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庸醫？

庸醫？

餘怒未消的宿塵又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他笨拙接聽。

裏頭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宿塵宿大醫生，工資你快點結算一下！我都離職一周了，做人不能這麽黑心肝！拖着這點錢有什麽用？你随便忽悠幾個大爺大媽買點臨期的低成本回收保健品，就賺回來多少！”

手機那頭的人語氣很不愉快，并且發出威脅：“你要是不痛快給我發工資，我就給315打電話投訴你！”

“醫生，工資，臨期保健品，忽悠是什麽意思？”宿塵莫名其妙，但他大概從兩次手機裏傳出來的話，感覺到自己應該做了很不好的事。

對方的沉默震耳欲聾，接着他破口大罵：“別在這跟我裝腦袋被門擠了！明天我去你診所領工資，你要不給，我就投訴！查你個傾家蕩産！讓你蹲局子！”

宿塵揉着被怒吼聲震疼的耳朵，把手機拿遠。他在想，手裏的到底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有不同的人通過這個跟他發脾氣？

此時他的記憶自動打開，想起來回家的路，确切地說，是他診所所在的位置。

診所裏有一個小單間，被宿塵收拾出來當卧室。

“我什麽時候這個奇怪的地方生活過？”他很奇怪，對腦袋裏的畫面十分不解。

診所距離他現在所在的公園可不算近，徒步回去至少要走兩個小時，打車比較方便。

這是腦袋裏自己跑出來的想法。

“打車？”又是什麽啊？

宿塵擰着眉頭，不管腦袋裏的亂七八糟，擡手準備飛天，卻被腦海裏一個聲音壓下。

“不能随意使用靈力，去打車。”

宿塵：“誰？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聲音飄忽不定回答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次元不同。我在這個世界玩砸了，而你在那個世界拯救了天下蒼生，功德無量，我拉你來救場。我馬上就要跟你合二為一了，我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你都會擁有。”

宿塵：“你是另一個我？”

分靈？他何時分出來過一縷分靈，自己怎麽不記得？

忽然他感覺到後背一陣微風，有什麽東西無比親近又自然地融入身體。

霎時，宿塵分靈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的記憶頃刻湧出。

原來所謂的分靈，是宿塵當年救助一朵有靈智的小花仙時候，不小心滴下的一滴血。

小花仙靈力低微，無法上宿塵宗門報答，便盡心盡力滋養宿塵這一滴血，讓它有了靈智。

宿塵搖搖頭，知道了另一個自己是怎麽回事，有些哭笑不得。

這滴血擁有意識後，帶着宿塵所有的記憶，甚至還有他一些靈力，在小花仙的領地裏生活，威望極高。最後小花仙一族遭遇天劫，為了報恩，犧牲全族，把所有靈力注入宿塵的這滴鮮血裏，讓他霎時修為激增。

這滴血承受不住，凝神納靈之時，誤入時空交錯陣，來到這個現實世界。

他轉生在一個相對來說還算比較富裕的家庭做兒子，稀裏糊塗被爸媽送去學醫。

他可太不喜歡這個世界了，不能随便飛，不能使用靈力，好無聊，所以他做什麽都心不在焉。

畢業後，爸媽給他開了個診所，請了老中醫坐鎮，讓他平時多虛心學習。

結果沒半年，宿塵這滴血吊兒郎當不思進取的樣子，就把老中醫氣跑了。

他更加自暴自棄，亂開藥，瞎診斷，對世界充滿了厭惡。

直到他今晚上感覺到宿塵本體進入他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後，整滴血都興奮了！

而他也知道了，當年宿塵本體為了壓制鬼王選擇剖丹挖心之舉，其實正是歷劫飛升之劫難，是否能舍棄自己性命就是當年上天對他的考驗。

只是，渡劫成功了，卻不知他為何沒有飛升，而是來到這個世界。

難不成真的是被自己不停念叨，給召喚過來的？

這滴血想着，這樣也好。他願意放棄自己的靈智，回歸宿塵。

宿塵通過意念知道了自己這滴血的所有經歷和想法，十分感慨。

而為何沒有飛升，他猜想，大概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鬼王需要他解決。

“我一定不辜負上天厚望！定要将這嚣張且色膽包天的鬼王全力剿滅！”宿塵對着沉黑的天幕發誓！

他看着血月，滿目恨意：“鬼王！你族傷天害理！我一個都不會繞過！”

還沒走的殷絮玩味看着怒氣沖沖的漂亮青年，露出一個可笑眼神：“我可是公務員～有大印的正式天官。沒看到有天帝靈力護體，你壓根都無法發現我的存在嗎？笑死鬼了！”

他撓撓懷裏黑貓的下巴，一臉寵溺問道：“他好傻是不是？”

黑貓眯着危險的眼睛，陰森森回應一聲。

滿眼都寫着“合着眼都瞧不上宿塵”的意思。

“喲，果然是我養了三百年的貓，和我心有靈犀，你也覺得他很可愛。”殷絮撚了撚手指，似乎在回味着宿塵耳尖的溫度。

黑貓微微睜大眼睛，帶着疑惑盯着主人：“喵？”

那個宿塵殺氣那麽重，口口聲聲要滅了你喂！你覺得他很？可？愛？

它擺動尾巴，十分煩躁。

這個宿塵，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家夥，誰知道上邊突然把他安排過來做什麽。

讨厭！

宿塵通過那滴血的記憶，成功掌握了手機的使用方法，查看到微信裏的餘額，可真不少。

而那些剛才都聽不懂的詞語，現在也都豁然開朗，都懂了。

看着天色已晚，公園裏的人基本走光了，一些娛樂項目的商販也開始收攤，唯有幾位主播還在賣力表演，感謝榜一大哥的打賞，笑容甜甜。宿塵也要回“家”了。

宿塵分辨了一下方向，順利找到公園一處出口，成功坐上出租車，回到了那滴血經營的小診所。

診所的卷簾門前以及整條街，都呼呼燃燒着什麽，宿塵走近一看，竟然是紙錢。

他通過手機查看，哦，原來今天是中元節。

診所的地形恰好是一個三角路口的轉角處，路口總是有人會燒紙錢，不礙事。

他回頭看着抱着紙錢驚慌逃竄的孤魂野鬼，沒有查探到窮兇極惡的鬼，便不打算理會。

有的好鬼，是地府放上來散着，等投胎的，不用殺。

冥界鬼差也一直極力追殺鬼王一族，只是它們源源不斷，絞殺不清罷了。

宿塵從褲兜裏掏出來電子鑰匙，打開了卷閘門，進入診所。

街上的小鬼們重新冒出來，紛紛圍在緩緩落下的卷閘門前，互相議論。

“這個黑心庸醫怎麽氣場這麽可怕了？”

“是啊，好吓人啊！大老遠就感覺到了一股懾人的恐怖感！”

“他走路的姿勢也不一樣了，以前斜腰拉胯，兩眼望天，全世界都欠他一百萬一樣！極其厭世。”

“對對，他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比咱們看起來都像鬼！”

“不得不說，他剛才那幾步，那轉身，那淩厲的神态，以及甩手掏鑰匙的動作，簡直能把我帥活過來！”

“誰說不是呢？突然想嫁！”

衆鬼：“……”

大家說了幾句，就開始在路邊撿紙錢了，和諧謙讓，不争不搶。

宿塵在診所裏順利找到小卧室，感受着自己這滴血在這個世界留下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

第二天清晨，正在凝神禪定的宿塵，被陣陣砸門聲驚擾。

他去開門，卷閘門慢慢升起的時候，就有幾個靈活的大小夥子和小姑娘們争着鑽進來。

他們個個瞪着眼睛，氣勢洶洶，紛紛指着他的鼻子尖，口吐芬芳！

“黑心爛肺！你退錢！”

“你也是有爸媽的人！怎麽幹得出來這麽不要臉的事？”

“我跟你說，你必須十倍給我退錢！不然我就報警！你賣假藥！”

“保健品不算藥！”有人提醒。

“那他亂開藥！不管什麽病，都開清瘟膠囊或者類似輔助的藥，還裝模作樣用紙包起來買，賣弄中醫情懷！啊呸！這不是耽誤人家治病？他還收費死貴！”

宿塵：“……”

這滴血确實缺德。

他在這滴血的記憶裏，根本就湊不齊醫理，他壓根不會看病。

卷閘門全部開啓後，這不算大的診所裏，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人，有的是集合一起過來讨說法的，有的是路過看熱鬧。

“簡直坑人缺德！今天必須給大家夥一個說法！”大多數人是因為年邁的父母購買了臨期保健品，當長壽藥天天吃結果上吐下瀉進了醫院的子女們過來質問。

也有大爺大媽吃得少發現身體不舒服停了，不敢告訴子女，被組織者聯系上，自己來讨說法的。

宿塵啞口無言，這些事不是他做的，但卻是自己那滴血做的，怎麽他也逃不脫責任。況且他現在還要用這個身體，追殺鬼王，就一定要善後。

他昨晚查了銀行卡餘額，錢不少，如果不按照十倍退款，原價都退了，問題不大。

所以他賠着不是，答應可以退款。

在場鬧騰的兇巴巴的人們聽到宿塵這個無賴今天如此痛快，竟然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過來鬧了，也報過警，但是宿塵黑心錢賺得多，不知道怎麽打點過上頭，每次都能平安無事。

這些人這次來，是打算做持久戰的。

“你，你說什麽？”有一個老漢不相信往常一臉全世界都是我仇人的宿塵，今天會一臉歉疚平和地好聲好氣說退款。

其他人也紛紛質問：“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原本想态度更加溫和解決問題的宿塵被忽然大哭的小男孩打斷。

他掃眼過去，只見一個類似于蜘蛛一樣的怨鬼，正用八只手死死抓着小男孩的太陽穴。而尾巴上的針管從後腰穿入男孩的胃部，緩緩釋放怨氣。

“該死！”宿塵柔和的目光登時淩厲起來，殺氣滿滿。

通常情況下，宿塵都要隐藏自己的靈力，以免誤傷一些凡人。

人群裏不僅這一只鬼，還有其他幾只小鬼正在肆無忌憚流竄着，吸收人們精氣，笑得無比張狂。

宿塵冷面勾唇掃視它們，十分瘆人。

他這變化，吓得圍着人不由自主紛紛退後幾步，不敢吭聲。

被盯着的小男孩被他吓得哭鬧得更厲害了。

“嗚嗚嗚嗚哇！”

男孩奶奶今天就是跟着助威來的，她住在附近小區，早就知道宿塵是黑心診所，來過幾次就再也不來了。

看着宿塵要對自己孫子大開殺戒的樣子，她吓得抱起來小男孩就擠出去。

可宿塵手疾眼快，對着哭鬧不止的小男孩太陽穴一彈一掐，接着力道适中地一拍，把興奮傷害小男孩的蜘蛛形的怨鬼瞬間消滅。

在一群人的驚呼聲中，孩子奶奶還沒反應過來，懷裏的小男孩不哭了，吐出來好多沒消化的東西，淚眼汪汪說“奶奶，我不難受了。剛才頭特別疼，肚子裏咕嚕嚕一直動來動去，惡心，好想吐。”

宿塵看着化成灰的小鬼，放了心。他拿捏身份，裝模作樣，對懵着的老人家溫和說道：“小兒積食，引高熱，穴位排濁，病已好。”

老人家迷茫“啊”了一聲，下意識道謝。

在場所有人：“！！！”

他們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太神奇了吧！

現場版的手到病除？

所以這個臭名昭着的庸醫………

“？？？”

大家沉默，互相對視。

接着，宿塵的目光再次劃上殺氣，看向一位拄着拐杖，身形駝背的大爺，露出“你死定了”的可怕微笑。

大爺：“……”

大爺心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