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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野動作遲疑了下,他确認道:“你還打人嗎?”
鐘淮深吸一口氣:“不打了。”
【我現在比較想打你,老子精心維護的面子就這麽被你給抱沒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邵野表情應該是挺正經嚴肅的,但不知為何,他唇角忍不住往上揚了下,他松手把鐘淮放回地上。
蘇廷疑惑地上下打量鐘淮,茫然眨着小眼睛:“不應該,淮哥我看你也沒什麽地方受傷了啊。”
何至于哭呢?!
鐘淮無力擺了擺手,意思是別煩我,在一衆吃瓜圍觀視線裏把棒球帽往下壓,當場自閉。
表演完了後,接下來就該別的樂隊上場了,蘇廷,鐘淮,還有邵野随便在廣場附近找了個燒烤攤坐着。
蘇廷對鐘淮口味了解,張口報:“二十串牛板筋,三十串羊肉串,兩盒土豆……”
點完後他想起來還有邵野,話鋒一轉:“邵哥你想吃什麽?”
邵野還沒開口,鐘淮那憋不住的吐槽之魂熊熊燃起:“別管他,他什麽都不吃,金貴得很。”
然後他想了想:“給他點十串脆骨,花菜,不要辣椒不要孜然不要胡椒。”
正拿紙巾擦桌面的邵野擡了下眼皮,不鹹不淡看了鐘淮眼。
蘇廷立刻跟老板報了,報完後反應慢半拍道:“等會兒,淮哥你為什麽這麽了解啊?”
鐘淮懶得解釋跟邵野一塊吃過燒烤,回答方式簡單粗暴:“吃還堵不住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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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有活動,廣場人流量大,燒烤攤生意是往日三倍,老板忙得腳不沾地。
寬大篷布下,滿是油煙氣息。
聽見心聲的時間過了,邵野早就聽不見任何聲音,鐘淮沒了在廣場那副熱鬧話多的勁兒,安靜坐着,像在神游,蘇廷神色凝重,過會兒嘆口氣。
其餘兩人都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邵野主動問道:“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其實按道理來講,邵野看上去并不是個會主動關心情況的人,但這件事實在古怪。
蘇廷想開口,欲言又止看了眼鐘淮,鐘淮從神游狀态中緩過來,捏了下眉心,語氣平平:“沒什麽,看那人不爽就動手了。”
邵野平靜點頭,順手把拆下來的三雙木筷擺成向與桌面垂直的角度,他接着道:“那你之前說讓我表演時不動?”
“還有這回事?”蘇廷一個人在狀況外,滿頭霧水,但他第一時間選擇相信鐘淮,“那我淮哥必然是對的,他說不動就不能動,否則會出事。”
鐘淮直勾勾望向邵野,像打量,像探究:“你剛才為什麽讓我別說話?”
“啊?邵哥說了這話嗎?”蘇廷摸了摸腦袋,愈發困惑,他第二次試圖加入他們的話題,“那或許,就是讓你別說話的意思?”
燒烤攤老板端着做好的燒烤匆忙穿梭在各桌間,一盤盤上食物,烤肉的香味溢滿空氣,不遠處是車水馬龍的馬路,夜晚霓虹燈五光十色。
這方小小圓桌上,兩人靜靜對視,像是跟誰較勁似的,都沒人先移開視線。
蘇廷加入話題失敗,完全被忽略:。
他疑心這兩人在練什麽神功,百無聊賴地玩着木筷,身後忽然有小姑娘發出哎呀一聲,然後她猛然站起來:“有蟑螂!”
一只黑漆漆,大拇指大小的不明物體飛快在地上爬動,驚慌不已,試圖找個能把自己藏起來的地方。
鐘淮察覺腳底下有酥麻癢意,條件反射式的一跺腳試圖把蟲子踩死,蟑螂靈活從他腳底下鑽出,慌不擇路朝邵野方向爬去。
邵野表情凝固了瞬,他都沒往桌底下望一眼,猛地把腿擡高,手指微顫地往旁邊伸,慌亂間,他抓到一方溫熱。
隔壁那桌吵起來了:“哎老板怎麽回事啊,你們這裏衛生不達标,怎麽會有蟑螂出現呢?”
老板百忙中抽空敷衍她:“女娃子,你也不看看這攤擺在什麽地方?這水溝馬路上跑過來的蟑螂,我啷個管得了?”
小姑娘不依不饒:“這麽差的環境,難道讓我們看着蟑螂吃飯嗎?”
旁邊兩人幾乎要吵起來,邵野渾身僵硬不敢動彈,他雙腳懸空,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抓到了什麽。
鐘淮任他抓着,表情似笑非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露出這種神情,那麽有人要倒黴了。
他低頭看了看腳底,那只可憐的,拼命想逃走的蟑螂被桌腳絆倒,急得在地上打轉。
鐘淮饒有興致一挑眉:“你怕這個?”
邵野一如既往的平靜:“不怕,只是它身上細菌太多。”
鐘淮長長噢了聲,也沒說什麽其他的,他低頭找蟑螂位置,用力去踩,又踩空了。
那蟑螂帶着滿滿求生欲,一頭撞倒在邵野凳子腿上,然後便誠惶誠恐地飛速往上竄!
邵野猛地往外一躲,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緊接着他又往後躲了幾步。
蘇廷哎呀一聲,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我去,這蟑螂是吃什麽長大的?”
話音剛落,鐘淮盯準蟑螂落下的地方,一腳吧唧踩下去,蟑螂當場暴斃。
蘇廷這會兒是真要用手去接兩只眼珠子了,他心服口服豎起大拇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蟑螂。”
鐘淮又找了張紙,把蟲子屍體包裹起來往垃圾桶裏一扔,然後才有功夫去看邵野。
頭頂是茲拉作響的白熾燈,慘白光線散在他周身勾出側影,光影照不到的五官留下些許陰影,那萬年不變的表情終于露出絲裂縫般的崩潰和無言。
“走吧,我們去下家吃。”鐘淮拿水簡單把手沖了下,率先離開。
邵野看了他背影會兒,擡腳跟了上去。
那天晚上,關于為什麽兩人會說出古怪的話,也沒人再深究。
鐘淮狀似無意地叮囑他們,他跟板寸頭陳越南結了仇,他可能會帶人來找麻煩,讓他們提防。
這回沒有人受傷,并不代表之後沒人受傷。
之前鐘淮讓蘇廷小心,但他還是骨折了,有些時候,人沒辦法和既定的命運去做抗争。
但鐘淮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
讓他意外的是,接下來兩天也沒有傳來邵野受傷的消息。
生活仿佛重新回到了正常軌道,這個短暫暑假與邵野的相識,像是夢裏看花,蜻蜓過水,只要翻過一頁,所有事情發沒發生,好似沒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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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靜安三中開學了,早上七點,陸陸續續有人打着哈欠,拖着沉重腳步走進學校鐵門,從他們表情上來看,不像是開學了,反而像是時間到要進監了。
重新分班後,讓整個年級津津樂道的自然是年級第一第二,全學校公認的死對頭被分到同一個班了。
高二三班裏,除去補作業,聊天,吃零食的外,就是議論八卦的聲音。
“校霸那麽不待見校草,我賭他倆不過半小時就得打起來。”
“半小時?你對淮哥的定力這麽有自信?話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有次他倆真差點動起手來。”
“啊?這瓜我沒吃過,是因為什麽啊?”
“就那次,淮哥遲到,那天正好邵野在校門口值日……”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慢慢走進來,來人确認了這是高二三班後,随意挑了個靠後的位置,把書包放上去。
随着他這動作,班裏讨論八卦的聲音漸漸熄了下去,大家很有默契地說起另外的話題。
邵野拿出紙巾,把桌子仔仔細細擦了遍,然後坐了下來,他這人天生有股沉穩從容的氣息,都說人會受周圍環境影響,但他仿佛能輕而易舉影響環境。
連窸窸窣窣的聲音都沒了,再然後,班裏只剩下寫字翻書的聲音。
王建國走進班裏時,一條走廊吵鬧宛如街市,但三班卻鴉雀無聲,安靜得很,十分詭異。
這幫小崽子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一般開學沒個兩三天完全緩不過來。
他琢磨了下,視線在班裏一掃,把教學大綱往講臺上放下,雙手撐在講臺邊緣:“人都來齊了?班委點下名。”
第一排有人提醒:“老師,我們剛分完班,還沒班委。”
“行,那等會兒記得提醒下我選班委。我來點個名。”王建國拿出花名冊,百來度近視讓他微微眯起眼,還沒正式開始點名,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敏銳道,“鐘淮沒來?”
這話剛說完,門口有人喊報告。
王建國扭頭望過去,幾天不見,鐘淮頭上那卷毛更卷了,活像是早上随手抓了兩下就出門。
現在這個點已然遲到了,他不緊不慢看了下班級門牌號,然後才背着手,一本正經開口:“老師,十字路口連續壞了三個紅綠燈,我得做個遵紀守法的公民,沒想到居然遲到了,但想必你應該也覺得交通安全比較重要吧?”
班裏有人撲哧笑了聲,緊接着一大片笑聲。
“……”王建國嘴角抽搐兩下,指了指教室,言簡意赅,“滾進來坐好。”
鐘淮昨晚碰到個有意思的物理競賽題,一不小心做到深夜,今天能記得開學全憑緣分。
他邊走邊揉了下眼睛。
今天早上他做了許多個夢,夢見了邵野,夢見跟他做同桌。
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
無意識地,順着百分百必然實現的夢,他徑直忽略路過的好幾個空座位,走向邵野。
陽光正好,微風穿過林梢,邵野坐在教室靠後的位置,暖色光線停在窗臺,陰影清晰劃分界限。
一路上,不住有人探頭往鐘淮走的方向看,互相以目示意。
——啊啊啊校霸該不會連一分鐘都忍不了,現在就要去找茬吧?
——何至于此?多大仇多大怨?但我好興奮是怎麽回事
——打起來打起來!!
萬衆矚目下,鐘淮在邵野那排課桌停下,旋即就要把書包放上去。
邵野往後靠了靠,淡淡道:“這裏有人了。”
鐘淮腦子宕機了下,清晨與邵野做同桌的夢境潮水般侵襲上來,他篤定道:“不可能。”
一只手弱弱地伸起,長了一臉雀斑的男生手裏捧着水杯,目睹兩位大佬杠上現場,他誰也不敢招惹,底氣不足道:“我,我剛剛去打了個水……要不然,我換個位置?”
鐘淮呆了兩秒,從夢境清醒。
男生哪敢說話,手指小心去勾書包帶子,就想收拾東西離開。
修長如玉的手按住他,黑繩佛珠橫陳于白皙手腕,手的主人平淡道:“這是你的位置。”
“如果這位同學非常想坐這個位置,”邵野坐姿閑适,他望向鐘淮,眼眸如寒潭浸月,往深裏似乎有絲若有似無的蠱惑,“那你再讓也不遲。”
無緣無故,鐘淮心跳陡然漏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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