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打起來

打起來

“wc！”白恒宇剛被鬼纏過，深受其害，從鬼王嘴裏聽到這些，就算他懷疑鬼王是騙自己，可宿塵那嚴肅發威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後，總不會是假的。

他身後一定有不少鬼！

這太吓人了！

“哎呀媽呀，宿醫生保護我！”他脊背竄冷氣，吓得兩三步沖過來，躲在宿塵身後。看着空蕩蕩的林蔭小路，他只覺得這裏更冷了，還以為只是樹多山更深的緣故。

“都是站崗的，不會随意傷人。”宿塵不着痕跡挪了一步，白恒宇抓上來的手和自己的腰身完美錯過。

他并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接觸。

白恒宇一個輕微踉跄，哀嚎着，“我能不能不去了！”

“可以可以，你走吧。”殷絮馬上答應，這個礙眼的小白臉走了他才開心。

宿塵沒有理會白恒宇，徑直朝着幽幽的林間小路走去。

沒有人跟着，也省得他多操一份心，護他安全。

殷絮跟上宿塵，釋放鬼氣，壓制蠢蠢欲動想要湊過來招惹宿塵的小鬼們。

“你是喜歡被這些髒東西碰來碰去？”幹嘛不釋放靈力逼退這些小鬼。殷絮的威壓，讓小鬼們紛紛退後，低頭不敢直視這邊。

“這種小事兒一般不用我自己動手。”宿塵知道殷絮一定會有動作。

他以前的弟子們也這麽有眼色來着。

殷絮：“……”

我好歹也是個手下萬千的鬼王……

“鬼王有心了。”宿塵還給他一個甜棗吃吃。

殷絮立刻心花怒放，眼神裏掩飾不住歡喜。

就是這麽好哄。

不值錢的樣子全寫在了臉上。

小路大概三百米，陰嗖嗖全是鬼氣。

這是通往松陵觀後門的路，大門那邊主要接待游客，能通過這條小路的人，要不就是提前和李青山也就是青雲大師預約，要不就是有一張特邀入門卡，才能通行。

進入後山的路，有專門的道士警衛室攔着人不上來。

白恒宇沒有預約上，也沒有入門卡，但這難不倒宿塵和殷絮，障眼法一弄，堂而皇之進來，沿路攝像頭形同虛設。

後山大門的設計，是一個古銅八卦門。

殷絮上去摸摸，“啧啧”兩聲，“這門很新啊，看來李青山會經常保養銅門。”

不然，深山露重，銅容易生綠鏽跡。

有錢人吶。

八卦上的黑白兩個圓點，肉眼看不見什麽，可宿塵和殷絮卻發現，這裏頭游着兩尾人頭魚。

“是赤鱬。”殷絮伸手進入黑色圓點中，逗了一下那死氣沉沉的赤鱬。

山海經中記載的人面魚神神獸，多與絕美女子容貌。

赤鱬縮了縮身子，感覺到殷絮強大的鬼氣，顯得有些懼怕，一張漂亮的臉蛋怯生生。

“別吓它了。”宿塵拽了一下殷絮。

“能困住赤鱬這麽高智商的靈獸，這個李青山有點本事在身上。”殷絮問宿塵，“他就用赤鱬看大門？”

大材小用這不是。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宿塵沒有敲門，直接推開。

一瞬間，對于宿塵來說，不值一提的淺淡陣法被破壞。他手掌擡起，又壓下，把飛去通風報信的赤鱬重新塞回八卦圓點裏。

“你應該收了它倆。”殷絮說。

“如果這兩只赤鱬原本就是深山守護神獸，那就不該被我帶走。”宿塵有他做事的考量。

“這個世界，靈韻稀薄，也許跟着你，它們可以活得更久點。”殷絮說，“我剛才摸到的那只赤鱬，哪還有什麽神獸靈韻，全是又臭又冷的鬼氣。”

“又臭又冷？”宿塵看了一眼殷絮。

自己不也是只鬼，這語氣說得那麽瞧不起鬼。

“你嫌棄我？”殷絮馬上讀懂了宿塵的微表情。

“沒你嫌棄同類那麽明顯。”宿塵嘴巴一向很刁。

殷絮：“……”

“呵，”他自嘲，“是啊，孟弈的血是全世界最髒最臭的。”

誰讓自己是孟弈的孩子，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嫌棄死了孟弈的血留在自己身體裏。

他也不想做鬼。

“我已經脫胎換骨了，我沒有保留孟弈的任何一滴血。”殷絮越過宿塵快速走着，氣呼呼，“所以我還不到一千歲，不然，我應該是不到兩千歲。”

宿塵當時聽到殷絮說自己不到一千歲的時候，思考過時間差。

那滴血的記憶告訴自己，現在的世界和他存在的世界相距兩千年。

殷絮說他是孟弈死之前就生出來過，那怎麽算都不應該只有不到一千歲。

可是宿塵想着，萬一殷絮也是不知道怎麽半路過來的，那按照他的時間概念算，就是不到一千歲。

就像他自己，他接受不了自己一下子跨度兩千年。那這樣算下來，自己豈不是已經三千多歲了。

他還是願意說自己只有一千二百多歲。

“殷絮，什麽意思？”他看着氣呼呼的小孩子，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脫胎換骨？所以有一千多年的時間殷絮都在自我折磨？重回類似于娘胎裏的一個血池法陣苦苦挨了一千年，就為了徹底清換自己帶有孟弈的血脈？

“九死一生的法子，你扛過來了？”他追上殷絮。

這可是莫大的痛苦煎熬。

“嗯。”殷絮帶上一點小驕傲，“我厲害吧。”

“何必呢？”宿塵不懂。

“我不想帶着他的氣息，一點都不想，也不想被你嫌棄。”

殷絮看着宿塵，真誠地說：“我每年都會去供奉你神像的道觀進香，怕你嫌棄我，不受我的祭拜。”

他知道宿塵不會接受孟弈的任何氣息存在。

“孟弈剛死那會，我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只找到了你的靈劍。”

“我的劍在你那？”宿塵問。

“呃……但是。”

宿塵眉毛一挑，但是這個詞注定不會有啥好結果。

“當時你人都碎成了齑粉，滿天飛，我就把你的劍煉化成了這樣。”說着他變化出來一個手掌大小的雕像。

上面已經布滿了殷絮的氣息，全是鬼氣。

這別說認主了，靈劍已經完全變了性質。

宿塵：“……”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靈劍變成自己的雕像，但是能不能雕得好看點？

“你确定這不是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宿塵看着白胡子白眉毛閉眼打坐頭頂頂個葫蘆的雕像，哭笑不得。

“你還別說，因為不知道你長啥樣，所以我真的是按照元始天尊他老人家的模樣煉化的。”殷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宿塵笑了：“你把我當成救命恩人？可我當時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一心想殺了孟弈罷了。”

這樣的厚重回報，宿塵是有些不想受的。

殷絮祭拜了他一千多年。

他挺感動。

“總之是你救了我，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我确實是被你救了。”殷絮強調。

宿塵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這個幹爸，他是當定了。

殷絮這孩子缺少家庭關愛。

想到自己當年流浪時候的孤苦無依，六歲年大饑荒，爸媽都餓死了，他也奄奄一息的時候，被師父發現，帶回宗門。不然，他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師父給他的關心和愛，并不比自己的爸媽少。

“你一直都是自己長大嗎？”他問殷絮。

“是啊。”殷絮的語氣故作輕松。

“天帝呢？”不管？

“他多忙啊。”殷絮淺淺翻了個白眼，“我算個屁。”

“可他不是很寵你？”在陽間任性妄為還讓他做玄學局的局長。

“呵，唉。也許有一天你會懂他為什麽要籠絡我一點。”殷絮轉身，背手，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走啦，幹正經事兒去喽！”

他把手裏老者模樣的雕像，變成宿塵現在的模樣，呵護至極地收起來。

宿塵看着這孩子故作堅強的背影，暗暗決定，他一定要當個好爸爸。

孩子處處透着可憐。

沒爸沒媽自己孤零零長大，挺可憐的。

他也不知道一向冷血冷情的自己，為什麽對這個并不稀罕的鬼族小屁孩産生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憐愛感。

但是他向來喜歡随心而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就是多個兒子，沒什麽負擔。

他診所不還有兩只鬼要照顧，一視同仁就行了。

宿塵快步跟上殷絮。

迎面遇到一個道士，他十分警惕，對着宿塵和殷絮大喝一聲：“你們怎麽進來的 ？”

“走進來的啊！”殷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難不成飛進來的？”

攔路道士：“……”

“我是說你們沒有得到青雲大師的允許，是怎麽通過警衛，怎麽打開八卦門的？”他怒目橫眉，語氣很沖，并且做着趕人的手勢，大步走過來。

殷絮嗤之以鼻，他擡手擋在宿塵前邊，傲然揚起下巴，說：“李青山沒有資格允許我要去哪裏。”

一個凡人，管不着他鬼王的事兒。

“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你很狂啊！”道士腳下生風，是個會點本事的，他上來就要攻殷絮的眼睛，“什麽叼毛，還帶個紅色美瞳，青雲大師的名字是你随便就能叫的嗎？”

“怎麽，他名字上有屎啊，叫了會吐？”殷絮不屑，一把扣住道士的手腕，反手一轉，那道士原地轉了個圈，身體被固定。

“诶诶诶！你松開我！”道士掙紮。

“原本我對李青山還帶着濾鏡，他抓鬼時候義無反顧，我敬他是個漢子。怎麽他教出來的弟子，像無賴？脾氣大有理啊？”

他一腳踹在道士屁股上，讓他來了個狗啃屎，接着又一腳踩在他的脊背上，任道士怎麽努力都起不來。

“你你！你給我等着！現在青雲大師正在午休，要是驚擾了他，你們吃不了兜着走！竟然來砸場子！你們是哪個道觀的，敢不敢說出來！”道士的氣焰并沒有下降，更大聲地嚷嚷，試圖把李青雲喊出來救他。

“诶呦疼啊，師父，師父你快出來看看，這有兩個愣頭青來找麻煩！”他大喊大叫，一副等會就要你們好看的神氣模樣。

“是哪個不長眼地過來鬧事兒？睡個覺都不得安生。”慢悠悠走出來的李青山，身後跟着低頭恭順的十來個弟子，搞得皇帝出巡一樣。

“還挺氣派。”殷絮評價，但是帶着嘲諷。

宿塵循聲望去，看到一個骨瘦如柴雙眼深陷，頭發一半烏黑一半雪白的老者。

不過他的面部狀态異常平滑，好像做過醫美一樣，有些像發面饅頭。只是眼神的蒼老，無法改變。

他穿着一身黑色改良道服，衣服暗紋上竟是道道不同的鬼氣飄蕩。

“看來那兩只不中用的小玩意兒又餓了，連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闖進來，都攔不住了。”李青山沒有睜眼看一眼誰，高高在上地瞥了瞥，語氣傲慢，不耐煩。

“我看你們兩個年紀還小，就當是貪玩進了後山。快走吧，以後要記得對人說，是我青雲大師，為人寬廣，不與你們這毛頭小孩計較。”

身後弟子給他捶背捏肩，他則半眯着眼，舒服得直哼唧。

殷絮：“……”

活像個饞懶賊滑的老太監。

以前和李青山遇到，聯手抓鬼那幾次沒說話過，匆忙合作，抓完就各自去忙，還真不知道這老東西如此德行。

“老先生傻x多忘事？”殷絮松開道士，走進李青山，“你看看我是哪個？”

李青山被罵了，瞬間睜開眼，一臉怒氣。

他目光移過來，看了看殷絮，然後鼻腔裏發出一聲不屑：“我看見你就煩。”

殷絮：“？”

“喲，我招你惹你了？我幫你抓那幾次鬼還煩着你了？”

“殷絮，”宿塵把他拉過來，搖搖頭，“為什麽你有時候智商在線，有時候不怎麽帶腦子。”

殷絮瞬間乖巧，看着宿塵語氣收斂，他一頭霧水：“啊？”

“很明顯，你那幾次無意中遇到他抓鬼，恰好破壞了他鑄就輝煌名聲的好時機。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青雲大師在歌頌自己功德到時候，壓根不會提到有人幫過他。那必須都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殷絮：“啊，這……奶奶的！”

“誰要分他功名了，我随手幫個忙，結果還落了一身不是？笑死，我看他就是欠揍。”

殷絮目光冷下來，開始撸袖子。

李青雲毫不示弱，也拿起架勢來，身後弟子更是紛紛擺開陣勢，各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狂傲得很。

宿塵看了一眼氣呼呼的殷絮，默默退後幾步，讓他們打。

幹兒子受了氣，那必須得找回來。

他這個做幹爸的，一定會及時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