下意識打開手機看晚晚睡了沒有，就看到小群裏99+的聊天記錄。

楚琢頓了頓，修長手指慢慢打字。

【楚琢：晚晚，早點睡。】

【錢謹：怎麽今晚你們一個個都無視我。{憤怒】

【房甜甜：因為你醜啊。】

【錢謹：...】

江晚樂呵呵地看兩個人鬥嘴，不時抽空回一下楚琢的私聊。

【江晚：好的好的，馬上就睡。】

江晚側躺在床上，乖巧看着楚琢發來的唠叨開開心心準備睡覺，退出微信放下手機的前一秒，置頂的微信小群裏虞魚說話了。

【虞魚：！！楚總！明天有空嗎！會來上班嗎！】

【虞魚：[貓貓激動翻滾.gif】

【裴澤：...】

【江晚：[貓貓凝視.jpg】

楚琢看着可愛貓咪一臉嚴肅望過來的表情包，以為晚晚是在等他的回答，認真回複。

【楚琢：明天會去。】

江晚面無表情看着楚琢的回複，心裏像有只小蟲在撓癢癢一樣，分外不舒坦。

一個旁若無人般激動地問明天來不來，一個快速回答會來，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是在幾個人在的小群裏，要聊天私聊去鴨！

生氣.jpg

人類的本質是雙标，江晚無意間陷入了雙标的陷阱裏而不自知。

一整晚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不是思考她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就是煩悶那兩個人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說到底，她就是不希望看到兩個人的關系好過自己。

至于為什麽不希望，江晚沒有答案，也不敢知道答案。

快天明時，總算找了個理由敷衍自己。

虞魚是小說裏的女主角，楚琢是大反派，他們倆天生無緣，一正一邪，怎麽能做朋友！

再者，按照小說男主喻靳之前說過的話，他在夢裏被楚琢瘋狂打壓已經很慘了，現實裏未來的女朋友，自己人生的女主角還要跟仇家成為好友，這種情況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喻靳總的來說對她還不錯，有恩必報是她的為人準則，就算是為了幫助男主保住他的未來幸福，虞魚和楚琢也不能走的太近。

生氣的理由又多了一個。江晚愈發心安理得。

昨晚失眠沒睡好，一臉沒精打采地到達清吧時，房甜甜、裴澤早到了。

看到她後打了聲招呼。

“晚晚，我推的那部劇有這麽上頭嗎，你看到幾點啊精神這麽差。”

江晚打了個哈欠：“跟你們聊天的時候就沒看了，只是有點失眠。”

房甜甜神情複雜，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這部劇的男主也沒拽到讓你打不到他的頭就徹夜難眠的地步吧？”

“不是因為這個。”

房甜甜打破砂鍋問到底般地還想開口，江晚忙問：“楚琢呢？”

裴澤驀地開口：“在後廚。”

房甜甜連連點頭補充：“他現在應該挺忙的。”

“不就是做甜點嘛。”江晚滿不在乎地說，邊說邊朝後廚走。

裴澤聲音低沉：“他今天在教虞魚做草莓慕斯。”

江晚指着後廚的方向無聲的張了張唇。

教虞魚做甜點？

這才幾個小時他們倆關系就突飛猛進，好到這種程度了？

後廚，虞魚忙碌地按照楚琢的指示攪勻蛋液，烹饪糕點。

慕斯進烤箱之後，虞魚取下手套猶豫了幾秒說：“就算你不教我做慕斯，我也不會跟晚晚說的。”

昨晚虞魚知道等待已久的楚琢終于要回清吧後，吃貨本能觸發，一晚上興奮地沒睡着，清早來清吧為的就是等楚琢的第一份糕點。來了之後人見到了，但慕斯的影都沒有 。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虞魚當然知道楚琢對江晚更特殊些，早晨見周圍沒人，随口八卦了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們晚晚？喜歡趁早表白啊楚總，你情敵可不少。”

楚琢面無表情地靠在櫥櫃旁，看虞魚的表情裏多了幾分審判的意味。

許久，冷不丁開口：“我教你做檸檬慕斯。”

虞魚呆了兩秒，眼眸裏逐漸亮起光澤，嘴角漸漸上揚。

“你說的是真的？”

楚琢淡淡道：“我有個條件。”

虞魚壓根沒想過楚琢的條件只是讓她保守這份秘密而已。

虞魚有點懵。

晚晚那種鋼鐵直女的性子，你不推她兩把跟她是沒有未來的。

當然，有些人推了兩把也沒有未來，比如李璟銘。

虞魚不知道楚琢在想些什麽，但既然答應了楚琢的要求，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江晚站在廚房門口徘徊許久也沒進。

算了。

她都是決定要走的人，還管這些做什麽。

轉念一想，有個人喜歡楚琢讓他能在這個世界重新安定下來，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下定了決心後，江晚下意識地躲着楚琢，前世的事情也不敢再問，整日忙着在房甜甜的指引下跟人“約會”，努力談場戀愛。

但無論她有多努力，最後還是不經意地跟人處成了好兄弟。

父母忌日前兩天，她整日悶悶不樂。

這一切楚琢都看在眼裏，站在陽臺上默默看着沉悶坐在沙發上的江晚，不語。

第二天，沒想到有個人再次找上門。

喻靳昨晚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那個模糊不清看不清模樣的“蔣晚”終于顯現在他面前。

模樣卻不是晚晚的臉。

但所有人又都親切地稱她“蔣晚”。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喻靳低聲問，連自己都沒發覺聲音裏快溢出來的落寞。

這幾天他過得很不好。

從前跟江晚說的那些夢境像被打碎了一樣重新展露在他面前，面對像回憶湧現般襲來的事實，喻靳眼眸低垂，向來活潑好動的人變得沉悶又低落。

他以為受楚琢欺壓的第一世其實并不是第一世。

第一世裏還有前世，只不過這次，他跟楚琢的關系卻完全颠倒。

這段日子喻靳才明白，那些夢其實只能是夢。夢裏，他為了減少自己的罪惡感潛意識地歪曲事實，楚琢打壓他，跪在地上祈求也不肯放過他的原因原來真的是晚晚。

是他害死了晚晚。

真正的第一世，蔣晚跟現在的晚晚一樣，從海王忽然轉變性子成了鋼鐵直女，結交了大堆好友。

可突然有一天性情又變，恢複到當渣女海王的日子，自知覺得受到欺騙的一群人拉黑微信再也沒跟她說話。

反應最大的就是喻靳。

喻靳一氣之下斷了跟蔣家的合作，原本不喜蔣晚的蔣家自然而然抛棄她，但楚琢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豪門。

那時候的楚琢在商場上手段稚嫩，性格溫和，壓根不是其他老油條的對手，跟下一世裏手段果決的楚琢完全不是一個人。

湛風集團接連潰敗，楚琢沒有護住蔣晚，也沒有保住湛風。

“你的意思是我活在一本小說裏？”喻靳張唇又無聲閉起，緩了好一陣才苦澀開口：“那晚晚呢？她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也不是？”

楚琢颔首。

喻靳笑容愈發苦澀。

“所以你說的是對的，是我間接害死了晚晚。”

楚琢不動聲色地打量喻靳，感受到他眼中的後悔與難過後緩緩道：“準确來說，你沒有。”

喻靳擡頭。

楚琢目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上，聲音飄渺。

“晚晚走後，留下來的只是一具軀殼。”

像機器人一樣，根據小說段落認真完成每一段劇情任務。

喻靳說的真正的第一世裏，晚晚性格發生巨變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晚晚完成任務離開後身體還留在這，機器人一樣的蔣晚幫她彌補這個世界的漏洞，走完整個劇情。

第一世甚至包括整個第二世都是如此。

第一世裏，楚琢用告白幫晚晚完成任務後永遠留在了這個世界，成為了人物角色中的一員。

但他驚訝發現，跟晚晚一模一樣的角色蔣晚還在。

為了護住這個軀殼，楚琢跟每一個不喜她的人為敵，而他從未接觸過商圈，潰敗得很迅速。蔣晚車禍的前一晚，他祈求喻靳能放蔣氏一回，但無人理會。

第二天，抑郁之下軀殼車禍身亡。

再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劇情，他愛上女主跟男主作對，最後男女主在一起大團圓結局，全文完。這日子大約持續了大半年，全文劇情走完的那一瞬間，楚琢驀地沒有了知覺，再次醒來卻到了新一個輪回裏。

這一世或許是系統沒找到合适的人選，軀殼江晚仍出現在這。

這一次，他很好的護住了她。

有了前世的經驗，楚琢在商城上如魚得水，為了不走劇情不讓蔣晚這個角色再次走上炮灰之路，他改變了所有人的軌跡。

在最初，他打壓喻靳，打壓前世每一個被蔣晚掉過的魚，劇情崩壞。

日子過了一年，到了小說完結的那個時間點，男女主并沒有在一起，楚琢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下一個輪回的出現，他漸漸明白這個世界的輪回跟男女主的發展軌跡有關。

只要男女主按照劇情在一起，這個世界就要無窮無盡的繼續輪回下去。

如若沒有，則像現實世界一樣，永遠延續。

按理說，看到世界沒有無窮盡的輪回時，楚琢應該很開心，但視線掃到身旁像只能機器人一樣的晚晚時，他的心陡然一沉。

如果這個世界不會結束，那身旁的晚晚會毫無靈魂的過一輩子。

一次雨夜，他帶着晚晚一同走向死亡，結束了這一世的生命。

沒有他的幹擾，男女主又在一起，楚琢很平靜地接受了第三世的來臨。

這一次，小說出現了一點小變動。

或許是因為上一世小說劇情崩壞，這一次醒來時時間點變了。

在小說開始前的三個月。

這三個月，他玩了網游《武俠》，不僅意外發現了錢家的兒子錢謹也在玩這個，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晚晚也在。

可晚晚分明已經回到現實，又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出現？

楚琢有意識地接近晚晚，收她做徒弟，在多次交流中逐漸确定，這個人确實是江晚。是現實世界裏的江晚通過這個游戲跟他們意外連接起來。

他既害怕晚晚再次來到這個世界，又忍不住期待她的到來。

第三世小說劇情正式開啓後，蔣晚這個角色出現在楚琢眼前時，他愣了愣。

不是晚晚的模樣。

一個同樣穿書過來的女孩代替了蔣晚的角色，得心應手地開始完成劇情任務。

多次輪回讓楚琢變得漠然又冷淡，再沒有去打壓喻靳，也再沒有理會劇情任務，他像游走于夜間的幽靈，冷漠看待世間生死，全然不顧所有。

喻靳聽到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原來這才是事實。

他的夢在自我欺騙。把第一世、第二世和第三世交錯起來編織成他是這場輪回裏被楚琢随意打壓的那個人，夢裏的他下意識地逃避責任，一遍遍通過排列幾世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自己，其實是楚琢害死了他，又害死了晚晚。

“我的女主，”喻靳看着楚琢，一字一頓地開口問：“是虞魚？”

“嗯。”

楚琢淡淡道：“以後，這個世界不會再輪回下去了。”

喻靳眸中疑惑。

楚琢沒再說話，淡淡丢下這句後起身離開。

外面冷風呼嘯。

楚琢心裏也染了幾分冷意。

涼涼的，刺得人生疼。

小說女主虞魚喜歡上了裴澤，男女主沒有在一起的機會看，這一切都預示着漫長無盡的輪回終于能夠結束。

而後天是晚晚父母的忌日，她..要回家了。

父母忌日前一天，江晚心不在焉地坐在清吧裏，下巴靠在桌子上，雙目無神地看着中間的那架鋼琴發呆。

楚琢的電話讓她眼眸裏多了幾分焦距。

“我知道怎麽讓你回家。”楚琢開口，直截了當地淡聲說。

“你怎麽知道我想回家？”江晚問。

一陣寂靜。

楚琢的聲音像蕭瑟的秋風，帶着幾分悲涼。

“父母在你眼中的地位，我大抵是知道的。”楚琢低聲道，“晚上在我家門口等我，我有辦法送你回家。”

但到了晚上，江晚站在楚琢家門前，躊躇着不敢按門鈴。

她走了，他會怎樣？

猶豫間，門卻開了。

楚琢看到她嘴角微勾，柔和道：“進來吧。”

江晚像只耷拉着耳朵小兔子慢吞吞跟着他。

小花園裏的石桌上擺了幾瓶酒，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面前的景色像畫一樣，靜谧又好看。

江晚神情複雜地看着楚琢，問出了忍了一天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要怎麽才能回家的？”

“在這待了這麽久，知道的總能比你多點。”

江晚僵硬地被楚琢推到石凳前坐下，這幾天她躲着楚琢不見，今天見了反倒不知道說什麽好。

內心的問題越來越多，曾經被她刻意忘記的疑惑一個個浮在腦海裏，翻湧不停。

她抿了口酒，抵不過好奇心的指引，開口：“很久之前我做過一個夢。”

楚琢靜靜看着她，雙眸漆黑如沉沉黑夜，好像在靜待她後面的話。

“夢裏我跟你一起死了。”江晚抿嘴，“但那個又好像不是我。”

舉止行為不像暫且不說，她從沒來過這個世界，又怎麽會有所謂的前世呢。

楚琢心底一震，但面上不顯，淡淡試探道：“一場車禍？”

“對。”

江晚怕自己的問題過于冷漠，又笑着說：“喻靳說他也做過這樣的夢，但我們倆的夢境都不清不楚，所以有些好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楚琢想起白天喻靳跟他說過的淩亂夢境心底有了想法，半真半假道：“這個世界裏，如果男女主沒有在一起就會無窮盡輪回下去，我不想永遠輪回，恰好這個世界的蔣晚按照劇情走向會死于一場車禍，她覺醒了般地不想活下去，我跟她一樣。”

他的語氣低緩真誠，讓江晚沒有半分懷疑。

談到輪回，楚琢淡笑道：“現在虞魚喜歡上裴澤，這個世界會按照我的期待不再輪回。”

江晚抿了口酒，慢慢消化着這些信息。

原來那個人不是自己。

不過虞魚喜歡的人是裴澤？

她又不好意思問楚琢是怎麽知道的，不管怎樣，就算沒贏得女主的期待，楚琢也實現了他的希冀不再輪回下去。

良久，她期待地看着楚琢，笑着：“那這樣你是不是會在這裏過得很好？”

石桌下楚琢雙手緊握，手背上的根根青筋顯露，面上卻仍含着淡笑，聲音溫柔：“嗯，我會在這裏過得很好。”

江晚唇角上揚，松了口氣般伸了伸懶腰，說話的語氣比剛才更加随意：“那就好。”

所有事情都解決了，江晚輕松的站起來望着天空，心情極好地觀賞着夜空，側頭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要怎麽才能回去了嗎？”

楚琢張唇，話還沒說出口江晚連忙用手一擋，“先別說！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嗯？”

江晚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小聲問：“你說虞魚喜歡裴澤，那為什麽她看到你這麽激動？”

楚琢語氣隐約中帶着點笑意：“她看到吃的，什麽時候不激動。”

江晚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後雙頰微紅。

！！她怎麽忘記能這麽重要的事情！

江晚又做回石凳上。

父母的忌日在明天，只要她明天能趕回去，就算晚點也沒關系吧。反倒是楚琢，這或許是她跟他的最後一次聊天了。

思及此，江晚不慌不忙地靠在石桌上，捧着臉認真問：“我們來聊天吧。”

“你想聊什麽？”楚琢答話。

江晚歪着腦袋想了會，圓溜溜的眼珠轉了幾圈。

“你家人、父母、學業、愛好我都了解，不過長那麽大還沒聽你說關于戀愛的事情。”江晚笑了笑，湊近了些說：“我們就來聊聊如果你有了女朋友，你會帶她去做什麽吧。”

楚琢不答反問：“如果你有了男朋友，會帶他幹什麽？”

江晚手撐着下巴，白皙的手指在臉頰上點了點，認真道：“你還記得北京路步行街的地下商城嗎？”

“記得。”

江晚嘿嘿一笑，“初中時候買兩串羊肉串都要省吃儉用，所以我那時候就立下了一個願望。”

“如果有一天我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帶他把地下商城那條街的美食全吃一遍，大吃特吃！”

楚琢低笑了兩聲。

“這麽淳樸的願望？”

江晚翻了個白眼，哼了兩聲：“你都不知道對于初中只有那麽點零花錢的我來說，知道羊肉串和章魚小丸子不可兼得時有多痛苦。”

“我說完了，”江晚眼睛微亮，“你呢。”

楚琢斂了笑容，眸中多了幾分認真：“我大概會去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就這啊？”江晚略微失望，“我還以為能聽到你溫柔陪伴之類的矯情句子呢。”

楚琢笑着道：“我的難道不比你去吃小吃街的願望真誠嗎？”

“？！錘子！”江晚反駁，“你的願望十分不切實際，那萬一你女朋友喜歡星星，故意給你跳難題你怎麽辦？我的多好，樸實無華，每一個章魚小丸子裏都代表着愛意。”

楚琢看着幽幽長夜，無數星星點綴在夜色中閃閃發光，像暗色長群裏點綴的珠寶，一動一閃，好看極了。

“如果喜歡星星，可以給她買。”

江晚嫌棄：“多土的行為。”

楚琢的聲音多了幾分深沉：“雖然買星星的行為土是土了點，但她擡頭看醒醒時，起碼能知道，有個人在等她回家。”

“不管是哪顆星，不管是發光還是暗淡看不見，她總能知道，天上有顆屬于她的星辰。”

楚琢的目光幽深，像藏着千萬種情緒一樣，江晚有些不敢看。

她偏頭，又扯了許多話題。

聊至深夜快淩晨時，楚琢淡淡打斷了她。

“還不回家？”

江晚看着手機屏幕，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

她鼓起勇氣般地拍拍楚琢的肩膀，“我走之後你要在這裏開開心心的。”

楚琢點頭。

“我要怎麽才能回去？”江晚問。

楚琢思緒随着這個問題，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楚琢見到了那個新穿書者“蔣晚”後，她就像個甩不掉的尾巴日日堵在他身邊。

楚琢暗自疑惑。

這個穿書者如果想要離開小說世界就必須按照劇情，走海王路線，可她卻日日纏在他身邊。

但楚琢壓根沒給這個穿書者一個餘光過。

直到某天晚上，黔驢技窮的穿書者無可奈何地翻牆過來，誘導着醉酒的他說出一句告白時，醒來後的楚琢才知道，原來第一世他用一句告白送走晚晚後，小說裏關于他的劇情就變了。

晚晚想回家只能靠他。

想到這，楚琢心底一陣酸楚。

“晚晚。”楚琢輕聲道。

江晚擡眸，認真看他。

“明天去看望你父母時，也幫我給他們帶一束花。”

沒等江晚回答，耳畔傳來一句輕輕的告別：“再見，晚晚。”

随之響起的，還有一句溫柔缱绻的話：“我很喜歡你，但再見了。”

不知怎得，江晚眼底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舉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時，意識漸無。

和身後随風而落的樹葉一樣，江晚無意識地緩緩往下倒。

楚琢上前一把摟住她，望着月色出神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