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拉扯
拉扯
中午吃完飯一直到午休之前的時間都是留給住宿生去熱水房打水。
尤讓按照記憶裏的路線走到宿舍。
電影中将這段從食堂連通宿舍的路前後拍了好多遍,在他的腦中印象深刻。
吃完飯就直接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在衣服裏面找到了自己的宿舍鑰匙。
因為太緊張,他捏着要鑰匙的手忍不住哆嗦。
花了好幾秒,才将鑰匙對準了鑰匙口。
門打開,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尤讓松了口氣,他認出來哪個是他的床鋪,哪個是他的水瓶。
他剛把水瓶從水池底下拿出來,宿舍的門就被打開,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走進來。
看到他在宿舍裏,他們臉上的表情不變,直直往他這裏走來。
尤讓知道他們是薛子昂的跟班,大少爺中午不想出來吃飯,自然是也不會自己親自打水。
從住校第一天往後都是他的跟班來幫他打。
鄭學洋知道尤讓和薛子昂這學期要住一起。
他和尤讓說話:“你的床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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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讓沒說,他拿上自己的水瓶:“我要去打水了,宿舍我要關門。”
“我就是坐坐,你打完水不是會回來嗎?宿舍門不用關,我們幫你看着。”
鄭學洋他們幾個人的目光在宿舍的八張床上看了眼。
一共四張下床都放了被褥。
俱是整整齊齊。
有兩張床不一樣,床品一看料子絲滑,是有錢人家會用的東西。
而另外兩張床幹淨卻普通,用的床單和被套都是學校高一時候開學發的。
鄭學洋他們不坐薛子昂和康志文的床,他們偏偏就要坐在尤讓的床上。
他的話說得巧妙,不容尤讓有一絲拒絕。
完全是将自己放在利他的位置上,如果尤讓拒絕,就是不識好歹。
陳慶回宿舍碰到康志文,陳慶性格沉默,看到班上的新同學只是默默走在後頭,并不走上前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宿舍,沒成想撞上鄭學洋欺負人現場。
“好巧,你們也住在這裏?”
鄭學洋他們聽到聲音扭頭去瞧,見到這間宿舍另外兩個人回來。
一個是班上沉默寡言的學生,另一個是和薛子昂一樣不好惹的人。
看到康志文,鄭學洋只能厚着臉皮笑笑。
中午吃完飯他剛被康志文怼了,等對方一走,他立馬拿出手機和他的好大哥薛子昂訴苦。
說康志文看不起人。
薛子昂在教室裏靠着椅背玩手機,打游戲正嗨呢,就被這條突然出現的消息擋到了視線,直接一下子手機裏的游戲角色就死亡了。
薛子昂生氣極了,将發消息的鄭學洋罵了一通。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上趕着讨好。”
“離他遠點,要不然他生氣了我幫不了你。”
薛子昂警告對方。
鄭學洋的心思薛子昂看得明白,不過他與康志文無冤無仇,沒必要為了一個小喽啰傷了和氣。
即使他也看不慣康志文。
鄭學洋腦子活絡,薛子昂這麽說了,那就證明康志文和薛子昂的家庭背景應當是不相上下的。
也有可能薛子昂的家庭還不如康志文。
如果薛子昂比不上的話,那康志文該有多可怕。
鄭學洋是知道薛子昂家裏條件的,豪門貴公子。再往上他就想不到會怎麽有錢了。
“啊!沒有沒有,當然我也是可以搬過來的。”鄭學洋此刻面對康志文的臉色與态度和面對尤讓時完全不同。
“還是算了,我喜歡人少的宿舍。”康志文是剛搬過來,水瓶什麽的都在他的床底下放着。
他将水瓶拿出來,看向一旁直愣愣瞧着他的尤讓:“你不和我們一起去打水嗎?”
尤讓愣了一下,心裏猛然湧上一股子雀躍。
“好、好。”他一連應了兩聲。
鄭學洋哈哈大笑:“我正好沒有事情,我們一起去吧。”
尤讓小心瞥了他一眼,緊跟在康志文的身後走出去。
五六個男孩子結伴出行,尤其是打頭的康志文足夠引人注目。
鄭學洋他們将康志文與尤讓隔開,防止兩個人有所交集。
陳慶和尤讓走在後面。
他們兩個是住在一起很久的室友。平日裏相處不錯,是比較好的朋友。
“他剛剛是不是在欺負你?”陳慶小聲地詢問。
尤讓點頭,電影裏面除了女主角甄阮,班級裏一開始還有一個人是和尤讓關系非常好的,那就是陳慶。
之前兩個人一直和學長們住在一個宿舍,兩個人同班,年齡也小,很多時候都是陳慶照顧尤讓。
陳慶從鄭學洋的口中聽過尤讓的壞話,他知道鄭學洋他們不喜歡尤讓。
“之後薛子昂住校,和我們一起住的話,他肯定天天都來。”
陳慶提議:“要不然你每天中午吃完飯就等等我,我陪你一起過來打水吧。”
無論是以前的尤讓還是現在的尤讓,他都不應該拒絕這份善意。
“好。”
鄭學洋他們圍在康志文的身邊吵吵鬧鬧,一行人進了熱水房。
熱水房不算很大,裏面熱的水蒸氣彌漫為了學生安全,熱水房也沒有裝電燈,烏漆麻黑的,叫人一進去就看不清身邊的人。
尤讓找了個空擋位置,他們來得還算是早,這會兒熱水房裏沒有多少人。
他将水瓶放到出水口,飯卡在上面的機器上一刷,熱水就出來了。
進來的學生也多了,一會兒熱水房裏的幾十個出水口前都站了學生。
康志文是第一次來熱水房打熱水,以前的學校生活中,他總是走讀生,這還是頭一次住校。
他不知道要怎麽做,想找個空的位置,卻不想外面進來了好多學生,将他身邊原本圍繞的人沖散。
康志文眯着眼睛看到了一個人已經要打好熱水,他走到那人身後去排隊。
和轉過身的尤讓對上眼睛。
尤讓沒想到自己身後有人,他要是剛剛往走一步的話,就要撞到對方的身上去。
康志文見他睜着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給吓住了。
他同尤讓說:“不好意思。”
“沒事。”尤讓看到他拎着水瓶,回過神來急忙移開身體,将出水口讓給對方。
他本想離開,他喜歡的男生卻将他喊住。
“對了同學,你知道這個怎麽用嗎?”
尤讓“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康志文是沒有用過的,又連忙往他那裏湊近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離得近了,他可以聞嗅到從男生身上傳出來的一點混着油墨香的冷松味。
尤讓不敢距離康志文太近,他怕對方會發現他的小心思。
就用細白的手指在刷卡機上面點了一下。
“把飯卡放在上面刷一下拿掉就會出水了,它一般會出一個大水瓶的量,但是如果是小的水瓶,快裝滿的時候就再刷一下,就暫停了。”
“不過差額不會退。大水瓶劃算。”
尤讓說完抿起了嘴巴。
他不知道接着要說什麽了,總覺得有些尴尬。
康志文已經按照他說的,刷了卡,熱水“噗嗤”一聲從出水口下來,“嘩嘩”流到對方的熱水瓶裏。
旁邊都是人,空氣裏都是水霧。熱水房裏也黑,身邊挨挨擠擠都是學生和熱水瓶。
“那我先回去了。”尤讓緊張地舔了下嘴唇,有些不敢和對方對視。
康志文正好也打完,他将瓶塞塞上,提起水瓶。
“我和你一起吧。”
他說要和自己走。
尤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裏面臉上一陣陣發燙。
他的聲音很小,滿是不可置信和一點竊喜:“好啊。”
不過周圍都是人,他們兩個有些難出去。
外面的人要進來,裏面的人想出去。
尤讓個子小擠不出去,他的動作很小心,防止手裏的水瓶會掉下來或者是炸掉。
他初中、職高都是住校生,并且上學每一天都需要去熱水房打水。
有些同學買的水瓶質量不好,或者是因為磕碰就會突然間整個水瓶全部炸掉。
發出刺耳的響亮的“砰”,熱水“嘩啦啦”灑出來,将旁邊的同學給燙傷。
這讓尤讓很怕自己的水瓶,生怕有一天自己用的時候會和其他人一樣炸掉了。
他此時被擠在打水的人潮裏,逆着人流慢吞吞往外面蠕動。
尤讓的個子矮,一眼看到其他人的臉,或者是脖頸。
康志文個子高,可以看到很多人的頭頂。
尤讓挨挨擠擠間,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那只手的溫度滾燙,在熱水房裏,這點溫度似乎更高了,比周圍水蒸氣還要高。
他知道拉住他的人是誰。
康志文沒說話,只拉着人跟在自己身後一起出去。
尤讓乖巧極了,就貼在對方的身邊,手腕只有在剛被對方觸碰到時僵住一下,接着就軟綿綿地垂下來。
随便對方帶自己去哪裏。
康志文帶着人出來,額頭上出了一點薄汗。他是容易出汗的體質,擠在裏面沒多久就已經冒汗了。
而他垂眼去看身邊的小男生,白白淨淨清清爽爽,完全沒出一點汗。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小男生敏銳地擡起臉,和他視線相觸又極快低下頭去。
康志文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他感覺對方在害怕他。
他松開對方的手腕,小男生立馬将自己的手縮回了袖子裏。
尤讓的校服是男生均碼,比他本身的身量要大一些。
康志文掃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的身體裹在不合身的校服裏顯得很薄,怕是涼得很。
他拉住對方時,只覺得摸到的皮膚偏涼一點,他的那只手掌裏竟然罕見地和人接觸時沒有出汗。
尤讓不知道對方想什麽,他的心撲通撲通到現在都沒有安靜下來,臉頰上也是熱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複。
剛剛擡頭和對方對視時,只覺得心髒要跳出嗓子眼了。
尤讓跟在康志文的身後回去。
男生的個子高,日光将他的影子垂落到地上,尤讓就跟在後面悄悄踩在他的影子上。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宿舍。
宿舍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尤讓去放水瓶,看到薛子昂和陳慶的水瓶都在水池底下。
他抿着嘴,将自己的水瓶貼着放在康志文的旁邊。
“要一起走嗎?”康志文的聲音響起。
尤讓立馬站起來去看,高大的男孩子站在門口,等着自己出來。
他的眉眼清冷,但說出來的話倒是叫人心裏發燙。
尤讓連忙出來跟上他。
“好的。”
尤讓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一起穿過操場。
只有對方看不到的時候,尤讓才敢将自己的目光留在對方的身上。
他害怕自己過于直白的目光會被對方發現,會讓他感到厭惡。
康志文在電影裏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女孩子。
他不喜歡男孩子,這點尤讓很清楚,即使他再怎麽喜歡對方都沒有用。
因為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情,無聲的啞劇,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而這些還需要掩藏好,不能被對方知道,梗更不能吓到對方。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男生的背影上,時間似乎變得緩慢,夏日裏的風兒是幹燥的,卻将他心中的躁動帶走。
他真的很想讓這段可以和對方獨處漫步的時間再長一點,至少不要那麽快就結束。
康志文的腳步突然停下來,尤讓急忙穩住自己的身形。
防止撞到對方的後背。
“怎麽了?”尤讓小聲問道。
康志文轉過身,男生的臉真的帥,帥得近距離被怼臉的尤讓心裏猛然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你是不是,”康志文組織語言,“有些怕我?”
尤讓:“!”
“沒有的事情!”尤讓這個時候聲音才算是大了一點,他不知道為什麽對方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根本一點都不害怕對方,甚至他看到對方就忍不住花癡,害怕自己的癡态會吓到對方,怎麽可能會害怕康志文呢!
康志文的目光落到對方的手上,立馬就想到之前的涼快的觸感。
“那為什麽總是走在我後面?”他的眉眼還是冷峻的。
“我……”尤讓說不出話來。
康志文等了兩秒見他不吭聲,看了眼手表,他的手表很普通,簡約款。
“我們估計要跑了,再不快點就要遲到。”
他說完朝着尤讓伸出手,尤讓愣愣地看着對方的手。
天啊,他是在做夢嗎?
康志文是想要和自己拉手的意思嗎?
尤讓盯着面前修長好看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悄悄将自己的手在褲子上擦了又擦,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接着就被人一把攥住。
他被喜歡的人帶着一起奔跑起來。
和康志文想的一樣,小男生的手是涼涼的。
他喜涼,便忍不住張開又抓了上去。
兩個人跑得快,正好在打鈴時進了教室。
應該說是康志文跑得快,尤讓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風筝,被對方拽在手裏拉着跑。
一點力氣都沒有。
甚至被帶着跑還跑不動,像個廢物。
康志文跑了那麽遠還跑樓梯,完了也只是額頭上出了汗,一口氣都沒喘。
他自己倒是喘得不成人樣。
教室裏已經安靜下來,有的學生在寫作業,有的已經準備睡午覺了。
他們兩個人的突然闖入就吸引了一些學生的注意力。
薛子昂和他身邊的人都瞧見了。
他看到上午還對自己避之不及的那個小東西竟然主動去靠近新來的同桌。
不過更讓他感到有意思的是,他看到了尤讓看向康志文的目光。
世界上有三種東西是藏不住的。
貧窮、咳嗽、喜歡。
尤讓看向康志文的眼睛是明亮的,裏面像是裝着幾點星子。
他竟然覺得有些漂亮。
康志文走到薛子昂的身邊坐下,兩個人一聲不吭。
他們兩個是同類,但是同性相斥,能和平共處已經是兩方退讓的結果。
薛子昂不管康志文,康志文也不管薛子昂。
薛子昂趴在桌子上,可以看到那個小男生和身邊的女孩子說話,臉上帶着笑,紅暈都沒有下去。
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害羞的。
康志文察覺到身邊銳利的目光,餘光也瞧過去。
只覺得薛子昂看着他的臉,皺着眉頭,像是在看什麽讨厭的東西。
康志文選擇不搭理。
甄阮見到尤讓回來很高興,她和尤讓說話。
“我今天看到鄭學洋給薛子昂帶飯了。”她知道薛子昂和尤讓之後是一個宿舍的,有些擔心,“他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尤讓搖搖頭:“沒事。沒發生什麽。”
“沒事就好。”甄阮還是忍不住,“我之前和鄭學洋一個學校裏的,聽說他這個人不太行。如果他之後去宿舍找薛子昂的話,你少和他接觸吧。”
尤讓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電影裏面沒有講,他記得電影後面女主有次單獨遇到聽薛子昂的話來找她的鄭學洋就直接避開不見。
尤讓點點頭。
“我會的。”
下午的兩節大課,一個是語文,一個是物理。
教室裏面沉悶極了,尤讓被教室裏的學習氛圍所感染,無心去想東想西,他已經決定在這裏好好生活。
如果以後能有機會回到過去,那這個世界裏的生活就是他的一段寶貴的經歷。
他也不想就這樣白白浪費。
尤讓第一天猛地接受知識的洗禮只覺得腦子都要炸開。
他好多好多都不會做,尤其是後面的物理,他什麽都不知道。
職高不需要學物理這些,主課只有語數英,其他都是計算機相關的東西,比如計算機基礎、電力、網絡配置這些。
物理随堂測試,尤讓更是差點緊張不安到哭出來。
一張紙上,就二十道小題目,他每個字都認識,可偏偏組合在一起就什麽都看不懂。
他焦急地悄悄去看甄阮,甄阮埋着頭寫字,隔幾秒就寫一題,雖然有些題目看的時間長,但是她看起來好像都會做。
但是尤讓就不行了。
他是真的什麽都不會。
尤讓咬着嘴,內心天人交戰,眼角餘光看到在講臺上面說話的老師已經走下去巡視情況,尤讓終于是憋不住了。
他用悄悄用筆碰碰甄阮的胳膊。
甄阮頭都沒擡,很是上道,悄咪咪地将趴在桌子上的胳膊放下去,好讓她可憐兮兮的小同桌抄題目。
欸。
甄阮心想,她的小同桌怎麽過了個暑假,比之前還要笨笨了。
這要是之後沒有她幫着打圓場,對方這可怎麽辦哦。
尤讓心裏對甄阮非常感激,他連忙用手指擦擦自己快掉出來的眼淚,又一邊透過眼睛裏的霧氣去偷瞄對方的作業。
寫了好多題。
物理老師走過來,瞅了眼。
見他們的進度和其他學生差不多,又走開去看其他人。
尤讓抄了作業,又什麽都不懂,這兩節物理課是心虛不已,努力打開自己的腦子,接受知識的洗禮。
中間下課時甄阮問他要不要出去透透氣,去廁所溜一圈。
尤讓搖頭說自己不去。
甄阮就跟着孫莎莎她們一起走了。
尤讓在自己腳邊的放書本的小箱子裏翻了翻,終于是找到了高一的物理書。
今天的物理課老師直接開始複習。
他初中的記憶已經很遠了,很多知識點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印象。
意料之中,高一的物理書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筆記的痕跡,讓抱有一點期待的尤讓感到略微喪氣。
可以的。
尤讓想,原來這個“尤讓”本來也什麽都不太會啊。
他這個時候竟然松口氣。
到了晚上下課,尤讓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是放松下來。
他很久沒有接受這麽多的知識量,腦子都有點疼。
今天消耗的腦神經太多,有些受不住。
晚上有晚自習,但晚自習第一節是老師上課,第二節是自己複習。
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才下課。
學生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就要到教室。
尤讓撐着頭疼上完了第一節晚自習。
甄阮發現了他的異樣,關切道:“你怎麽了?”
尤讓的臉色不太好看,沒有精神,眉頭皺着,一看就知道是不舒服。
尤讓趴在桌子上,聲音悶在手臂裏:“頭有點疼。”
“那你要不要下一節課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班長不會記名字的。”
尤讓埋在手臂裏點點頭:“好的。”
甄阮伸手要摸他的腦門,尤讓為了不壓着他的眼鏡,将眼鏡給拿掉。
甄阮撥開他額前的劉海,露出了他精致的眉眼。
教室上方的白熾燈的光亮打下來,照在了對方的臉上,尤讓本就潔白的臉更顯得稚嫩。
甄阮将自己的手貼到尤讓的腦門上,她覺着今天的尤讓真可愛,有點讓她想到了弟弟。
她弟弟小時候也是這麽可愛的。
生病或是不舒服,就會來找她,要姐姐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看看是不是自己生病了。
甄阮試探了尤讓的體溫,見沒有發燒這才松口氣。
“那你睡會兒。 ”
尤讓就趴在桌子上不動。
尤讓伏在桌子上睡覺不安穩,眼前的夢境光怪陸離。
他看到了江平,看到了以前班上的同學,她們看到自己非常高興,一個個湊過來着急問他去了哪裏。
他剛準備開口,想告訴她們自己穿越了,就被一陣敲板子的聲音給驚醒。
尤讓身體顫抖了下,他擡起昏脹的頭還在神游,教室外面已經黑了,教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
甄阮趴在門口巴拉着門框看,見他醒了,這才被孫莎莎她們帶走了。
尤讓見甄阮走了,立馬擡頭去看敲他桌子的是誰。
就看到今天上午把他堵在廁所裏的高大男生。
尤讓的身體一下子頓住了。
“睡醒了?”薛子昂對尤讓說話,就看到人又抖了一下,被自己給吓到。
這讓他有些不滿,薛子昂直接抓住了尤讓的手臂,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走啊,下課了。”
“睡癡了是不是,連下課都不知道?”
尤讓扭動了自己被對方抓緊的手腕,結果他越動對方抓着他就越緊。
尤讓有些生氣:“你放手。”
讓薛子昂放手,那豈不是他很沒面子。
薛子昂不理會尤讓的反抗,将他從座位上扯出來。
尤讓今天還有作業沒有做,明天早上就要收了,他這次的反抗終于是大點。
“我要拿包。”尤讓提高自己的聲音。
薛子昂“赜”了一聲,他記得尤讓的成績并不好,每次考試幾乎都是班級倒數。
他不禁出言諷刺:“拿包回去寫作業嗎?你會做嗎?”
尤讓不管他,會不會是能力問題,做不做是态度問題。
他将數學作業塞到包裏面,餘光看到康志文收拾東西要走。
尤讓急匆匆将包背在了身上。
好在面前的薛子昂不見了估計是出去,尤讓急急忙忙地跟在康志文的身後。
康志文還不知道自己身後多了一個小跟屁蟲,出來時他見到薛子昂靠在門口旁,然後一手扯住了自己身後的人的手。
那手很白,細細瘦瘦的,如果不是清楚他的性別,只怕會以為他是一個女孩子也不會奇怪的。
尤讓被薛子昂抓住,幾乎是瞬間他就想到了今天在廁所裏的事情。
對方也是這樣拉着他的手,圈着他,逼着他。
“出來了?”
康志文走了兩步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側過臉瞥了眼,白日跟在他身後的小男生被他的同桌抓住了。
小男生一看就很怕薛子昂,低着頭沒敢看。
薛子昂覺察到他的目光前,康志文已經收回視線走遠了。
尤讓被薛子昂拉着手。
陳慶關上了燈和門,尤讓早已被人帶走。
陳慶抿着唇,他和尤讓住在混合宿舍時,他們兩個總是一起走的。
老師讓他最後一個走,記得關門關燈,尤讓每天總會收拾好背包乖乖在門口等着他。
薛子昂單肩挂着包,扯着尤讓的手下樓。
尤讓很怕他,不敢有所反抗。
薛子昂讓尤讓害怕有陰影的是電影裏他的單人鏡頭。
電影裏所有得罪過他的人,除了和他家世旗鼓相當的康志文,和被他放在心尖上的甄阮外,所有的人幾乎都被他用拳頭教訓過。
薛子昂的武力值高得出奇,被女主氣得不行,也都是努力克制怒火去打拳,把對手給打得昏死過去。
薛子昂的手很大,可以将尤讓整個手都裹在裏面。
不難想象,如果他握起拳頭,那得是沙包大的拳頭。
尤讓知道自己脆皮,沒什麽反抗能力,薛子昂要是生氣,一個拳頭砸下來,他人就沒有了。
薛子昂的耐心不好,他下樓腳步很快,尤讓被他扯着,差點摔倒。
好在是平安無事。
薛子昂拉着他的手往前面走:“宿舍在哪裏?”
“什麽?”尤讓反問了一句,他立馬反應過來,“在那裏。”
他指向在夜色中亮着燈的高層樓房。
薛子昂第一次住宿,他不知道宿舍區,前兩年上學更不要說有去宿舍區瞧瞧。
薛子昂眯了下眼睛,又拉着尤讓往前走,沒走幾步,他發火了:“怎麽?不會走路了?走不動了?”
他步子大又快,尤讓跟不上。
聽到他生氣了,立馬靠過去,只是被他抓住的手掌裏出汗了。
兩個人這一路上都沒再講話。
尤讓只覺得內心煎熬。
和康志文一起走的時候,恨不得時間過得慢一點。
和薛子昂一起走,那就恨不得時間立馬過去吧,最好是已經一睜一閉,人就已經從這裏到達了宿舍了。
“欸,欸,去、去哪兒?”尤讓看着眼前的路,有些緊張不安。
被對方包起來的手指都蜷縮着,渾身帶着抗拒。
這還是尤讓第一次主動和對方說話。
薛子昂惡聲惡氣:“帶你到沒人的地方,打你一頓。”
對方果然被他吓到,他還想着對方聽了之後老老實實,結果這只小兔子突然就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尤讓掙紮的動作突如其來,他一個沒注意對方就掙脫了開去。
尤讓整個人被他給吓了一跳,使勁兒揮開對方的手,拼命地往另一個方向跑。
薛子昂反應很快,他還真沒想過對方會不聽話,立馬大步朝着他跑來。
尤讓被他吓到了,眼淚都吓出來。
從教學樓出來有兩條路可以去宿舍,一條需要繞過教學樓後面的籃球場和操場,另一條則是和食堂在一條路上,不過在食堂旁邊還有一條小道路可以去宿舍。
住宿生一般不會從這裏走,除非要去小商店買東西吃,才會走這條路。
他連忙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淚眼朦胧間,看到了兩個人。
“那個是尤讓?”
陳慶和康志文才從教學樓拐角處出來,就看到一個背着書包的男孩子往這裏狂跑。
他的身後還跟着另一個人。
優秀的視力,讓兩個人都認出來那兩個人是尤讓和薛子昂。
陳慶臉色一變,就要去接尤讓,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長,也就十幾米的距離。
尤讓聽到身後逼近的腳步聲,潛力爆發,一下子避開薛子昂差一點就要抓住他背包的手,越過了陳慶伸出去的手臂,竟然抓住一旁的康志文的衣服,躲到了男生的後面。
整個人幾乎要貼在對方的身後,康志文愣住、陳慶也愣住了。
只有薛子昂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知道為什麽尤讓不要陳慶,要康志文。
薛子昂在他們兩人跟前站定。
他的臉上帶着戾氣,加上尤讓的臉上還帶着淚痕,不免讓人多想是不是他做了什麽。
“尤讓,你出來。”薛子昂對尤讓說話。
尤讓拉住康志文的衣服沒有出聲。
薛子昂見他沒有反應,心裏的火氣“騰騰騰”地起來了。
他還沒有這麽被人下過面子。
“尤讓。”他提高聲音又喊了一遍。
薛子昂擋在他們三個人的跟前,非要尤讓出來。
尤讓抓住康志文的衣服,像是找到了媽媽的小雞,躲在人家寬闊的背後,膽子也跟着大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對方。
薛子昂的耐心“嘩啦”一下子全然熄滅,他咬着後牙槽就要走過來,卻被意料之外的人擋住。
康志文攔下他的動作:“你要打他?”
薛子昂他聽到他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他的眉頭挑了下,一字一句重複對方的話:“你說我打他?”
“我什麽時候打他了?”
“尤讓,說話。”薛子昂的聲音提高不少。
尤讓抿着嘴巴,死死拽住康志文的襯衫。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力氣有多大,已經将人家的襯衫攥得皺皺巴巴。
他靠着康志文,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底氣。
“你說的。”
“你剛剛說了的。我問你帶我去哪裏,這裏不是去宿舍經常走的路,你說要帶我去人少的地方把我打一頓。”
尤讓終于是說話了,聲音帶着一點哽咽。
一聽就知道是受了委屈。
康志文目光下垂,落在了那只攥着自己襯衫的手上,他伸手包住對方的手取下來,他發覺對方對于溫度有些敏感,他一碰到,對方又跟被燙到了一樣,哆嗦了一下,卻沒有掙脫開自己的手。
“沒事,我們走吧。”康志文說着就要帶尤讓走。
他的行為讓薛子昂不滿,他攔下了康志文:“你什麽意思?”
薛子昂的目光又掃到了一旁站着不動的陳慶,心裏火氣直冒。
“這裏沒有你的事情,快走。”
陳慶聽到他的話,又去張望被他堵住的兩個人,康志文沒有看他,反倒是尤讓悄悄對他點頭。
他不想将陳慶扯進來。
至少現在陳慶對“尤讓”很好。
陳慶插不進去他們之間的沖突,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沒了外人,薛子昂的态度惡劣起來。
他對康志文說道:“我不想和你起沖突,你把他給我。”
一聽到這話,尤讓一把反握住康志文的手。
這要是在今天白日裏,他是不敢這麽做的。
只是這一次他不想對方離開。
“我只是逗逗他的,誰想到他這麽不禁逗。”薛子昂換了個說辭,“我不認識宿舍,所以想找他一起。而且我也只認識這條路,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之後可是要一起生活一年的,你說我對他不好,我有什麽好處?”
薛子昂話說的好好的,突然就動了。
他一把扯過尤讓抓着康志文的手腕,用力一把将人拖到自己的身邊來。
“啊!”尤讓發出一聲痛呼。
他的手腕被對方掐得好疼。
手腕上的皮膚紅了一大片。
康志文的手落空了。
剛剛還涼快的男孩子的手就沒了。
薛子昂對他笑了一下,眼裏卻沒什麽高興情緒。
“謝謝了。”
他對康志文說道,然後扯着尤讓轉身就走。
這一次為了不讓尤讓掙脫,他抓人的力氣很大,那力氣叫尤讓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擰斷。
尤讓扭頭張望康志文,卻被有所察覺的薛子昂一把圈住,對方一手攥着他的手腕,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貼在尤讓的耳邊,只一句話就讓尤讓反抗的動作全部安靜下來。
“你還要去看他?他不知道你喜歡他吧?”
“你是同性戀嗎?真惡心。”
他将捂住對方的手拿下來,極近的距離可以叫薛子昂看清對方那雙因為驚訝而睜大的眼睛。
裏面滿是不可置信。
薛子昂對尤讓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兩顆虎牙。
“你不想被他知道吧,如果被他知道了,你們朋友都沒有得做。”
他伸手在尤讓的臉上拍拍,像是在逗弄一只可有可無的寵物。
“如果你聽我的話,我就不和他說哦。”
尤讓看到他的眼睛裏帶着戲谑和陰沉。
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薛子昂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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