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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卿卿,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在家過好不好?”
“零點的時候,我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卿卿,往後每年的生日,我都親手給你做飯好不好?”
“我沒做過,但是應該也不會太難吃。”
“卿卿,以後所有你送的東西,我都帶在身上好不好?”
“其實我比你,更想證明你是我的。”
“卿卿,你別睡了,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我錯了,是我錯了。”
“卿卿,你快點醒來。”
“我還沒對你說——”
“我愛你。”
濃重迷霧裏,有個人一直在夏卿卿耳邊低語,他聲音時斷時續,聽起來痛苦又虛弱。
她站在迷霧裏想去尋找那聲音的源頭,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男人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夏卿卿急得想去拉他一把,卻是無能為力。
她站在原地焦急地哭了起來,可這濃霧好像一個巨大的怪獸,剝奪了她所有的聲音和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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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男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遠,她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了。
“陸醫生,夏小姐還沒醒。”
“好,有情況了及時告訴我。”
夏卿卿腦子有些混沌地聽到了兩個陌生的聲音,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想要抓住些什麽。
“陸醫生!夏小姐動了!”
一個女人興奮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夏卿卿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房頂。
“夏小姐,夏小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就看見一個女人又緊張又興奮地從上方看着自己,夏卿卿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夏小姐,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就眨一下眼睛。” 旁邊那個男人走了過來,他伸起手在夏卿卿的眼前晃了晃,然後耐心地等着她的反應。
夏卿卿看着他的白色外套,知道自己被救了出來。
她還沒來得及眨眼,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
陸醫生拿出一個小手電筒照了照夏卿卿的瞳孔,“夏小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夏卿卿眨了一下眼睛,她掙紮着想要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一旁的小護士趕忙過來扶着她,“夏小姐,你腿還沒好,我扶你。”
她這才把目光落在床尾,自己的左腿被厚實地打上了石膏,正高高吊起。
“我…” 她聲音嘶啞差點沒發出聲來,“我腿怎麽了?”
“夏小姐福大命大,從山上摔了下來也只是左小腿骨折。” 陸醫生走到床邊,查看了一下她身上其他的傷口,“其餘的,大多是皮外傷,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夏卿卿安靜地坐在床上聽着陸醫生的話,心裏卻好像缺了什麽東西一樣,空洞得難受。
迷霧中聽到的那些話又一次在她的耳邊響起。
男人痛苦又虔誠的忏悔,像一把利刃在她冰封的心頭打鑿。
夏卿卿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開口,“醫生,我是怎麽到這的?”
“是救援隊把你救出來的。” 陸醫生随手打開病房裏的電視,“昨天晚上還播來着,我給你倒回去找找。”
“救援隊…” 夏卿卿重複了一遍,那那個在她耳邊說話的男人…
“就這個。” 陸醫生點了播放鍵,是衡店當地的新聞頻道。
女主持人簡要介紹了一下山裏有人失足的消息,但是具體是誰并沒有半分透露,随後就是救援隊将夏卿卿救出來的場景。
一個她并不認識的男人将夏卿卿抱在懷裏送上了救護車。
不是他。
夏卿卿不知為何,心裏有半分失落。
也對,他不會說那樣的話。
是自己心裏魔障了,才會在将死的時候給自己編造這樣一個美夢。
夏卿卿被送上救護車後,鏡頭又轉到了另一邊,女主持人的聲音響起,“救援隊中還有一名隊員因擅自離隊受傷,此時也已經被送去了醫院。”
一個渾身血濘的男人從鏡頭前閃過,夏卿卿心裏愧疚,慢慢低下了頭。
“夏小姐,那我們就先不不打擾你休息了,有事叫我們。” 陸醫生看夏卿卿情緒不高,便打算讓她一個人安靜一會。
“謝謝。” 她輕聲說道,眼裏卻是一片死寂。
屋子靜了下來,她将電視聲音調小。
夏卿卿一閉上眼,就能看見那天她摔下懸崖時的景象。
碎石風化,她一腳踩空。
掉下去的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山間的風呼呼在耳邊吹過。
心裏萬念俱焚。
直到被山崖下的樹木挂住,極大地緩沖了落地時的沖擊,她才免于一死。
夏卿卿閉上的眼睛輕顫着,手指不自覺地緊握着床單。
摔下山崖的那天晚上,很快就下起了雪,她一個人拖着痛到不能行走的左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叢林裏行走。
黑暗,寒冷,疼痛,恐懼。
每一樣都能輕易地将她咬碎,可她還不想死。
至少,不是現在。
夏卿卿睜開眼,她後怕地靠在枕頭上,背後細細出了一層冷汗。
或許自己本該會在那個山洞裏永遠地睡去。
要不是昏迷時,那個一直在自己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她揪心焦急,也許她的意識根本撐不到被救出。
夏卿卿拿起遙控器,又往回調到了那條新聞,她想要好好記住那個救她出來的救援隊隊員的臉。
女主持人又一次出現在了電視裏播報着那條新聞,沒一會,就切到了夏卿卿被抱出的畫面。
救她出來的男人個頭不高但很是精瘦,板寸的頭發顯得十分幹練,嘴唇上還有些明顯的幹裂,眼裏盡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夏卿卿鼻頭一酸,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死了。
她還沒來得及點暫停,鏡頭又切回到了女主持人。
“救援隊中還有一名隊員因擅自離隊受傷,此時也已經被送去了醫院。”
夏卿卿拿起遙控器打算再倒回去看一下救她的人的片段。
可她遙控器用的不熟練,還沒點到快退,電視裏已經開始播放那個受傷隊員的片段。
那人身形高大,雖然穿着一條救援隊的褲子,但是上身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當時正是冬天,所有救援隊隊員都穿着厚厚的救援隊沖鋒衣,怎麽會有人只穿一件薄襯衫。
夏卿卿的手指不禁蜷了蜷。
鏡頭并沒有照到那人的正臉,只看到他被擡上擔架的時候,後面的白襯衫滿滿都是血跡。
她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電視,卻忽然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無法呼吸。
微弱晨光的現場,一枚沾上了血跡的袖章在他襯衫的胸口處上發散着微弱的光芒。
那袖章樣式簡單,毫不起眼。
可夏卿卿認得出。
那是她送給宋止的袖章。
電視裏的聲音越來越小,所有的東西都在飛速離她而去。
夏卿卿的身子和意識好像又陷入了那個混沌迷霧。
——“卿卿,你別睡了,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我錯了,是我錯了。”
——“卿卿,你快點醒來。”
——“我還沒對你說——”
——“我愛你。”
兩行滾燙的眼淚倏地砸在了雪白的被褥上,然後又迅速地消散無跡。
夏卿卿呆呆地坐在那裏,無法發聲。
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還是說,她聽到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夏卿卿突然猛地轉過身子,拼命地按着床頭的鈴。
小護士一路狂奔過來,看見夏卿卿掀開了被子就要下床,臉上跑上前阻攔着。
“夏小姐,你這還不能下床!”
“宋止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夏卿卿絲毫聽不見小護士的話,她眼淚滑進嘴角裏,一遍遍重複道。
小護士看着她這副有些瘋狂的樣子,只能拿來病房裏的輪椅,然後趕緊安撫道:“夏小姐,你別着急,我這就帶你去找宋先生。”
她解開夏卿卿腿上的吊繩,然後将她扶到了輪椅上。
宋止就被安排在她的隔壁,郁風先生早就來打過招呼,如果夏小姐主動找宋先生再帶她來。
小護士輕輕敲了敲隔壁的門,一會郁風便站到了門口。
他低頭就看見了情緒激動的夏卿卿。
“夏小姐。” 他低聲開口,臉上卻沒有一絲看到夏卿卿的高興。
“我要見宋止。” 夏卿卿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身子的緊繃卻出賣了她的緊張。
郁風偏頭看了看後面的人,回過頭來,“宋先生剛剛做完全麻手術,又醒了一個晚上,現在好不容易才睡下,夏小姐要不…”
“郁風!” 夏卿卿擡眼看着他喊了一聲,她眼裏淚水越蓄越多,幾乎又要掉下來,可看了沒一會,聲音又低了下來,好似懇求般說道,“讓我進去。”
郁風其實心裏有氣,但是他沒有立場。
他氣宋止這樣為了夏卿卿差點連命都丢了,也氣夏卿卿能這樣狠心就離開宋止。
只是兩人之間的事,他沒資格去評價。
郁風低頭沉默了一會,“夏小姐,宋先生為了你差點把命都丢了。”
夏卿卿雙手緊緊握住輪椅把手,她好像既害怕聽到郁風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又偏聽不可。
“他一個人離開了救援隊去了所有人都不敢去的地方找你,整整一天兩夜,把你帶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喪失了清醒的意識,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撐過來的。”
“失溫,失血,傷口感染。”
“腿上被劃得沒有一塊好肉,最嚴重的…” 郁風哽咽了一下,“最嚴重的是腰後一條貫穿腹腔的傷口。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都看不下去了。”
夏卿卿腦海裏又想到了電視上那個毫無意識被人擡上擔架的身影,而郁風的每一句話都好像一把小刀插在她的心裏,反複攪動。
她痛得不能說話。
郁風說完,默默地挪開了身子。
小護士将夏卿卿慢慢推了進去。
病床上,一個面無血色的男人正安靜地躺着,雪白的被子掩蓋了他身上所有的傷痕,只有那不時輕顫的眼睫告示着他不安痛苦的情緒。
夏卿卿再也忍不住了,她抓着宋止的被角低聲痛哭了起來。
那個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宋先生,那個向來驕傲、衣襟不染的宋先生。
像一個脆弱的孩子,躺在她的面前。
他神采奕奕的雙眼被虛弱埋藏,溫柔高傲的眉峰被痛苦擰起。
透明的呼吸罩安靜地罩在他的臉上,宣告着躺在這裏的這個人,不過也只是個脆弱的凡人。
宋止跌落凡塵,摔得粉身碎骨。
他所有的高貴矜持被狠狠打碎,留下的不過是一顆跳動的心髒。
夏卿卿想起了她在昏迷時聽到的每一句話,是她的宋止,在說給她聽。
他說他怕來不及,所以現在就要說給她聽。
可是夏卿卿也怕,怕來不及,告訴他答案。
床上的人眼睫微微抖動了一下,一雙冰冷而又幹燥的大手從被子下方慢慢擡了起來。
他艱難地撐起頭看着那個哭得痛不欲生的女人,輕輕擡手,擦去了她的眼淚。
然後用盡所有力氣溫柔地說道:
“卿卿,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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