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2)

段辰晚飯後來到荷園,此時蕭何已經睡下,感覺身邊有人,明明知道是段辰,卻嘔氣地裝睡。

段辰脫了衣裳鑽進被窩,從後面摟着她,将頭埋進她的頸項之間,深深地貪戀着她身上的味道。

蕭何不自然地僵硬着,段辰自然察覺,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怎麽,我的蕭蕭還會緊張嗎?”

蕭何不語。

察覺到氣氛有點異樣,段辰起身,将側睡的蕭何扳直,兩人的視線接觸,蕭何在看到他的瞬間,躲開了與他視線的接觸。

段辰察覺蕭何的不開心,柔聲問:“怎麽了,蕭蕭不開心了?”

蕭何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無理取鬧。

段辰見她不願說,也不勉強,只将人摟在懷裏,親吻着她的額頭,“既然蕭蕭不開心,那麽今晚辰哥哥就陪蕭蕭聊天,蕭蕭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跟辰哥哥說。”

聽聞熟悉的稱呼,蕭蕭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委屈地抽泣起來。這個稱呼,是她心裏一片不可觸及的夢境。

看蕭何哭了,段辰雖然有點摸不着頭腦,卻還是趕緊哄着,結果越哄她哭得更厲害。

段辰有點頭疼,他發覺現在的蕭何不願意跟他交流了,她将自己鎖了起來,拒絕所有人的靠近,連他有時候都觸及不到。

哎,這個認知讓他很沮喪,看來這件事情要加快進度了,他可不想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段辰輕輕拍着蕭何的背部,漸漸的,蕭何止住了哭泣。

段辰看着哭得眼睛通紅的蕭何,默默地嘆了口氣。他現在的處境,誰能理解呢,很多人覺得他坐享齊人之福,是最幸福的人,可誰知他的苦楚,他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而已。

有時候,站得越高越身不由己。如果他只是尋常百姓那多好,這樣他就不用顧及大理的江山,不用顧及朝堂上的腥風血雨,只要守着愛人,快樂地度過一生該多好。

“段郎?”察覺到段辰的心不在焉,變得敏感的蕭何心裏更多了一份酸楚。

段辰回神,看着懷裏可憐兮兮的人,俯身吻上地哭得有點腫的眼睛。有點涼的嘴唇一路往下,品嘗朱唇,掠過嬌乳,劃過平原,穿過高山,進入神秘的叢林,品嘗專屬于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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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歡愉後,似乎一切都回到正軌,似乎一切又在逆行。

段辰這一忙,又忙了一個多月,太子遺留下來的勢力還沒有清除幹淨,正在四處拉攏人,企圖東山再起。段辰身為皇帝的親信,很多皇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他的手上握着生殺大權,不能馬虎。

這一日,段辰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還沒進府,就聽見府裏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他蹙眉,怎麽回事?

管家遠遠地小跑過來,将事情的原委告知。

段辰一愣,不可能,他根本……李氏怎麽會有孕?而且,蕭何也絕對不會這麽做。

他快步趕過去,李氏近來越來越不可理喻,不但處處争強好勝,更是聯合李顯處處向自己施壓。說什麽成親兩載有餘,兩位妃子卻無一人誕下子嗣,讓段辰考慮再娶一個側妃,推薦人選正是李氏的表親,戶部尚書鐘家的嫡出三小姐,大有他不答應不行的架勢。

段辰怎麽可能答應。李顯這個老狐貍,越來越放肆了。

等他來到花園,就見李氏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地倒在丫鬟身旁。再看蕭何,臉色比李氏的更蒼白,手中卻握着一根樹枝,不知是害怕還是怎的,用微微顫抖的身體将她身邊的丫鬟綠柳護在身後。在她身邊,幾個粗使婆子躺在那呻吟,可見剛才的場面有多混亂。

段辰面色陰沉地掃了李氏一眼,然後看向蕭何,看到被她護在身後的綠柳,段辰表示自己很吃醋。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綠柳,沒用的東西,他派她們伺候蕭何,怎麽反過來還需要蕭何保護。看來,需要考慮換人了。

瞧見段辰走過來,蕭何不但沒有放下手中的樹枝,更是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讓段辰心裏一涼,“蕭蕭……”

段辰剛喚了一句蕭蕭,李氏立刻開始哭訴道:“夫君,你回來得正好,這個賤人,她要害死我們的孩子,她仗着您的寵信,目中無人。得知妾身有身孕,居然、居然故意推我,嗚嗚……她好毒啊,夫君可要為妾身作主啊。”一邊謾罵一邊號哭,哪裏有一星半點的閨秀形象。

段辰瞪了李氏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濃厚。他不理李氏的號哭,迳直朝蕭何走去。

“別過來。”蕭何忽然大喊一聲。段辰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目光如炬。

“你別過來。”蕭何重複了一句。她心情複雜地看着段辰,怎麽也不相信李氏說的話,可李氏言之鑿鑿地說她大哥身邊的小厮受命而為,換了原來份量的硫磺,才會致使大哥在操作中失誤。甚至連當日大哥的穿着、說的話,都說得分毫不差。李氏說得雖然不夠清楚,但很多事情聯系後,不容她不相信。

段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疑惑地看着蕭何。今日的她為何語氣如此冷淡,甚至帶着一股尖銳的戾氣?

這樣的蕭何,是段辰從沒見過的。

李氏看到這一幕,嘴角閃過一抹得逞的奸笑,段辰,你不是處處回護這個賤人嗎?哼,我偏偏不讓你如願,你是我的,我才是你的正妃,你卻從來不正眼看我一眼,既然如此,大家都別好過。她不怕段辰知道自己耍的心眼,畢竟她說的部分确實是事實。

忍着心中的疑惑,段辰耐着性子開口詢問:“蕭蕭,你怎麽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蕭何看着一如既往對自己溫柔有加的段辰,怎麽也不想相信李氏說的那些話,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去猜疑,畢竟很多地方現在回想起來,确實巧合得讓人害怕。

或許是這兩年來,蕭何也曾經懷疑過,但都被她壓在心底,今日被李氏以如此方式捅了出來,心裏懷疑的種子瞬間發芽,一發不可收拾。

李氏在他們之間種下懷疑的種子,他們之間的關系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水都潑不進去。

人就是如此,當有一天別人告訴你,你全身心相信的這個人,是間接害死你全家的兇手,就算你不相信,卻忍不住想知道所謂的真相,想給親人一個交代,這就是親情。

段辰約她出來的時間,蕭家就失火了,滿門覆滅。他跟她說,是她大哥失手才造成這樣的後果。當時的她根本沒多想,現在想開,大哥從小就盡得爹的真傳,更是青出于藍,怎麽會操作失誤呢。

成親的時候,明明有那麽多的時間夠他向她坦白,結果,他選擇隐瞞,那荒唐的拜天地,原來是三人行。如果早知道,她根本就不願意……

一旦有所隐瞞,又如何去相信其他?

段辰見蕭何只哭,卻不說話,心頭煩躁起來。他這段時間不眠不休地埋頭于政務,就是想空出時間多陪陪她,他也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出了什麽問題,結果卻換來不信任與防備。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蕭蕭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什麽事情都跟他說,什麽委屈都跟他傾訴了。他們之間,開始有了秘密。

“蕭蕭,過來。”段辰耐着性子又說了一遍:“本王今日有空,帶你出去走走,你也好久沒出去逛逛了。”

李氏聞言,瘋狂地叫着:“王爺,這個賤人哪裏配得上您,不過就是一個滿門被滅的賤種罷了。”

“你給我閉嘴。”段辰怒吼了一句。

“我偏要說。”李氏豁出去了,“當初就說要不得這個賤人,王爺卻被美色所迷,執迷不悟,難道您忘記當初答應我父親的話了嗎?”

段辰的眼神要是能殺人,李氏此刻已經被淩遲了。

蕭何聽着兩人之間的對話,心裏一片荒涼,原來她所謂的幸福,是拿家人的性命換來的,是嗎?

她目光迫切地看着段辰,希望聽到他駁斥的話,可段辰卻說:“本王做什麽,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段辰喝斥一句:“來人,送王妃回東苑,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出入。”

他不但自己不解釋,還阻止李氏繼續說話,這是什麽意思,作賊心虛嗎?蕭何失望地看着段辰。

李氏尖叫着在丫鬟的勸慰下被帶走了。

處理了李氏,段辰站在那,他頭疼地看着蕭何,“蕭蕭,過來。”語氣不自覺地帶着一股命令口吻,可見他的耐心也快消耗了。

蕭何倔強地不肯前行,她想聽他解釋,只要他說一句,她就信他。

“看來蕭蕭累了,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等你想說的時候,再來找我。”說完,段辰冷着臉掉頭就走。他怕他再多待一會,會忍不住發脾氣,他不想他的蕭蕭看到他暴躁的一面。

蕭何看着憤然離開的男人,什麽叫她想說的時候?難道不是該他向自己解釋嗎?還是說,自己從來都是那個可憐的應聲蟲,沒有自我,段辰說什麽,她都要無條件地執行?一時間心中的悲涼如同洪水将她淹沒,手裏握着的樹枝終于無力地從手中掉落。

“姑娘……”綠柳擔心地看着蕭何。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她也不知道王妃李氏跟蕭何說了什麽,只見蕭何憤怒地推了李氏一下,轉而李氏就捂着肚子大喊起來。李氏身邊的人要打蕭何,可蕭何從小習武,雖然這些年從來沒用過,但這些人一時半會卻奈何不得蕭何,只好轉而抽打她,逼得蕭何轉身回護她。

蕭何沒有回話,只是木然地看着地上的樹枝,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一旁圍着的下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李氏在丫鬟的擁護下忽然去而複返,她喝斥幾個粗使婆子,交代她們讓蕭何在荷園“好好休息”着。

綠柳擔心地跟在後面,卻根本無法靠近蕭何。

蕭何被推了進去,看守的婆子手持棍棒,連綠柳都不讓進去。綠柳鬧,粗使婆子直說是奉王爺之命,讓側妃好好休息,旁人不得打擾。

氣得綠柳只好轉身去找管家,希望管家能去找王爺,她察覺到蕭何的情緒非常的不穩定,也肯定李氏說了什麽刺激蕭何的話。

蕭何此刻腦子一片空白,李氏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你以為你蕭家滅門只是天災?哼,那是因為你哥哥不識擡舉,迂腐地說什麽太子才是天命所歸,一切阻擋皇上登基的勢力都要鏟除,要不是王爺看你們青梅竹馬的分上,又哪有你茍延殘喘的分。

不相信?哼,那為何王爺恰好約你出門,你們家就失火,滿門盡滅了呢?又為何他連娶我為正妻這件事都不屑告訴你?因為你賤,居然在自己的滅門仇人身下承歡,還懷了身孕,你的爹娘要是在天有靈,你說,會不會被你活活氣死呢?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省得丢人,哈哈哈哈。

“嗚嗚,爹、娘,你們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蕭何無力地坐在地上,低聲抽泣着。

她不相信,不要相信。這些都是預謀?段辰對她的愛慕只是逢場作戲?她明明能感受到段郎對她的愛意,可為什麽?

蕭何忽然想起來有一次,大哥喝多了,妄議朝政,最後叫她小心點,讓她不要跟段辰走得太近,還說自己最近發明的一種煙花威力十足,說不定哪天就貢獻給朝廷了。蕭何當日只覺得大哥是喝多了亂說,今日想來,又何嘗不是大哥在給她提醒呢。

原來,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

再說段辰,心裏不痛快,卻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現在正是關鍵時候,只要露出丁點破綻,李顯那個老狐貍肯定有所察覺。

剛才李氏的話,更是讓段辰氣憤不已。那個女人居然還敢提當年,當年要不是三哥……陛下阻攔,他早就掐死那個女人了,哪裏還會給他添堵。

還有他的蕭蕭,怎麽能輕易相信別人的挑撥,連跟他求證都不願意嗎?他們之間怎麽會變成這樣?他這麽努力,廢寝忘食地清理朝堂頑固勢力,削弱世家對朝堂局勢的把控,就是為了能早日擺脫李氏,好讓他的蕭蕭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他的蕭蕭,值得這一切。

心裏要說不失望是假的,他們認識這麽多年,難道還不熟悉彼此嗎?就因為太熟悉,他在看到蕭何防備地看着他那一剎那,心中早已經思緒萬千。

萬般沮喪卻又無處傾訴,無奈之下的段辰回到宮裏,只有那堆積如山的卷宗才能讓他不去想蕭何剛才的防備和不信任的眼神,心裏才不會那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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