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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淮還是拿手機跟了過去,為邵野照亮。
他蹲在地上,食指順凹凸不平地縫一捋,屈指敲了兩下,察覺到裏面是空的,他嘗試性按了按地縫。
——嘩啦,兩面地磚驟然往旁邊打開,猝不及防,鐘淮跟邵野兩人全都摔了下去!
鐘淮眼前一黑,失重感洶湧來襲,意料之外,他摔在一面有彈性的地面上,并沒有太大疼痛感。
他摸索了下,去撿旁邊掉落的手機光源,身下忽然傳來聲悶哼。
鐘淮意識到自己到底摔哪兒了,當即爬起來:“邵野……”
邵野被他壓在下面,咳嗽兩聲,一只手撐着地面坐起。
這個小房間不如上面那麽黑,牆壁上挂了盞壁燈,勉強能照亮。
入目所及是張破破爛爛小桌子,桌上擺了個木籃,裏面裝了幾只布娃娃。
鐘淮別扭道:“你沒事兒吧?”
穿一身黑的邵野完整與黑暗融為一體,他活動了下被壓的手腕:“沒事。”
頭頂地磚重新合上,留在外面的人吓一跳,過來敲磚,但這回無論怎麽敲都不開。
房間裏忽然光線乍亮,一道陰森女聲在房間裏響起:“恭喜你們完成獻祭,通往生之彼岸的路已經開啓,請你們這些警察好好調查案件真相吧!”
話音剛落,隐匿在房間一角的鐵門乍然開啓,有冷風灌進來。
有人混亂道:“啊?邵哥淮哥都被獻祭了?我們調查完案件能把他們救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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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他。
鼓手趴在地面敲磚,大聲道:“淮哥?你們還活着嗎?”
底下傳來鐘淮幽幽的聲音:“都死了,別敲了。”
鼓手:“……”
“你們堅持住!!”鼓手為他們加油鼓氣,“等我們通關了再來救你們!你們的犧牲是值得被銘記的!”
鐘淮唇角抽搐了下,邵野悶咳了聲,用手背捂住嘴唇,他本來就長得白,在這種光線昏暗環境下,有種瓷器般的冷感。
“知道了,你們快點。”鐘淮仰頭朝上喊。
頭頂傳來淩亂腳步聲。
一陣冷風拂過,鐘淮搓了搓胳膊:“這兒真冷。”
邵野依舊坐在地上,他長腿曲起,後背靠牆,修長的天鵝頸偏向一邊。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地下室怎麽會有風?
鐘淮有些狐疑,順着冷風吹來的方向找過去,按了下牆壁,很軟,再按,牆紙往裏凹陷,凸出輪廓。
他伸手把牆紙撕開,只見裏面赫然是個窗戶口,冷風就是往這裏灌進來的,一把密碼鎖把它鎖起來,鐘淮拾起密碼鎖打量兩眼。
“六位數密碼,窗戶外說不定能逃出去,”鐘淮心裏有了數,他轉身對邵野道,“看有什麽線索。”
邵野一言不發去拿桌上木籃裏的娃娃,六個娃娃身後都有數字,想必對應的就是密碼鎖。
鐘淮湊過去,兩人在壁燈下一塊研究那些娃娃。
知道數字後還得确認數字順序,不然總共有720種可能。
鐘淮看了看藍子,在裏面找到一根針和兩個線團,他疑惑道:“這是要幹嘛?縫娃娃?”
邵野把娃娃舉起在燈下查看,每個娃娃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破損,他道:“應該是。”
鐘淮二話不說把針和線團往外推:“我不會幹這個,你來吧。”
邵野表情有些無言:“我也不會。”
“但是你一看就很心靈手巧,”鐘淮真誠道,“這麽簡單的事情一定難不倒你是不是?”
“……”
邵野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也沒再說什麽,他拿起穿好線的針,開始縫娃娃。
鐘淮還是第一次看邵野做針線活,他手很好看,垂眸專心穿針引線,動作說不出的耐心。
他就這麽支着下颔望了會兒,忽然瞥見邵野脖頸上有不明顯的紅痕,他稍稍湊近些:“你脖子怎麽回事?”
邵野淡淡道:“嗯?”
他也順勢低頭往下看了眼,從掉下來時他隐隐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沒當回事,這會兒脖子往下的皮膚上,布滿斑駁紅點。
光線昏暗,鐘淮又近視,湊近了看才看清楚那是什麽,他訝異道:“你生病了?這是不是過敏?”
他擡眸,看見從白皙脖頸一路往上的耳側皮膚都存在紅點。
有很淺的呼吸噴灑在邵野皮膚周圍,那呼吸宛如火星,從脖頸附近蔓延到耳廓。
從邵野這個視角往下看,少年濃密眼睫,雙眼皮褶皺,包括筆挺鼻梁,光潔下颔,都一清二楚。
有那麽一瞬間,兩人呼吸交錯相纏。
邵野手裏的針錯開,險些紮到指尖。
他喉嚨有些幹,或許是因為咳嗽過的緣故,也或許是其他:“……嗯。”
鐘淮稍稍退後,把他手裏針線奪過去:“我來縫。”
邵野擡手想摸一摸過敏的皮膚,手擡到一半又克制住,他道:“過敏不是什麽大事。”
“嗯對。”鐘淮贊同,“等休克致死才算。”
邵野:“……”
兩人都沒做過針線活,相較于邵野的細致耐心,鐘淮對待娃娃簡單粗暴,幾針潦草縫完,然後便到下一個。
五分鐘,鐘淮縫完所有娃娃,與此同時,線團也用完了,露出纏線的紙筒,上面有字,寫了顏色和數字,正是對應的密碼。
沒想到密碼會以這種方式出現,也就是說完全不需要縫什麽娃娃,只要把線抽幹淨就能看見密碼。
鐘淮對這設計簡直無語,這要來了個一兩百斤的壯漢被誤導來做針線活,畫面豈不是更美?
他把顏色和每個娃娃對應,旋即去擰密碼鎖。
邵野忽然冷不丁開口道:“鐘淮。”
鐘淮正忙活,頭也沒擡:“嗯?”
邵野坐姿放松,他漫不經心道:“你在擔心我?”
“擔心你?”鐘淮差點咬到舌頭,開完鎖,他把窗戶往外推,木窗發出嘎吱聲,他冷嗤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怕你死了我說不清。”
邵野盯着他匿在發裏隐隐發紅的耳垂,緩慢而清晰:“原來如此。”
窗外是一大片田野,大概一兩米高,薄薄月光像是層銀霜落在田裏。
鐘淮率先跳下去,确認沒什麽危險,然後他後退兩步,望向窗口。
邵野走到窗邊,輕巧矯健地往下躍,他墜入明亮溫軟的月光裏,地上是等他的少年。
-
抵達醫院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醫生檢查了下邵野皮膚,問道:“之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邵野戴着兜帽,克制住想撓脖子的沖動,耐心回道:“有,是塵螨過敏。”
清楚了既往病史,醫生刷刷開了單子讓去打點滴。
鐘淮忽然想起之前很多次吃飯時,邵野都是仔細把筷子桌子擦幹淨,他那時候以為不過是單純潔癖。
在大廳裏挂好點滴後,鐘淮坐他身邊,這才想起來拿手機跟蘇廷他們說聲。
果不其然,手機上全都是來自蘇廷的未接來電和消息。
鐘淮趕緊回了個電話:“我跟邵野先出來了。”
知道他倆失蹤的消息時,蘇廷心髒差點吓驟停,還以為他倆真被密室逃脫的獻祭機關給活吞了,現下得知他們安然無恙,總算松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你們為什麽要先走?”
密室逃脫是蘇廷叔叔家開的,鐘淮不想讓對方産生心理負擔,随口道:“就那機關,太簡單了,這是生怕進密室的都是傻子?”
他頓了頓:“還想繼續聽我說下去嗎?”
花了三個小時逃出來差點被吓瘋的蘇廷木然道:“…………88,走好不送。”
他就要挂電話,鐘淮忽然道:“對了,跟你叔叔說聲,密室在正式開放前,最好先做遍大掃除。”
蘇廷茫然:“啊?你什麽時候還挑這個了?這兒也不髒吧,又不是酒店。”
邵野靠在長椅上,黑兜帽下的眼微微睜開條縫望向鐘淮。
鐘淮不耐煩道:“廢話這麽多幹嘛?挂了。”
安靜會兒後,鐘淮看了下他輸液瓶裏的點滴,發現還有很多,他站起身來:“我去買些吃的。”
晚上的醫院比白天冷清很多,鐘淮随便在門口買了些關東煮,回去路上,手機振動。
他以為又是蘇廷,一手提袋子,把手機摸出來,看也沒看地按了接聽。
一道柔和女聲響起:“邵野,今天不回家?”
邵野?鐘淮一愣,他把手機拿遠,這才看清楚是邵野的手機,從密室給他照明一直被揣到現在。
手機裏女聲還在繼續:“為了個容雨,你跟媽媽置氣,值得嗎?”
鐘淮忍不住想出聲告知對方他并不是邵野,但葉璃早就習慣邵野冷淡不說話,自顧自道:
“她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女孩,容家地位與我們家相當,也算是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你從現在開始跟她接觸,有什麽不好?”
鐘淮腳步停下,眼裏劃過絲訝然。
他恍惚以為自己身處上個世紀,父母包辦婚姻。
那天來送餅幹的女孩,原來是這個來頭?難怪她說遲早都要在一起。
可邵野才十七啊,這是不是太早了點?更何況從那天校門口互動來看,邵野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反感這種事情。
“容雨被你氣到了,你回頭買些禮物哄哄她。”葉璃說話永遠和風細雨,但話裏透露出的強硬與命令卻給人很濃的壓迫感,“我也沒有讓你一定跟她在一起,只是先了解。”
“你已經讓我很不高興過一次了,”葉璃慢條斯理道,“相信你不會再做第二次吧?”
雖是疑問句,但根本不給人說不的機會,話裏明裏暗裏盡是威脅。
鐘淮無語至極,他就沒見過這種父母。
“我不是邵野,”鐘淮終于找到機會開口,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嘲道,“你這是養孩子還是養寵物啊?”
葉璃一愣,下意識看了下聯系人備注。
她蹙眉:“你是邵野同學?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
語氣透着股懶得理你的頤指氣使。
鐘淮并不是個脾氣好的人,本來聽了前面那番奇葩言論他心裏有火,此刻被她這态度火上澆油,他冷笑道:“我是邵野同學?”
葉璃不耐道:“你不是?”
“我是他對象!”鐘淮壓着火,“邵野不喜歡女的,你死心吧!”
電話那頭錯愕了瞬,鐘淮正往前走,他剛走兩步的腳停下來,電話也因慌亂而不小心摁掉。
醫院大廳燈火通明,門口地上映出大片光帶,将邵野身形勾勒得颀長挺拔。
他推着輸液杆,站在不遠處的醫院大門,靜靜地望向鐘淮。
鐘淮大腦宕機,感覺自己仿佛石化。
幾分鐘後,他舉起手機,以看破紅塵的語氣道:“如果我說我剛才喝了酒,你會信嗎?”
邵野道:“你覺得呢?”
“好的,”鐘淮放下手機,木然道,“那你給我幾分鐘再想別的理由。”
晚風拂過,邵野額前碎發被吹向一邊,露出深邃眉眼,他輕輕偏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風中隐約傳來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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