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大“病”

大“病”

厲鬼聽到宿塵這麽幹脆，開心一瞬又緩緩耷拉下臉來。

“怎麽？反悔了？”宿塵殺了太多鬼，猜測它的擔憂，“如果你真的沒有做過殺人害人的事，解決完殷絮，我不會殺你。”

他承諾。

“不是……”厲鬼莫名相信眼前不茍言笑的厲害人物，他擔心的是別的，“萬一，你沒打過它，我今天就死定了。是我把你帶過去的，殷絮一定會殺了我。”

它不敢賭。

“我打不過殷絮？”宿塵反問，語氣中透着那不可能的姿态。

殷絮雖然沒有跟他交手，但是身上傳出的鬼氣并沒有孟弈那麽兇烈，必不會是太難對付的鬼。

況且，宿塵實力逆天，從未遇到任何鬼怪是他對手。

孟弈是難得能與他較量千年之久的惡鬼，若不是它忽然修為突升，宿塵那年閉關出來，他有把握将孟弈徹底絞殺。

他不相信殷絮會比孟弈還難纏。

畢竟這個世界的大環境如此，靈力十分低微。殷絮能強到哪去？

厲鬼看着他自信的樣子，猶豫兩下，最後還是決定賭一把！

“我信你！我可是用我的這條鬼命信你！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們這些好鬼出來！我會全力以赴幫你對付那狗比鬼王！”

“不用。”宿塵直接拒絕。

他何時需要旁人幫手了？

這是對他實力的羞辱。

厲鬼：“……”

救命，他好自信！超帥！

希望不是在裝逼，厲鬼心裏默默祈禱。

宿塵挑了一道靈力，利用結界把電動車放在沒有監控人煙稀少的地方。

他跟着厲鬼穿梭在樓宇之間，很快進入一大型廢舊工廠裏頭。

守門小鬼看到厲鬼，手裏拿着自制兵器耀武揚威地攔着：“進出證呢？帶回來個活人幹什麽？鬼王不是讓你去找生魄。”

宿塵淡淡問厲鬼：“看門小鬼殺過人嗎？”

“嗯，那可不少，它殺了……”

“嘭！”

厲鬼還沒扒拉着手指頭數完，就見眼前一道金光劈過，看門小鬼瞬間被炸成灰燼，随風消散。

厲鬼：“……”

“……”

“……”

“只要殺過人的鬼，見一個殺一個。”宿塵淺淺開口。

厲鬼吞咽了一下口水，吓得不敢吭聲，都不知道該怎麽邁步了。

太狠了我去，比鬼王下手還快準狠啊！

它唏噓不已。

小鬼被殺發出來的炸裂聲沒有引來任何小鬼。

好像都沒聽到一樣。

“大哥你這道法高深啊！”厲鬼佩服。

宿塵聽慣了恭維之話，從小聽到大，聽了一千多年，不想做什麽回應。

他看着空蕩荒廢的偌大廢棄工廠裏聚攏的鬼氣，雖然彌漫厚重，卻雜亂不堪，無法融合，簡直不堪一擊。

想當年孟弈為了凝聚自己的鬼氣，強制要求所有的鬼衆都要跟他修煉一樣的功法。

待哪只鬼修煉境界被它看上，就直接吸納這鬼所有鬼力，為自己而用。

如此做法激怒孟弈手下，鬼族曾發生過一次不小的內亂。

但可惜的是，孟弈毫不在意這些鬼的反抗，把幾個修為好的鬼力吸納以後，其他小鬼壓根沒有抵抗之力，只好被迫繼續聽話，等死。

為了避免二次內亂，孟弈也學聰明了，不再招攬游魂野鬼明目張膽告訴它們修煉和他一樣的功法，而是開始煉鬼。

它把衆多鬼衆制作成只有服從命令意識的傀儡，為自己效命，供他吸納，再也不會有誰會反抗。

那時候的孟弈，所彙聚起來的鬼氣，強悍到可以毀天滅地。

修為高深的宿塵對付它，也稱得上一句吃力。

眼前松散無力的鬼氣薄弱非常，這在宿塵眼中，都不值得掀一下眼皮。

“殷絮原來這麽弱嗎？”他高傲挑着眉尖，下巴微揚，不把這裏的鬼氣放在眼裏。

“鬼王……鬼王它，”厲鬼提到鬼王，十分害怕，“它平時為了躲避鬼差，會隐藏自己的鬼氣。它真的很可怕，大哥，我覺得你還是低調一點，咱們悄悄打入敵人內部，見機行……”

“那你覺得我為了殺鬼，會暴露所有靈力？”宿塵用實力回答。

他手掌一托，一個八卦虛影出現，迅速落在工廠地面，四面八方擴散，很快形成一個巨大八卦陣，轟然爆出金光。

接着整個工廠的廢棄房子出現輕微晃動，厲鬼不知道發生什麽，吓得腳尖踮起來來回跳。

然後它看到了工廠之內所有的紛雜鬼氣被緩緩上升的八股金光托起。

同時被拖出來的，還有懵逼至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許許多多的鬼。

其中一個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端着紅酒杯品嘗白色生魄的惡鬼，雙目狠厲，警惕掃視四周。尋找是誰這麽不長眼，竟然來它的老巢來鬧事。

它身上鬼氣赫然放大，和厲鬼手臂上的鬼氣完全一樣。

“媽呀！大哥！鬼王最讨厭吃生魄的時候被打擾了，快跑啊！”厲鬼看着鬼王沒有瞳孔的眼睛鎖定在他們這邊，并且做出一個要殺鬼的動作和笑容，吓得鬼體都要散了。

它扭頭就跑。

宿塵不管它，和散發着鬼氣的白西裝鬼對視。

這鬼皮膚極其白，油漆一樣泛着光，嘴唇毫也是無血色，眉毛睫毛都是白色。頭發卻是血紅無比，長發披肩，無風張揚着。

殷絮本體？

宿塵嫌棄，模樣怪異醜陋，多看一眼都怕眼睛疼。

宿塵打量它幾眼之後，姿态淩厲，擡手便打。

鬼王也不客氣，一口吞下酒杯中剩餘生魄，大吼一聲，雙臂一震。白色西裝破裂，它身體變化，鬼體上挂滿了百鬼頭，表情詭異各異，撲向宿塵。

“好惡心。”宿塵嫌棄。

兩拳對擊，撞出巨大氣流。

宿塵靈力以碾壓式的力量将鬼王鬼氣全部吞沒，幾十個小鬼瞬間被擊碎成粉末。

鬼王始料不及，被打得渾身劇疼，有些錯愕。

“你！你是什麽來頭？”它在人間五百多年欺鬼害人，已經幾乎見不到有什麽真本事的道士了。

逍遙自在的日子過了很久。

“裝傻？”宿塵盯着鬼王黑洞洞的眼睛，又反問：“你不是殷絮？”

殷絮不會這麽弱。

就憑着殷絮故意暴露給自己的氣息，他能判斷，絕對不會這麽弱。

一開始宿塵以為殷絮故意暴露給自己一個其他鬼的鬼氣騙自己，可到了這兒，和這只鬼交手一下，他便出現了疑惑。

一只鬼力低的鬼是無法吸納修為比自己高的鬼的鬼力。也就是說，殷絮暴露出的鬼力，遠遠高于這只鬼的鬼力。

所以這鬼就是和殷絮重名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鬼不是殷絮，宿塵還有點欣慰。

沒有走他爸孟弈的老路就好。

“對對對！我不是殷絮！”那鬼見對手實力太強，瞬間低眉順眼，趕緊承認，“怎麽，你也要找殷絮嗎？太好了，我們聯手一起找怎麽樣！我找了他幾百年了！等我找到這貨，我就殺了他，做真正的鬼王，哈哈哈！”

宿塵：“……”

“殺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就這鬼這點不夠看的鬼力，也就能欺負欺負更差勁兒的鬼了。

“殺殷絮啊！”那鬼大言不慚，“我用他的名字，是瞧得起他！終有一天我要替代他哈哈哈哈！”

宿塵：“……”

無知。

“他很難找？”找了幾百年？不是宿塵瞧不起這鬼，這很難評。

“我可能喊一句他就出來了。”以宿塵這麽多年的經驗來判斷，那個殷絮八成對自己一見鐘情了，狗皮膏藥一樣地跟着。

他身邊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不管什麽身份地位的人，哪個不是對他傾慕不已，體貼周到？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是宿塵習慣到不能再習慣的生活。

鬼王看他宛若看到了智障，一臉無語。

宿塵倒也沒想喊兩嗓子，萬一沒喊來，多沒臉面。

可他這想法還沒放下，就感覺到了一道鬼氣，接着耳邊傳來一聲輕浮調戲：“想我了？那我還不是随想随到。”

宿塵：“……”

真是招人反感。

殷絮手裏拿着一根棒棒糖，在宿塵眼前晃了晃，“可樂味的，可好吃了，嘗嘗？”

宿塵推開殷絮。

不過倒是真給面子，說來就來。

他順勢瞥了一眼鬼王。

鬼王：“？”

“你？”他圍着身材高挑模樣英俊的殷絮轉了一圈，不可置信地問：“你是殷絮？”

接着它忽然仰天大笑，差點岔氣：“糊弄誰呢？當我憨嗎？”

殷絮踹了它一腳，鬼氣威壓：“閉嘴，笑得很難聽，吵到我了。”

一瞬，整個工廠所有的小鬼都被殷絮的氣場壓得幾乎要碎掉了，紛紛哀嚎着求救。

鬼王也十分不舒服，剛剛吞下還未來得及融合的生魄被殷絮的鬼力生生擠壓出來。

殷絮随意甩甩手，那些生魄循着一個方向有規律的飛走。

宿塵知道，那是他特意引路，讓生魄回到原本的身體裏。

他打量殷絮，這鬼，和孟弈确實不是一個路子。

希望殷絮不是演出來用來迷惑自己。

“你你你！”鬼王被殷絮壓制得很難受，又氣又慫，“我聽說，鬼王殷絮被他爸毀了容，是個沒有臉皮的怪物！”

它掙紮着，“還有鬼說，鬼王殷絮原本胎死腹中，怨氣太重，殘留鬼靈為了出生，吃了自己的媽媽！他披着媽媽的鬼皮存在，所以漸漸生了一頭血發！你怎麽可能是殷絮！就算你實力比我高，也想裝鬼王，那裝也要裝得像一點！”

殷絮：“……”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聞？

宿塵：“……”

他抓着殷絮的下巴仔細看看他的臉，沒有皮膚接口，是一張完整的臉皮。

“你跟你爸關系不好，是因為它說的這件事兒？”殷絮被孟弈傷害過？

不一定是臉皮被扒下來，他通過那滴血知道自己的世界和這個世界相距2000多年時間。

過去這麽久，傳言會變化也正常。

“你關心我啊！我好開心，沒有誰關心過我。”殷絮踏踏實實把下巴放在宿塵的手掌上，像只乖乖小貓。

一身的霸氣和淩盛瞬間放下。

“問你話呢！”宿塵把手抽開，白了他一眼。

“唉……怎麽說呢？想不起來了什麽了，太久了。”殷絮不想回答，他跳轉話題，“我平時為人低調不愛出門，也不輕易暴露身份，沒有幾個鬼認得我。”

宿塵看着他故作輕松，笑容滿臉，有幾分不是滋味。

畢竟他可以感受到殷絮努力藏下去的情緒，氣息傳遞會比肉眼看到的情緒更真實。

殷絮很難受，他不想提到孟弈。

那就不提，宿塵也不想提這個惡鬼。

“這裏交給我吧，你忙你的。”殷絮說。

“你要鬼做什麽？”他始終對殷絮保持着幾分警惕。

“我不煉鬼，放心。”像廢棄工廠這樣的鬼團體，數不勝數。殷絮本就派了手下滿世界搜查，他自己也會順便找一找，找到多少處理多少。

這是他的本職工作。

“我是……哎哎哎！”殷絮剛想告訴宿塵他在人間是什麽官位，那人就嗖一下消失了。

“行吧，總有機讓他知道我是好鬼。”殷絮笑了笑，轉頭看向鬼王，表情瞬間凝結。

鬼王：“……”

6！

真6！

變臉速度可以評獎了，好可怕，救命啊！

宿塵返回藏着電動車的位置，熟悉了那滴血留給他的開車技巧，騎着小電車，返回小男孩宇航住的小區。

胳膊受傷的保安正努力跟保安隊長解釋，巡邏時候電車是自己開走的事情。

這種事兒誰信啊。

可是他一轉頭，就看到自己的電車憑空出現在車棚。

“咦？”他奇怪。

宿塵深藏功與名，裝作路人走過。

跟着他走過來的保安隊長大罵：“我看你就是又喝多了說胡話，電車不是好端端就在這兒！”

保安：“我今天沒喝……對對對，喝多了喝多了。”

管他呢，車回來了他不用賠錢不用被辭退就行。

宿塵來到宇航家裏，再次出現，女人依舊盯着他大喊：“老公，入室搶劫的人又回來了！”

宿塵：“……”

他拿出一包銀針：“宇航再不救，很危險。”

這時候老太太被男人扶着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顫顫巍巍解釋：“這是我請回來的神醫！宇航有救了！”

接着她好像全身充滿力氣，拉着宿塵走進宇航的兒童房。

看病宿塵是不行，但修行中學過一點煉丹和針灸的本事。

他自己煉制的銀針，随便紮幾個穴位，裝模作樣一下，都能有效把孩子體內殘存鬼氣驅幹淨。

短短五分鐘，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緩緩睜開眼睛。

眼底烏青不見，只是身體比較虛弱。

少了一些生魄并不影響什麽，精心調養一年半載，少去陰氣重的地方，多曬太陽就行。

宿塵看到孩子醒了，放了心，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他不收錢，老太太激動到給他跪下。

寶貝孫子的命被他救了回來，這可是莫大的恩情。

一向不愛和人聊天交往的老太太在小區裏見人就宣傳宿塵的醫德高尚，醫術高明，還備了大禮送到診所，并且給他拉了五六個有“病”要看的患者。

宿塵看了看這幾個神态疲憊的人，心中有底，都是些小“病”。無意中染上了一些鬼氣，不礙事，自己休息個十天半個月也能緩過來。

不過他開門做生意，也是要賺錢嘛。

每個人開了一點安神爽利的方子，都是按照他在宗門學的東西拿藥，讓他們抓了一些草藥包回去當茶喝就行。

大半個月過去，宿塵藥到病除的美名越傳越遠，很多人特意從外地過來瞧“怪”病。

這天，一輛豪車停在診所前，從車裏下來一個氣質不凡的年輕男人，戴着昂貴的手表，穿着煙灰色的定制大衣，身後跟着六個高大保镖。

宿塵正在給一個老人家“看病”。

這老人家去墓園祭拜先人，染了一些陰氣。

“抱歉，今天宿醫生不營業。”

衣着尊貴的男人身邊，戴着墨鏡的保镖和客氣開口。

他摘下手套，掏出一沓紅包，給診所裏每一個病人發了一個，把人全部清走。

宿塵并未阻攔，因為他知道，今天來的這位，這鬼撞得可算不輕。

是“大病”，确實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