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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廷心理防線幾乎快要崩塌,幾乎就要招了的時候,鐘淮忽然冷不丁開口道:“你們表演能提前嗎?”
話題轉得如此突然,蘇廷眨眨眼,伸手撓了下酒窩才反應過來:“啊?樂隊表演嗎,時間不由我們決定。”
未知數是個大酒吧,靜安這地方優秀樂隊實在是太多了,觀衆們都有些審美疲勞,所以他們把目光放在年輕樂隊身上,想從頭開始培養,全力打造出支獨特樂隊來。
而這次表演,只是個試煉石,如果蘇廷達不到标準,就會被刷下來。
“那有沒有可能,”鐘淮緩緩道,“你們換個演出地點?”
蘇廷一臉“你在說什麽”的表情:“淮哥,我要是能決定這個,我至于還坐在這兒寫作業?”
鐘淮伸手按了按眉心,喝了一半的飲料放在一邊,糖分沉澱下去,讓這杯原本好喝的楊枝甘露變得過分甜膩,他無意識喝了口,微微蹙了蹙眉。
“你是不是有事來不了?”蘇廷沒把這幾句對話當回事,繼續埋頭寫作業,“沒事兒的淮哥,今天寫作業的同學都會去看表演,到時候讓他們拍給你看。”
鐘淮沒辦法直接跟他講你別去了我夢見那天邵野為保護你受傷,這太莫名其妙了,沒人會信。
但這是他頭回夢見血腥味,難免焦躁。
鐘淮站起來,打算去前臺要杯白開水,路過桌邊時,他瞥見外面有個人影晃過,手臂上有團黑色,那是個骷髅頭!
昨晚夢中細節一晃而過,與眼前看見的圖案相重疊,鐘淮瞳孔皺縮,想也沒想大步走了出去。
骷髅頭穿了件藍色殺馬特短袖,随人流過了馬路,一邊打電話一邊上了公交。
鐘淮跟着上了公交,拿手機掃碼時,手機彈出低電量提示,他注意力全然在骷髅頭身上,往公交後半段走。
骷髅頭在後面找位置坐了下來,鐘淮視線從他挑染紫色的頭發劃到他滿是鉚釘的短袖,沉思會兒,他從口袋裏摸了摸,拿出張五塊錢走上前:“你好,請問這是你掉的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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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錢,骷髅頭注意力被短暫吸引了會兒,他摸了摸口袋,也記不清到底掉沒掉錢,随手拿走:“謝了啊。”
他還沒來得及收回手,手腕忽然被攥緊,遞錢給他的少年微笑道:“這紋身挺酷,你在哪兒紋的?”
如果換了旁人,骷髅頭壓根就不會搭理,但眼前這人長得溫和無害,一頭自然卷洋氣又可愛,鬼使神差,他也比平日多了幾分耐心:“要找我這種圖案可不容易,你很有眼光,我這是私人定制。”
少年長長噢了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松開他的手。
骷髅頭也低頭看了兩眼紋身,看在五塊錢份上,他伸手對少年招了下,說悄悄話似的:“你要是喜歡,去米奇紋身店,報我劉浩的名字,可以打九點九折。”
哪怕在心裏無情吐槽了三百字小作文,表面上鐘淮依舊維持了一個優秀演員該有的風範:“……好的。”
他停頓幾秒,哎了聲:“劉浩?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對于一個從來不做正經事,最大愛好是去街上瞎晃悠,立志于闖出自己一片天地的殺馬特而言,什麽都比不上聽說過你名字這句話來的吸引力要大。
果不其然,劉浩立馬問:“你在哪兒聽說的?”
鐘淮裝模作樣思考了會兒:“在一個叫蘇廷的朋友那兒。”
“哦。”劉浩興致索然,“那估計不是我,我不認識什麽蘇廷。”
公交車上一番暢聊,劉浩與鐘淮聊得十分投機,他自覺這小兄弟十分有潛力,甚至差點動了想收他做小弟的念頭,當然被鐘淮冷漠拒絕了。
鐘淮記住劉浩下車的站點,然後在下一站下了車。
黃鶴路,這是塊陌生的區域,街道冷清,放眼望去全是綠樹,乍一看還以為到了郊區。
鐘淮走到馬路對面,準備搭公交離開,他慢慢捋着得到的信息。
骷髅頭很特別,是私人定制,在手腕上的位置與夢中絲毫不差,那說明,這個人就是夢裏拿啤酒瓶刺蘇廷的人。
但他根本不認識蘇廷,何至于這麽大仇?總不可能是因為見他演出太成功,喝上頭,嫉妒到發瘋,決定殺人滅口……
不對。
鐘淮抱着手,冷靜思考。
蘇廷并沒有這種能讓人做出如此瘋狂舉動的才華和實力。
身為好兄弟,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鐘淮摸出手機摁開,看有沒有消息,摁了幾下手機還是黑屏,一個紅色低電量的标識露了出來,它徹底沒電罷工了。
鐘淮第一反應去掏口袋,翻完後空空如也,他沒有出門帶現金的習慣,唯一帶的五塊錢還被順手給了骷髅頭。
看着陌生的街區和背後大片汪洋綠海,鐘淮愣了愣,罵了句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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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動聽的音樂浮動在衆人周身,來參加聚會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們,年輕臉龐洋溢朝氣。
少年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倒映出他淺色條紋短袖以及外搭的短襯衣,他身材比例極好,随便往窗邊一站都像是在拍模特大片。
他低頭回消息,跟FLY樂隊的蘇廷說這兩天不能去訓練。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來,烏雲與大片綠林相接壤,有種黑雲壓城的壓抑感。
這地方偏,馬路上車流量少,連公交站臺上都沒幾個人,全都化為少年眼底小小白點。
“怎麽站這兒?”宴會主人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人五官漂亮,宛如淬過雪的寶石,渾身都透着股冷淡氣息。
邵野偏頭望向他,淡淡道:“生日快樂。”
宋陸羽嗯了聲。
兩人很長一會兒時間都沒說話,望着外面的雨。
邵野心不在焉地問:“這地方這麽偏,為什麽選這兒?”
宋陸羽能說一個字,從不說第二個字:“酒莊是我叔的。”
他們身處十九層,一樓大廳開了酒莊,不對外開放,只接待親屬朋友。
兩人身後,幾人圍在香槟塔邊。
有個女孩穿淺色長裙,戴耳環,頭發挽起,眼睛一直望着窗邊兩人。
旁邊朋友拉了她把,小聲問:“陸露,你在看什麽呢?”
陸露有些倉皇,低頭道:“沒什麽。”
樂雅意狐疑地瞅向窗戶邊,微微嘆了口氣,陸露是三中校花,文科學霸,彈的古筝曾拿過古筝專業比賽一等獎,這種條件,怎麽想不開會看上窗邊的人?
樂雅意悠哉抱手:“你看宋陸羽跟邵野,聊得多開心啊。”
宋陸羽是個又冷又悶的性子,陸露剛認識他時,還以為這人根本不會說話。
陸露面色如常:“嗯,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樂雅意輕哼了聲:“朋友?我看不見得。”
邵野給宋陸羽送完禮物就打算離開,宋陸羽送他下樓。
透明樓梯緩緩從高樓下降,見宋陸羽一直望着一個方向,邵野問:“你在看什麽?”
透過觀景電梯往下看,馬路對面的站臺上,有個人凍得臉色雪白,他站在灰撲撲路面上,背後是掉漆老舊的gg牌,以及在雨中搖曳,海浪似的綠林。
在暴雨淋漓的世界裏,這人特別抓人眼球。
但宋陸羽并不是個會去多問多管的人,他垂下眼眸:“你帶傘了嗎?”
正準備循他視線望過去的邵野頓了下:“沒有。”
宋陸羽:“那我讓前臺給你把。”
首先,他需要一把傘,其次,他需要充電器。
但在這荒無人煙,連鬼都沒有一只的站臺上,鐘淮滿身神通無法施展。
他蹲下來,以減少散熱面積的方式勉強取暖,大雨如注,砸在地上化為一個個小坑。
忽然有個聲音穿透雨幕傳來,不确定道:“鐘淮?”
鐘淮倏然擡眸。
雨絲順着雪白側臉緩慢往下落,小卷毛聳拉遮住眉骨,他瞳仁烏黑,唇色寡淡,縮成小小一團,沒了往日張揚跋扈的氣息,此刻的他顯出幾分安靜和弱勢,像是某只在路邊等人領走的寵物。
邵野走近幾步,灰底藍面的Boomerang運動鞋沾上點點泥痕。
但鐘淮一開口,那股弱小安靜的氣息便轟然消散了,仿佛剛才那幕不過是邵野的錯覺。
他蹙眉道:“是你?”
蹲的時間久,鐘淮剛站起來便眼前一黑,軟綿綿往下倒,邵野下意識伸手扶了把。
肌膚剛接觸瞬間,邵野反應過來自己不該随意碰到別人,又猛地松開。
但已經晚了。
鐘淮就這麽眼睜睜看着站面前的邵野扶了他大概零點一秒,又像是碰到什麽髒東西似的飛快縮回手,他一臉震驚地坐倒在地上。
鐘淮踉跄爬起,實在沒忍住:“邵野你有病?”
要扶就扶,不扶拉倒,扶一半又松手算怎麽回事?!
邵野淡淡問:“你在這兒幹什麽?”
鐘淮絲毫沒有遲疑:“要你管,我在這兒賞雨呢。”
他拿出僅剩的紙巾擦了擦手,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邵野手裏握着的傘。
那是把純黑雨傘,傘柄被只白皙瘦長的手松松握在掌心,雨水砸在傘面上,宛如爆竹聲。
跟邵野作對久了,鐘淮從來沒想過會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他不想讓邵野有任何機會看見他狼狽的一面,但這會兒方圓五百米內,只有他跟邵野兩個活人。
所以,要不要求助?
鐘淮打心眼裏抗拒這件事,一陣冷風拂過,他打了個噴嚏。
他掙紮了下,不得不暫時屈服現實。
邵野腦子裏清晰聽見少年聲音:【如果這會兒邵野問我需不需要幫助,那我勉為其難答應他也不是不行】
“哦,”邵野點點頭,雨幕映襯下,他周身氣質更冷淡了些,說着他就要轉身,“那你慢慢賞,我先走了。”
鐘淮:?
見邵野腳步不停,他哎了聲,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拉住他:“等等!”
指尖堪堪擦過白襯衣,觸到細膩溫熱的皮膚。
邵野倏然側眸望來,如鴉羽的眼睫下,眼眸像是汪不見底的深潭,側頭這個動作使他脖頸線條格外修長,灰暗慘淡的雨幕下,那點淡紅色的痣漂亮勾人。
他注視着近在咫尺的小卷毛,開口:“有事?”
鐘淮張了張唇,手指蜷縮,他傲氣慣了,主動向死敵求助于他而言是件很難的事。
他手指仍抓着他衣角:“……你要去哪兒?”
【啊殺了我吧,我寧願凍死,餓死在這兒,也不】
少年唇角微抿,不肯多說一個字,單薄身體攏在寬松短袖下,緊接着,他手指一根根慢慢松了下來。
頭頂上的人輕輕嘆了口氣,旋即,傘面橫撐了過來。
幹燥,溫暖,淡香萦繞。
“鐘淮,”邵野靜靜望他,“你是不是向來不會用正确的方法向別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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