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皇後娘娘美意,但平時事務繁忙,我就不去打擾了。這六清宮我也住了習慣。”

“姐姐,你別跟我客氣。在這後宮之內,論誰最有資格陪在皇上左右?只有姐姐與我,都是從皇上還是三皇子時,一路陪着他過來的,現在後宮裏,要是有哪些個不長眼的敢得罪姐姐,姐姐盡管跟我說。”

“謝謝。”

繞了半天,這才是她的真實目的,拉她站隊。想來,倉若钰這幾年在宮內,雖貴為皇後,日子也不好過。先不說寅肅的性格冷情而飄忽不定,難以琢磨,就是現在蒙受聖寵的顧莘莘妃就夠她受的。

以六兮對顧莘的了解,她亦是個不肯吃虧的女子,又占着寅肅的寵愛,驕橫不比當年的自己少。

入宮這十多個日子,六兮雖足不出戶,看似不與任何人來往,但實則,暗地裏,她早把如今各宮各院的妃嫔都摸了個底朝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對這三宮六院的妃嫔,從家室背景,到樣貌性格,再到是否受寵,她已心中有數。

其實寅肅從登基至今,雖然天下太平,但實則亦是內憂外患,外有玄國,內有大皇子黨,他又是兢兢業業,凡事親力親為,所以并無太多時間去寵幸這些妃子,後宮之争不算激烈。

按照她的了解,目前分為兩個派系,一個是以倉若钰為首的皇後派,一個是以顧莘為首的莘妃派,兩派之間暗中相争,誰也沒有輸贏。都沒有寅肅的子嗣,所以難分勝負。

六兮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視覺去看,反而一眼看穿症結所在,所謂拉班結派,贏了又如何?抵不過寅肅的一句話,他的一句話可以成全你,亦是可以毀了你。

倉若钰繞了半天,無非是給六兮表态,而六兮沒有拒絕亦沒有答應。雖站隊沒用,但不表示不可以利用。

她目送倉若钰離開六清宮,心情才稍放松。她太過于緊張了,草木皆兵,甚至已把所有人都想成了假想敵,時刻戒備着,生怕一個閃神,便被陷害。她現在不能輸,也輸不起。從跟着寅肅踏進宮內那一天起,她的目标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寅肅,要他賦予給她的那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

小雨大大的松了口氣,臉色有些白,擔憂的看着六兮。

“怎麽了?”六兮問她。

小雨欲言又止,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才開口,聲音極小

“奴婢以前是伺候婉妃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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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妃娘娘?”六兮對這個名字并不熟悉。

“婉妃娘娘已仙逝,所以宮裏避諱再無人提及。可憐的婉妃娘娘,是皇上從宮外領回來的民間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深的皇上喜歡,可紅顏薄命,來宮裏不過半年忽然大病而亡。大家都說她的病很蹊跷,倒像是中毒。而她得病之前,皇後娘娘也曾來看過她,說過一些體己的話,可那時,婉妃娘娘與莘妃娘娘本就交好,對皇後并不熱絡。我擔心”

小雨說到這,聲音有些哽咽,看着六兮的表情充滿了擔心,這個眼神讓六兮又想起了宮外的碟夜。她阻止了小雨再往下說

“你剛才說過的話,以後不要再跟任何人提半句。在宮裏,多看,多聽,多做,但話,不管對錯,都忍着少說或者不說,知道了嗎?小雨。”“奴婢知道了。”

小雨低着頭答應。

“今晚是十五,月圓夜,按照宮裏的規矩,各宮妃嫔都會到禦花園賞月喝酒,皇上也會去。上午安公公已來報,讓您準備一下參加。剛才皇後娘娘也特意囑咐讓您參加。”

“好。”

“那奴婢下去給您準備一下。”

“好,謝謝。”

不一會,小雨帶來了胭脂粉末,帶來了款款鮮亮長裙,讓她試,想讓她濃妝豔抹,身穿豔麗華服去參加。

六兮看着哭笑不得:

“你下去吧,我稍後自己準備。”

六兮給自己選的是一件非常素雅的衣裳,沒有任何裝飾,而發鬓沒有任何頭飾,只是一只簡單的簪子把頭發盤起。

當她這身形象走出更衣室時,小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您就穿這樣參加宴會?今晚據安公公說,皇上也會到,所以其它宮的娘娘們已從早準備到晚,盛裝出席,都期盼能讓皇上多看一眼。您穿這麽樸素出去,別說皇上不會不注意到你,就是其她嫔妃恐怕也要笑話您。”

六兮不以為意,一來,她喜歡簡單舒适的衣服為主,二來,她信寅肅不是膚淺之人,其三,今晚,她何必争風頭成為衆矢之的呢?

小雨無語,只得戰戰兢兢跟在她後面往禦花園而去。

“小雨,跟着我這樣無名無分的主子,你委屈嗎?”這後宮勢利之地,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跟着的主子要得勢了,下人也高人你一等。

她這話一問,小雨立即跪地,虔誠回答道

“能跟着您是我的福分,您待下人沒有絲毫的尊卑之分,對我犯的錯又極其縱容從不指責,這是小雨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小雨不求名不求利,只求能這麽生生世世伺候您。”

“起來吧。”

六兮彎腰親自扶她起來。小雨在前面提着燈籠,兩人一前一後的便到了後花園。沒曾想,六兮竟然是最後一個到的。

連寅肅都已經到了。

他正襟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雙目清明,沒有任何情緒。他的左右兩邊分別坐着倉若钰與顧莘,其她妃子按着循序排坐下來,一桌子,唯一的空位便是寅肅正多面的中間的位置。

她上前請了安,便坐到那個空位之上。

本來大家對她就十分好奇,外加上她又比別人來的晚,所以不受注意都不行。

寅肅始終沉默一言不發,就那麽随着衆人的眼光一同淡淡看着她,正好是她對面的位置,她無處遁形,一舉一動,哪怕一個表情也會落入他的眼底。

而顧莘看到她,臉色刷的變白了,大概是認出了她,眼底驀地附上一股寒意看着她。這寒意讓六兮有了一絲絲的心虛,她從現代回到這一世,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顧南封,給他帶去那麽多危險,她至今不知道寅肅是否真的相信了她不曾在封府呆過?如果不相信,無疑是給顧南封帶去了莫大的危險,所以顧莘對她的恨意,她接受。

然後是倉若钰,站起身,熟稔的說

“姐姐遲到了,該罰一杯。皇上您說是不是。”

寅肅沒有回答,他知道六兮不會喝酒。但六兮卻占了起來,端起酒杯

“我遲到了,該罰。這杯酒向大家賠不是。”

她一口喝下,稍微刺激到嗓子,但能接受。

倉若钰是北厥國人,從小就習酒性,所以酒量極好,在喝酒方面又豪爽,往自己的酒杯與她的酒杯又滿上一杯

“這杯是我敬姐姐的。”

她一口喝下,六兮亦是一口喝下,桌上的衆人都驚呼她好酒量。倉若钰其實是有意為難她,但她不膽怯,不卑不亢的應戰。

她的酒量在現代早已鍛煉出來。那時候跟着周成銘天天混酒吧,兩人喝得大醉,從三裏屯一路歪歪斜斜走到三元橋的家,第二天酒醒,繼續上班,久而久之,便練成了千杯不醉。

但寅肅不知道,皺眉看着她。倉若钰何等敏銳聰明,見皇上臉色有變,立即不再勸酒。

這一桌裏,就六兮的地位最卑。那時寅肅還是三皇子,她跟他回宮,也并未正式迎娶冊封,後來便直接被打入了清冷的六池宮。現如今,他貴為皇上,而她還是無名無分。

這種十五的聚餐,最初是倉若钰提議,用來增進嫔妃間的感情,像是家宴,大家暢所欲言,所以在這,即便寅肅也在,但也比平日要放松一些。

安公公狀似玩笑的問皇上

“那這位,我們該稱呼六姑娘呢,還是兮妃娘娘?”

“正一品,兮妃娘娘。”寅肅冷冷的,無感情的一句話,卻是給六兮名正言順的身份。滿桌嘩然,倉若钰笑意盈盈

“恭喜姐姐。”

在座的其它妃嫔亦是齊聲喊道

“兮妃娘娘好。”

唯獨顧莘,一直冷眼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

六兮此時不敢跟顧莘有過多的眼神交彙,怕被其她人看出異樣,所以小心避開。

她基本不說話,就是安安靜靜的聽着她們說。因有寅肅在,所以大家都極力想引起他的注意,而以倉若钰為首的與顧莘為首的,也是明争暗鬥,話裏藏話。

六兮聽到後面,便有些無聊,擡頭往遠處看去,想活絡活絡頸項的僵硬肌肉。這不看不打緊,一看,竟看到遠處有個人影正看着她,雖然隔得這麽遠,但是奇跡般地,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私闖皇宮,而在遠處靜靜看着她的人就是碟夜。

這一眼,她幾乎是無意識地便忽地站了起來

哐當一聲

菜盆着地,她起身撞到了後面剛端菜過來的小雨,不巧的是,一盆菜,是熱湯,直接全部澆到她的後背,她後背刺痛,反而把她刺激驚醒過來,剛才她若是叫出碟夜的名字,後果不堪設想。

她思緒回來,後背微痛,幾個妃嫔驚呼出聲,

小雨噗通跪地求饒,

“求娘娘饒命。”

而對面的寅肅,已一個箭步走到她的身邊,抓着她的肩膀問,聲音竟有些急吼吼的問

“燙到哪裏了?”

因為是隔着衣服,燙從廚房端到這,也稍稍涼了一些,并未燙的嚴重,所以她搖頭

“沒事,我換件衣服就好。”

寅肅已看到她後背上全濕了的裙子,眼神忽地變的冰寒,但問她的聲音竟有些心疼

“燙到後背了,疼不疼?”

“不疼,我沒事。”

一旁的倉若钰急忙吩咐

“快傳禦醫過來。”

因她剛才的魯莽,現場一片混亂。她急忙擺手到

“我沒事,不用傳禦醫,大家繼續用膳吧。”

“你确定不疼?”寅肅的聲音一直控制着。

“現在不疼了,真的沒事!”

他眼神黯淡,竟似有些感嘆

“你從前最是嬌氣”

忽而又眼神一冷,盯着地上瑟瑟發抖的小雨說

“一碗湯都端不好,留你何用?”

小雨瑟縮在的跪在地上,一直磕頭求饒

“奴婢錯了,請皇上原諒,請兮妃娘娘原諒。”

她全身都在發抖,臉上血色全無,六兮看着不心疼不忍心,所以拉了拉寅肅的衣角

“皇上,我真的沒事。她也是無心之過,求您饒過她。”

寅肅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六兮感到他似非常憤怒,

“有些錯犯一次就足夠,饒了她?怎麽饒?取她性命還是剁她雙手?”

寅肅說這話時,表情是慣有的狠戾,必看地上的小雨,只是緊緊盯着六兮看。

小雨一聽要剁她雙手,全身抖的跟風中的樹葉似的,她爬到六兮的腳邊,不停的磕頭求饒,那聲音凄涼而傷痛人得心。

六兮背部微疼,全身冰涼,這就是命運,但她不能因自己的疏忽而造成這樣的傷害。她亦噗通跪在寅肅的旁邊

“求皇上饒她一命。”

她亦是匍匐在地,寅肅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她,慢慢眼神黯淡了下去,聲音平穩,

“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後來,那一晚在六兮腦子裏留下的記憶,只剩下,板子落下的聲音,還有小雨凄涼的哭聲。

“回去換套衣服!”

在衆目睽睽之下,寅肅抛開了所有人,拉着她就往六清宮走。他的動作并不溫柔,甚至帶着一股粗暴又厭惡的狠勁,拽着她的胳膊大步走。

到了六清宮,他連手也不騰出來,直接用腳踹開了房門,把她拉進去。

六兮一路被他拽着,他身型高大,腿又長,走一步,勝過她兩步,甚至後面,她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終于到達自己的六清宮。

她忍不住,輕輕說了一句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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