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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可就在冰霜要将她吞沒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你為什麽不躲？”

李如意凍得嘴唇發白，說出的話也帶出了哆嗦：“我為什麽要躲？神明所賜皆是恩典，我只需要接受即可。”

神明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花言巧語，但我必須告訴你，不是我做的。”

李如意略顯失望，拉長語調：“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神明懶得理會她，冰霜化為粉末，如同星子般落在地面。

畫面顯現，讓李如意清楚地看見究竟是誰搞的鬼。

“現在，你明白了嗎？”

“明白……”

但很顯然，李如意對此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說不太想聽。

神明覺得有些憋氣，明明一切都說清楚了，卻又像是什麽都沒說清。沾染在祂身上的墨水，就像是洗不淨一樣，令人感到厭惡。

一只手從虛空中探出，朝着畫面裏的孫大力而去。顯然，神明打算将這種厭惡，發洩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等等。”

這會兒李如意倒是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阻止了祂。

“你不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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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緊緊地盯着她，帶着高高在上的審判，令人感到不适。但李如意顯然并不在意，在她的心裏，神明可以審判她，她也同樣可以審判生命。

“恨啊，但就不牢大人您出手了。我是您的信徒，自然也是你手中的一把刀。任何冒犯神明的人，只要您一聲令下，我都會為您鏟除，不需要讓那污穢的鮮血沾染您的手上。”

李如意靠近祂，将手輕輕覆蓋在祂的手背上。神明的手很冷，冰得幾乎要将她凍傷。表皮非常光滑，根本摸不出人類的皮膚溫度，甚至連指腹都沒有指紋。

她的動作是那樣專注而細致，仿佛在研究珍寶一般，讓神明一時間竟沒有回神。

直到那細細密密的觸感清晰地傳遞過來，祂才驟然收手，面具猛然後退，扭轉方向，面對李如意，黑洞洞的眼眶中透出陰冷的殺意。

“放肆！”

李如意抿唇輕笑，将手伸了過去：“抱歉，作為您最虔誠的信徒，我也是一時情難自禁。如果有所冒犯……您可以再摸回來……”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期待神明的反應，是會惱羞成怒，還是會茫然無措呢？

可下一秒，她卻被彈出了幻境。

看來是惱羞成怒了。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原本跳舞的人群散盡，只需要各色各樣的攤位。

身着條紋浴衣的中年男子，戴着鳥嘴面具，正熱火朝天地擺弄着關東煮。

鮮紅的湯汁咕嘟嘟地冒着水泡，讓鹹腥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而所謂的食材，有圓滾滾的一對眼珠子，泡在湯裏的時候會閉上，拿出來放在盒子裏的時候又會睜開，長而濃密的睫毛來回刷動，時不時會滴落紅色的汁液。

有皺巴巴的人皮，表面還有沒有剃幹淨的汗毛，因為煮得太狠，而擴張出巨大的毛孔。

有切開花的手指，下面還耷拉着白色的筋兒。有鼓脹的腸子，繞了好幾圈，泡在汁液裏發脹，需要剪斷才能裝進盒子裏。

別說吃了，光是看一眼就讓人掉精神值。偏偏鳥嘴大爺還格外熱情地招待着，吓得呂妍他們，只能尬笑着拒絕，繞着道往前走。

可還沒走幾步，又被養金魚的小姑娘攔住了。小姑娘頭戴蘭花，穿着天藍色的振袖，臉上戴着蝴蝶面具，微微低頭，優雅地邀請着他們。

看她的樣子，倒是比鳥嘴大爺正常很多，可往那裝金魚的盆裏看了一眼，呂妍他們卻差點吐出來。

那根本不是金魚，而是一個個為出世的胎兒。只有巴掌大小，腦袋大，身子短，五官集中，四肢細得跟麻繩一樣，閉着眼睛在水裏游動，是不是還會發出嘤嘤的叫聲。

“一只只需要一個金元寶哦~”

小姑娘的聲音很甜，像是陷入蜂蜜罐的糖，黏在耳朵上難以流淌。可說出的話，卻讓衆人目瞪口呆，即使老練如孫大力，都被它的不要臉震驚了。

一只金魚一個金元寶，它怎麽不去搶啊！

難怪規則不讓他們靠近金魚攤，這去了不被扒一層皮才怪。

玩家們飛快地搖頭，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般，從小姑娘的手中溜走。

剩下的攤位基本都差不多，玩家們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走，盡可能地避免目光與攤主們接觸。

就在這時，一個拿着裝有“金魚”塑料袋的小男孩邊喊邊跑地從遠處跑來。

樓一棟他們頓時皮子一緊，已知不能踩水的規則是正确的，那這就是顆飛奔而來的“zha彈”啊！

此時的玩家也顧不得勾心鬥角，頓時如鳥群散。

直到小男孩如同飛機一樣從他們身邊低空飛過，樓一棟才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完全松完，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幾乎是貼着他的耳邊響起：“客人，請問是要買金魚嗎？”

依舊是甜膩的語氣，呼出的氣卻腥臭難聞，輕柔的嗓音中包含無限惡意，滿是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僵硬地回頭，發現原本早該遠離的金魚攤，此時就在自己身後。而跟他一樣倒黴的，還有姜梓、呂妍和金鑫三個，他們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如果你看見有撈金魚的小攤，請務必不要靠近一米之內，立刻離開前往一個蒲團上坐下超過十五秒即可繼續前進。】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必須盡快坐上蒲團。

不知道是不是樓一棟的錯覺，小姑娘臉上的蝴蝶面具仿佛在融化一般，與她的頭顱融合在一起。原本還算近人的形狀，逐漸變得奇怪起來。

袖子上的顏色逐漸變得灰暗，藍色的顏料順着袖子的垂度，變得粘稠濕漉，如同凝結出水滴般，往下流淌。

樓一棟飛快地尋找着蒲團，很快看到了希望，但與他同樣反應的還有三人。

他瞬間意識到問題——蒲團只有一個，而他們有四個人！

姜梓他們也同樣發現了，陣營瞬間破裂，四個人分成了三個陣營。

樓一棟雖然是一個人，但這裏他的實力最強；姜梓和金鑫是兩個人，金鑫完全是以姜梓為先，他自己無所謂；只有呂妍最慘，既弱又孤。

呂妍也很快意識到問題，人命地摸了摸鼻子，後退一步，擺了擺手：“我不搶了，這裏我拖着，你們盡快尋找第二個蒲團。”

說完，深吸一口氣，直面已經融化成蝴蝶的鬼怪走去。

姜梓一頓，她跟呂妍相處的時間最長，知道她是個心善的人。可心善在游戲裏是最沒用的東西，因為呂妍并沒有任何實力，所以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光是看她顫抖的雙手，就知道她此時有多麽害怕。她不想去評價她的行為究竟是善是惡，因為呂妍的抉擇也是無可奈何。但不論如何，她都用生命照亮了最後一抹善意。

她推了金鑫一把：“你去找蒲團，我跟呂妍一起。”

金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第一反應就是抓住她的手腕，不想讓她過去。可在觸及姜梓的目光後，他又緩緩地放了下來，咬牙答應下來。

樓一棟向來不愛管閑事，孤身一人的他看慣了生死，只想保全自己。所以他不加入任何組織，就是不願意跟人産生聯系。他很清楚，在這種吃人的地方，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會拖慢他的腳步。

如果金鑫他們要跟他争，他絕對不會退讓半步。

可是現在……

他微微苦笑，反而難以抉擇了。

就在這火石電光之間，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李如意的面容。

明明李如意更像是玩弄人命于鼓掌的家夥，可她實際做的，卻跟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有多少次，他都想要問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可話到了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如果換了是她，此時會如何選擇？

樓一棟嘆了口氣，已經有了答案。

“等下，這個蒲團留給你們，我去尋找新的，你們三個一起對抗那個鬼怪，可以嗎？”

姜梓和金鑫看向他，臉上顯露出詫異。如果沒有那句“蒲團留個你們”，他們肯定不相信。但現在，樓一棟分明是把唯一的生機讓了出來。

要知道規則規定，在寺廟裏必須兩人或兩人以上同時行動才行，他現在單獨行動，可謂是非常冒險。

不論他的原因如何，這都足以說明他的善意，而此時自然是人越多，拖延的時間就越長。

這條規則并不是必死的，只要他們能找到蒲團，就還有機會。

“你一個人，可能會觸犯規則？”

“應該不會。”

樓一棟這麽判斷也是有依據的，因為李如意消失不見卻沒有死，就足以說明這條規則未必是真。

姜梓飛快點頭，讓金鑫拿上蒲團，轉頭朝呂妍跑去。

樓一棟也不敢浪費時間，拿出地圖，尋找着最近的第二個蒲團。

然而令他擁有希望又絕望的是，第二個蒲團還算近，可剩下的蒲團就遠的離譜，即使找到，恐怕姜梓他們也撐不住。

他咬着牙拼命奔跑，腦子裏也在不斷地權衡利弊。

是繼續尋找，以三個人的性命為賭，還是拿上第二個回來，保全兩個人的性命？

這樣的抉擇真是太難了！

他的速度不慢，在全力沖刺下，終于在一分多鐘後看到了第二個蒲團。為了确保蒲團的真實，他又拿出地圖，對照一番，這才放下心來。

而此時已經過去兩分鐘了，姜梓他們還能撐多久？

他必須盡快做出決斷！

當他走近蒲團，想要拿起的時候，卻發現在蒲團的後面，有一小團影子，因為夜色太濃重，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細細看去，才發現是只紅毛狐貍，尾巴很長很蓬松，拖在身後，頂端有一圈白毛。明明就是個狐貍臉，卻還戴着狐貍面具，身上穿着破舊的袈裟，安靜地盤腿坐在那裏。即使他就在跟前不斷窺探，也始終無動于衷。

剛剛有狐貍嗎？

樓一棟仔細想了想，好像确實也有那麽個影子在旁邊，但情況太緊張，他根本沒有細看。

而且，拿走蒲團的時候，狐貍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雕像一般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