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晚
第一晚
陳慶聽到敲門聲搭着拖鞋去給人開門。
他已經洗漱好,換上了自己的睡衣。
尤讓被薛子昂從身後拽出來,“彭”地一聲将門關上。
學校的浴室明天才開,今天他們只能在宿舍裏面将就一下。
尤讓肚子咕咕叫起來。
他其實到了晚上肚子也餓,本來忍忍也就好了,但剛剛在小店被迫跟在薛子昂的身邊聞了好一會兒的泡面香氣後,他就有些忍不了了。
薛子昂拿自己的牙刷去刷牙,臉色陰沉得要死。
他之前從沒有住校過,這學校宿舍裏的所有東西都比不上他們家。
大少爺一點都不習慣。
尤讓趁着薛子昂在洗漱,拉着陳慶的手小聲問他:“你有沒有吃的東西啊?”
吃的東西陳慶有,他今天才從家裏帶了很多。
他聽尤讓想要吃,就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來,放到尤讓的跟前讓他吃。
尤讓開了一包好吃點,細細地用牙齒咬。
陳慶叫他多拿兩包過去,尤讓沒要。
“你吃吧,這是阿姨買給你的。我就蹭一下。”尤讓笑着和陳慶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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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床和陳慶是頭對頭,都在下鋪。
他一邊吃東西一邊将背包裏的本子拿出來。
只是他總是靜不下心。
耳邊洗手間裏的水聲一個勁兒地往他的耳朵裏面鑽,也往他的心裏面鑽。
叫他的心髒發癢。
他只要想想裏面那個人是誰,他的心就靜不下來。
陳慶看到尤讓的本子,裏面空白一片,今天老師畫的作業,尤讓都沒有寫。
“你怎麽沒寫?”陳慶和尤讓坐在一塊兒。
兩個人的中間只是用一根床杆子分開,“明天老師就要檢查了。”
陳慶的聲音不緊不慢,尤讓一聽就知道他做好了。
他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耳邊的水聲都進不到他的耳朵裏去了。
“你寫完了嗎?”他小聲地問陳慶。
他的聲音小,陳慶的聲音也跟着小下去,“寫完了,你有哪裏不會的嗎?”
兩個人竊竊私語着。
“咔嚓”一聲,洗手間的門打開了,一個高瘦的男生從裏頭出來。
康志文穿着一條短褲和短袖,他的身體偏瘦,但不是沒有肉。
短褲下大腿的肌肉很緊實,看着就知道都蓄着力氣。
正在和陳慶說話的尤讓的注意力頓時被他給吸引走了。
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康志文的身上。
眼睛裏帶着他沒有發覺到的光亮。
是頭頂的白熾燈的光落在他的眼睛裏。
康志文洗漱完,尤讓便默不作聲地站起來,他和陳慶小聲說話:“我先去衛生間了。”
他的盆和用具都放在床底下。
尤讓彎着腰伸長胳膊去夠床下的盆子,短袖沒有塞在褲腰裏,随着他的動作露出一截細瘦的腰來。
男生的皮膚很白,嫩生生的,莫名會想到剛做出來的豆腐,是白色且軟的。
尤讓拿着盆到水池邊,将自己的熱水瓶帶出來。
薛子昂洗把臉,垂眸瞥他沒講話,看着面前的鏡子裏的倒影,瞧着人進去。
晚自習十點半下課,宿舍晚上卻是十一點十分熄燈。
剛剛在商店裏面已經過了挺久,尤讓用毛巾擦身子,眼前一黑,是熄燈了。
尤讓愣住了,他很快反應過來。
他站在衛生間裏面喊陳慶。
“陳慶,你有沒有電燈啊?”
電燈這種違禁品陳慶還真有。
住宿的時間長了,總會遇到這樣突發的情況。
陳慶和“尤讓”都會帶一個手電筒,防止遇到斷電的情況。
陳慶一邊應聲一邊到自己的櫃子裏去翻找。
“有的。你開個門,我給你遞進去。”
等燈光亮起尤讓才松了口氣,好在也就今天要在宿舍裏面湊合一晚,明天學校的浴室就能開了。
他開了一條縫隙,伸出了一只手。
手電筒的燈光照在這只手上,白得有些晃眼。
康志文不緊不慢地洗衣服,洗手臺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鏡子,浴室的門正對着洗手池,尤讓站在門後面,用門擋着自己,只是他太着急,并沒有将自己完整藏起來。
康志文一擡眼,看到了他的一條白膩的胳膊,和小半張臉。
那小臉原是擰着眉的,接着又被抹平,接過陳慶手中的電燈時又舒展開來,小聲着,“謝謝。”
他又側過來一點,被陳慶的身體擋住了。
等陳慶移開,浴室的門被關上。
康志文落在鏡子上的目光沒人瞧見。
薛子昂躺在床上,他現在沒什麽事做,靠在床頭玩手機游戲,盆放在他的床邊。
他開的聲音不大,在宿舍裏非常清晰。
和他游戲聲音一樣清晰的是浴室裏細碎的水聲。
尤讓從衛生間出來,洗手池邊的人已經換了一個。
陳慶把自己的衣服泡在水裏,尤讓湊到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用水池。
每個宿舍裏都有一個水池,不大,可以容納兩個人一起洗漱,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并不顯得擁擠。
“你今天要寫作業嗎?”陳慶問尤讓。
尤讓去衛生間的時候他翻了下對方的本子,裏頭幹幹淨淨,一個字沒動。
明天早上到了教室就要收,尤讓的時間不多。
他抿着唇擰開水龍頭,十根手指按在水裏,将衣服浸透。
“嗯。”他的聲音小,這會兒宿舍裏只有一盞電燈,放在洗手池這邊,他看不到康志文在做什麽。
尤讓知道康志文在哪張床,是在他的斜對面,他扭頭去看,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那張床上有一個黑影。
那就是康志文。
他竟然和自己真的在一個房間裏。
這樣的想法叫尤讓感到一陣心跳加速。
搓洗衣服都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那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又冒上來,叫他手腳發軟,使不上力氣。
他又扭頭去,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臉上帶着笑容。
“啊!”尤讓被鏡子裏突然出現的另一張臉吓住了。
那張臉挨着他的臉,陰沉着表情,很兇。
尤讓膽子小,被他突然吓了一跳。
鏡子裏的臉說話了:“你剛剛在看哪裏?”
薛子昂有些不愉,他走過來這麽久,對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還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順着尤讓的目光看過去,就只能看到康志文。
他忍不住催促:“洗完沒有?”
他要接冷水。
陳慶來得早,動作也快,他給對方讓了個位置。
“我好了,你用吧。”
薛子昂就站到了尤讓的身邊。
薛子昂在洗手間裏能聽到尤讓剛剛和陳慶說話的聲音,現在陳慶到宿舍外的陽臺去曬衣服了,尤讓就跟嘴巴上了拉鏈似的,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
兩個人之間只能聽到嘩啦啦的水聲。
他的靠近讓尤讓感到不适,他加快了自己洗衣服的速度。
拿起一塊香皂就往自己衣服上抹,抹完就用手搓。
白色刺眼的燈光裏可以窺見他被水浸紅的指節。
薛子昂問他:“好了?”
尤讓手下的速度更快了,他抿着嘴應了聲,“好了。”
高個子的男生就将放在洗手池旁小窗戶上的電燈拿走了。
“陳慶,借一下你的電燈。”
陳慶在陽臺上晾衣服,聽到就應了一聲“好”。
尤讓把自己的衣服摸黑洗完,又摸着黑走到自己的櫃子邊拿一架,只是他晚上的視力差勁,就這麽大點的宿舍叫他來回踩了兩只鞋子。
尤讓踩完“啊”了一聲,然後用腳将面前的鞋子撥開,他看不清楚踩到的到底是誰的鞋子。
只希望如果是薛子昂就趁着現在對方不在,撥開叫人發現不了。
康志文靠在床上,他沒有躺下。
他睡覺認床,并且還需要非常安靜的環境。
此時宿舍裏有水聲和腳步聲。
他根本無法入睡。
他聽到尤讓發出的驚叫,就瞧見他将自己的鞋子撥開,臉上是心虛不已的表情。
康志文的眉頭皺了下,他挪到床邊,借着走廊上的一點光亮,和他出色的夜間視力,清晰地将自己鞋子上的半截腳印看得清楚。
康志文盯着看了會兒,又閉上眼。
又睜開。
這鞋他不想再穿了。
薛子昂很快就洗出來。
他和康志文不一樣,康志文出來時也都衣服穿得好好在身上,他只穿了件短褲,赤着上身就出來。
露出他結實的腹肌。
身體充滿力氣。
尤讓開了陽臺門,他借着宿舍外面的路燈将自己洗幹淨的衣服挂到晾衣杆上。
一進來薛子昂把他堵在門口。
衛生間沒有熱水,他試探了下裏頭以前的噴頭能不能出水,雖然沒有接通熱水,但好在是能用的,他就快速沖了個涼水澡。
一股水汽混合着男生的體溫刺刺地往尤讓的鼻腔裏面鑽。
他很少會和其他的男生這麽近。
“你幹嘛?”尤讓想要進去,對方擋住了他。
他只好問問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
薛子昂擡了擡下巴,讓他去看洗手池。
“把我衣服洗了。”
薛家的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這前面十幾年就沒自己洗過衣服。
他剛見尤讓洗衣服熟練勤快,就堵着人洗了他的衣服。
尤讓的臉繃住,他摸不準陳慶和康志文有沒有睡着,心裏還記挂着他的作業本,焦躁不安。
“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他不敢去看薛子昂的眼睛,他打心裏是害怕對方的。
電影裏經常和人打架,時不時手上和臉上會帶點血跡、眼神狠辣的男生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叫他的腦子都糊塗。
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說出口的時候才打了個哆嗦。
他的雙眼睜大,身子緊繃。
只覺得要大禍臨頭,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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