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接連失算。

宋止二十六年的滑鐵盧,從夏卿卿決定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一再上演。

夏卿卿擡手的時候,使了十分的力氣,可奈何她迷藥剛醒,落在宋止臉上,也不過輕輕一下。

可這一下,夠了。

夠打醒宋止的美夢了。

那張剛剛還溫柔淺笑的眼眸瞬間失了溫度,宋止慢慢站直身子,俯視着夏卿卿。

窗簾縫隙透過的一絲金光被男人悉數擋盡,他還是那個遮天蔽日的男人。

夏卿卿努力适應了一下眼前的光線,靜坐了一會才又擡起頭來。

她是暈過去了,可就那麽巧,叫她聽見了王姐的叫喊。

她從前真的以為宋止就那樣放她走了。

現在想來,才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夏卿卿兩只手捂住自己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下了床。

她注意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了一條白色短袖和寬松長褲。

但是她沒精力也沒心情去管這些事。

她努力克制着內心的憤怒和恐懼走到了客房的桌子前,伸出顫抖的手指拿住了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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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卿卿沒辦法呼吸,這裏太壓抑了。

昏暗的房間像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每一分呼吸。

那個巴掌明明白白地劃清了她和宋止之間的界限,從此以後,只會比陌路還陌路。

宋止就站在床邊看着她走來走去,一言不發。

夏卿卿卻覺得那目光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割在她的心上。

她一點不敢擡頭去看,只想要趕快逃離這裏。

一步,一步,她伸手去開門。

“砰!”

大門被人從後面重重地關上了。

那只手越過夏卿卿,斷了她逃走的路。

夏卿卿心裏一沉,直直墜了下去。

她緊握的雙手慢慢垂到了腿邊,臉卻不肯轉過來看身後的宋止。

從前是怕,怕越看越淪陷。

現在也是怕,怕越看越心痛。

他就可以這樣設局看着自己被欺淩,被欺辱,只為了讓自己狠狠吃痛然後回到他的懷抱。

他太狠了,狠到她心碎不已。

神明無欲無求,可凡人不是。

夏卿卿要人愛,要人疼。

她要宋止抱她親她愛她,和她在一起,而不是保持着可笑的距離做一輩子的家人。

可他偏偏什麽都不肯給,又不願意放她走。

壓抑沉默裏,沒有人出聲。

宋止的手慢慢收了回來,扳着夏卿卿的肩膀将她轉了過來。

他彎下腰,摸了摸夏卿卿的頭發,語氣輕柔,“吓到了是不是?”

夏卿卿看着他依然神态自若,才意識到,他還不知道自己聽到了劉姐的喊叫。

所以宋止只是默默地忍下了那巴掌,認為她是被包廂裏的事情,吓到了。

夏卿卿突然笑了一聲。

宋止手指一滞,收了回來。

“欺負我們家卿卿的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他語氣肯定又自信,有一瞬間夏卿卿真的以為,他是無辜的。

宋止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夏卿卿看不真切他的臉。

但是她也不想看清楚,她害怕她還是會軟弱的心動。

看不清正好,正好和你,一刀兩斷。

寂靜房間裏,只有兩個人缱绻的呼吸。

夏卿卿眼眶發酸,擡頭問他:“也包括你嗎?”

也包括你嗎,罪魁禍首。

那個高大的影子晃動了一下,宋止伸手想摸她的臉頰卻被她躲過。

夏卿卿又擡高聲音問了一遍:“也包括你嗎,宋止?” 她聲線微微顫抖卻又極力掩飾。

“你讓劉姐簽了我讓我坐了一個月的冷板凳,卻沒成想我一意孤行搬了出去。所以你開始變本加厲,想用這種事情讓我屈服是嗎!?”

她聲音越說越激動,肩膀不自覺地顫抖,眼眶倏地紅了。

“宋止!” 她叫了出來,“你明知道我愛你,卻又什麽都不肯給我,那為什麽不放我走!”

夏卿卿聲音嘶啞,原來我愛你,說出來這麽容易又心痛。

“你為什麽不肯讓我走!” 又是一聲,凄慘而又絕望。

大粒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整個身子如同篩糠般不停顫抖。

夏卿卿放棄了,放棄了在他面前最後的一絲尊嚴。

這眼淚是為你而流,心髒也是為你而痛。

你滿意了嗎?宋止?

滿意了,就請,放我走吧。

夏卿卿像是一株被風吹殘的楊柳,無力地靠在牆邊大聲地抽泣。

她忍了太久,也痛了太久。

那句我愛你,今天說了,就再也不說了。

所有的尊嚴與自我在這一刻分崩離析,随他去吧。

如果我決定恨你,又何必在意你如何看我。

而那個一直困頓着夏卿卿的博弈,仿佛突然得到了答案。

他賭她無法離開,而她這次一定會離開。

她賭他毫不在意,他卻用在意把她越推越遠。

而關于那句“我愛你”,夏卿卿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

因為她再次推門離開,無人阻攔。

那人到底還會怎麽樣,與我無關。

我只知道,長街黑暗,冷風刺骨心寒。

夏卿卿和商周解約了。

劉玉靜親自來找了夏卿卿,夏卿卿随便在樓下找了一間咖啡廳。

劉姐沒了當時的女強人氣場,滿臉是為難的假笑。

“夏小姐,宋先生說會主動和你解約,所以違約金這方面你就不用擔心了。”

夏卿卿扶了下墨鏡,“我知道了。”

不是她耍大牌,是她眼睛太腫,沒法見人。

“宋先生說了,如果以後夏小姐有任何需要幫助的,盡管來找我。” 劉姐拿出了一份策劃書,“目前公司還有不少合适的資源,夏小姐感興趣,可以試試看。”

夏卿卿接過策劃書,裏面當真有不少品牌合作和影視資源。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又遞了回去,“謝謝你,不過太遲了。”

明明有那麽多的機會,卻偏偏讓她坐一個月的冷板凳。

現在又來這套。

劉玉靜不過是遵循宋止的吩咐,而這份策劃書就是宋止發出的信號。

他那樣高傲的人,即使求和也是以施舍的名義。

可是夏卿卿不想要了,她不想要接受他的求和,所以他給什麽都沒有用。

“這,夏小姐可以好好考慮考慮,作為一個新人,曝光度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還沒有什麽名氣的時候。”

劉玉靜看着仍然不為所動的夏卿卿微微嘆了口氣,“宋先生從沒想過真正傷害你。那天下午我就站在門外不遠處,宋先生也…”

“打住。” 夏卿卿制止了劉姐的進一步游說,“我和他沒關系,所以劉姐你也不用這樣為他說話。”

劉玉靜嘴巴張了張,卻還沒沒再說下去。

夏卿卿一口喝完了杯子裏的咖啡站起來身,“劉姐,如果你真的想做一點補償,那就給一些資源給韓銘,別再讓他去做站臺這種事了。”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咖啡廳。

夏卿卿第一次覺得,一身輕松,好不爽快。

她徹徹底底擺脫了那個纏繞她的心魔,她現在是一個毫無牽挂的夏卿卿,一個勇往直前的夏卿卿。

劉姐沒辜負夏卿卿,她真的給韓銘介紹了一個不錯的電影資源。

韓銘一舉擺脫了到處跑場子的命運,收拾了行李去了衡店。

夏卿卿打心底裏為他感到高興,自己也忙着到處尋找拍戲的機會。

可是一沒人脈二沒作品的她,一切都舉步維艱。

十月底的時候,韓銘從衡店回來了。

夏卿卿去車站接他,看到了一個拄着拐杖出來的人。

韓銘老遠就擡起手朝夏卿卿打招呼,可他一只胳膊拄着拐杖,沒法像從前那樣飛奔過來,欠揍地喊她一句“郡主” 。

夏卿卿連忙走過去,看着他的樣子不可置信,心裏卻有些生氣他為什麽不照顧好自己。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 夏卿卿皺了皺眉頭,“怎麽拍個戲腿還受傷了!?”

韓銘嘿嘿笑了一下,“郡主,咱先回家。”

夏卿卿心疼他,便也不再多問,兩個人打了車回到了小區。

韓銘一付半身癱瘓的模樣躺在夏卿卿家的沙發上,好像這段時間他不是去拍戲而是去渡劫去了。

夏卿卿給他倒了杯水,“喝水,而給我講講你這腿怎麽樣了?”

韓銘接過水杯一口喝完,然後長長地“啊”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說話。” 夏卿卿看他這欠揍的樣子,想踢他卻又收回了腳。

韓銘睜開一只眼睛偏過頭來,臉上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郡主,我不想演戲了。”

又來了,夏卿卿知道,他常常這樣說。

“因為腿受傷了就不想演戲了?” 夏卿卿坐在沙發對面的椅子上問他。

“不是,” 韓銘搖了搖頭,瞥了一眼自己受傷的腿,“這腿是拍戲的時候騎馬摔下來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點?” 夏卿卿想去看看他的傷口卻被韓銘躲了過去。

“難看。”

“大男人還怕這個。”

韓銘笑了一下,“大男人不怕,但是演員不該有。”

“就因為這不想當演員了?” 夏卿卿盤腿坐起問道。

韓銘嘴唇動了動,眼眸慢慢垂了下去。

“郡主。”

“嗯。”

“我不适合當演員。”

韓銘慢慢地說出了這句話,從前他也經常說,可夏卿卿從不覺得他是當真。

可是這一次,他比每一次,都要認真。

韓銘低頭笑了笑,喃喃說道:“郡主,你見過我演戲的樣子的,但是你知道嗎?不只是那一次,而是每一次。”

“韓銘…” 夏卿卿剛想安慰他。

“郡主,聽我說,” 韓銘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因為摔下馬才不想演戲的,而是因為不想演戲,才摔下馬的。這樣導演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删掉我的所有戲份,也不用顧及着宋先生的面子每天指桑罵槐。”

“我不是一下做出這個決定的,郡主。” 韓銘看着有些吃驚又有些發愣的夏卿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我現在已經決定了,所以,郡主,你會支持我嗎?”

夏卿卿看了看韓銘期待的眼神,毫無猶豫地點了點頭。雖然她還有些無法接受韓銘的選擇,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一個沖動的人。

相反,他比誰都能忍。

所以當他選擇放棄,就一定是無法挽回了。

夏卿卿點完頭後,又補了句,“我永遠支持你,韓銘!”

韓銘釋然地笑了兩聲,又放松地癱回了沙發上,悠悠地問道:“那現在你可以和我坦白一下你和宋先生的關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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