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鳴洲
鳴洲
“今晚我們社有場聚餐活動,你要來參加嗎?”
“不要。”
“思洲不是去上海做什麽少年油畫大賽的頒獎嘉賓了嗎?叔叔阿姨也要出去過520,你一個人在家不無聊嗎?”
“520又不是什麽節日。”
“好吧,既然你不想出門,那等晚上活動結束,我讓詩詩把生日禮物帶給你。”
“生日……”宋憶鳴遲鈍了幾秒,“禮物?”
“對啊,你忘了?明天是你生日。”牧凱十分貼心,既為自己着想,也為他們考慮,“明天你肯定要跟思洲兩個人過,我就不去當電燈泡了,提前把禮物給你。”
通話結束,宋憶鳴沒有放下手機,而是點開了他和戚思洲的聊天記錄。
上午8:43
【戚思洲:我到上海站了。】
【戚思洲:你現在應該起床了吧。】
【宋憶鳴:嗯。】
【宋憶鳴:在花園除草。】
【戚思洲:那草不除沒關系的,你別一直幹活兒,休息休息吧。】
【宋憶鳴: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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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思洲:我晚上就回來了,你自己在家別忘記吃藥哦。】
上午9:31
【宋憶鳴:到地方沒?】
【戚思洲:剛到,被主辦方拉着參觀。】
【戚思洲:好累。】
【戚思洲:其實我更喜歡自己參觀,不喜歡他們在我耳邊強調哪位大師的孩子更有天賦。】
【宋憶鳴:抱抱,給你捂住耳朵。】
【宋憶鳴:[小貓捂耳朵.gif]】
【戚思洲:真的有用诶!】
【宋憶鳴:想你了。】
【宋憶鳴:晚上幾點回來?】
中午12:03
【戚思洲:對不起,沒回你消息的那會兒在忙。】
【戚思洲:應該是八點左右到家。】
【戚思洲:太晚了,你就別等我了,自己吃飯吃藥哦。】
【宋憶鳴:知道了。】
【宋憶鳴:我在家裏很好,不用擔心我。】
【戚思洲:一定好好吃飯哦,爸媽他們都不在家,你可別湊合。】
【戚思洲:不想自己做就點外賣。】
下午15:17
【宋憶鳴:你在幹嘛呢……】
【戚思洲:看主持彩排。】
【宋憶鳴:好看嗎?】
【戚思洲:有點無聊,不過他們給我點了咖啡和蛋糕。】
【戚思洲:你午飯吃了什麽?】
【宋憶鳴:随便吃了一些。】
【戚思洲:不是讓你不要湊合的嘛,我給你推薦了那麽多好吃的外賣。】
【戚思洲:春溪飯店怎麽點都不會出錯,你實在想不出吃什麽,晚飯就點他家的今日推薦。】
【宋憶鳴:嗯。】
【宋憶鳴:我記住了。】
【戚思洲:吃完飯吃藥了沒?】
【宋憶鳴:吃了。】
【戚思洲:那就好。】
【戚思洲:現在點晚飯還早,你吃不吃下午茶?我現在有空可以幫你點。】
【宋憶鳴:不用了,我不想吃。】
【戚思洲:那你要不要去睡會兒?】
【戚思洲:睡醒了就可以點晚飯,等你吃完,我差不多就到家了。】
宋憶鳴:“真的很想你。”
【戚思洲:我也想你。】
他最後一句“想你”發的語音,但戚思洲回他的仍然是文字。
宋憶鳴盯着看了許久。
他能理解,戚思洲在外面工作不方便發語音,可是又覺得難過,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無事可做。
他能做什麽?
他什麽都做不成功。
讀書半途而廢,出道也是失敗收場,如今又要一樣一樣重拾起來,他真的能做好嗎?
他不知道,但不想辜負那些幫助他的人。
戚頌玉忙前忙後幫他處理交換生的事情,牧凱竭盡所能幫他以模特的身份重新出道,他們都希望他的未來更好,而不是繼續無所事事。
可那是他不想辜負,就真的能做到讓大家都滿意嗎?
萬一又是失敗呢?
就像反反複複的抑郁和狂躁。
去了還會來,不是他能預料,更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需要借助藥物,需要借助外力,需要一直有人在他身邊……
而這些,他又憑什麽一定會得到?
因為愛?
難道真的因為他被愛了,他就一定不會被厭惡嗎?
愛難道不會消失嗎?
要是消失了……
“不,不會,”宋憶鳴晃了晃腦袋,強行把自己拉回正常的思緒,“我不會被厭惡,也不會再被抛棄,不會的。”
可能因為家裏只有他一人,太過冷清寂靜,這才亂七八糟想了很多。
宋憶鳴自己有感覺,所以他一大早就給自己找了很多事做,閑下來就給戚思洲發消息,戚思洲不回他就繼續做事。
他忘記了吃飯,更別說吃藥。
不過還好,主宰情緒的還是他自己。
他趕緊把藥找了出來,打開後才意識到需要先吃飯,這些藥是飯後服用的,平時戚思洲喂他吃藥的時候都會讓他先吃飯。
“煮飯、煮飯……先燒水……”
忽然手忙腳亂了起來,藥瓶也沒蓋就被放在了桌上,宋憶鳴轉身打開冰箱,搜尋可以現做的食材。
就在此時,門鈴聲“叮咚叮咚”地響起。
宋憶鳴放下手裏的東西去開門,發現站在門外的是魏清,他看上去很高興。
“你好呀,哥哥。”
但是宋憶鳴不高興,他不喜歡魏清,更不喜歡魏清這麽叫他。
“不讓我進去嗎?”魏清微笑着問。
宋憶鳴站在門口,沒有讓道的意思:“有事就在這裏說。”
“還是讓我進去說吧,我知道現在就你一個人在家,很方便的。”
魏清特意觀察了一下,只有秋紅薇的車在家,他說話時朝屋裏張望,卻沒瞧見其他人。所以故意說宋憶鳴一個人在家,見對方這反應,便知道是真的了。
宋憶鳴沒攔得住,魏清就這麽大大方方地闖入:“真厲害呀哥哥,總是能找到地方把自己藏進去。”
莫名其妙的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宋憶鳴不想理會:“如果你來就是想說這個,我聽完了,請你出去。”
魏清在屋內轉了一圈,聽到廚房傳來沸騰的水聲,然後走了過去。
他看似沒有目的地亂逛:“我出去,當然可以。但是你敢出去嗎?”
宋憶鳴已經開始煩躁了,正要上手時,對方關掉了水壺,擡起頭,微笑着繼續:“出去之後,你敢讓別人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你能保證所有人都可以接受你?”
宋憶鳴被那句話釘在了原地:“……我不需要所有人都接受我。”
“你不需要,可是你現在的家人需要啊。”看出來他的動搖和嘴硬,魏清更開心了,“千萬別誤會,我說的不是我,我跟你從來都不是家人。我說的是,你現在認為的、把你當作家人的這家人。”
這就是宋憶鳴讨厭魏清的原因。這個人,總是能精準無誤地擊中他的軟肋。
他不想再聽,因為他知道對方還有更具攻擊性的話等着他,而他的忍耐十分有限。
魏清也看出了宋憶鳴想要動手的意圖,他才不會輕易離開:“別激動,我是好心來告誡你的。”
宋憶鳴扯住了魏清的手臂,正要發力向外拽時,後者笑着說:“畢竟你還是那麽地天真,你還是沒有認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真正接納一個瘋子。”
這是一句讓人無法忍耐的話。
宋憶鳴本就煩躁的情緒直達頂峰,松開他的同時,直接給了他一拳。
“哈哈哈……”遠沒有外表看上去柔弱,魏清挨了一拳的反應只是笑笑,“你自己的爸媽都可以對你棄置不顧,你還奢望他們愛你?就算他們真的愛你,那也只是暫時罷了。”
宋憶鳴閉了閉眼,松開的拳頭又握緊。
魏清對他這樣冷靜的态度很不滿意,想要加速讓他發瘋。
沒蓋好的藥瓶就放在桌上,魏清輕輕拿起,将藥片倒進了水池:“在這棟房子裏,他們可以愛你,出了這裏之後呢,他們不會願意跟一個瘋子扯上關系。”
這樣的加速果然有用,宋憶鳴再次破防,給了魏清比方才還要重的一拳。
“你才是瘋子!”宋憶鳴急促地呼吸着,一邊說一邊把魏清朝外面推。
似乎舌頭磕破了,魏清摸了一手的血,但又好像不光是血,他看着看着笑出了聲,回應宋憶鳴的話:“瘋子?我沒說我不是,但我能控制我自己。不像你,連自己的情緒都主宰不了,發起瘋來誰受得了?”
“看,”他把手遞到宋憶鳴面前,液體順着手掌流到手臂,“你打人可真狠,我流了這麽多血。”
宋憶鳴不再與他多話,只說:“出去。”
魏清忽然大笑:“該出去的人是你。”這瞬間他卸下了面具,“你為什麽要回來?你為什麽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是個瘋子啊!你怎麽可能贏得過我呢?我哪裏不如你?我媽哪裏不如你媽那個瘋子?宋君山為什麽不能給她一個名份?”
說得好聽是再婚,但其實這麽多年根本沒領證,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着,別人提到,或許還停留在小三的層面。
魏清指着宋憶鳴:“你爸可真是個大情種,臨死之前還想什麽白月光,什麽我是真心愛她,如果她沒有那瘋病,我可能就跟她好好過下去了。”
“都是屁話!他只愛他自己,他根本沒拿我們母子當一回事!”
“我媽一心一意跟着他,哪怕被人指指點點也要跟着他,結果我媽得到了什麽?”
“我辛辛苦苦在病床前照料他,我又得到了什麽?”
“我們什麽都沒得到!浪費了這麽多年,花了這麽心血,到頭來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你!”
“就因為你是他親生的?就因為那麽點血緣關系?”
魏清雙手抱着頭,他真的很不理解,尤其宋憶鳴站在他面前,他憤怒地跺了跺腳:“可是他都把你趕出國了呀!這些年一直叫他‘爸爸’的是我!是我是我!他說過我比你優秀!我沒有輸給你!為什麽就是不能給我想要的!”
“你和我,到底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瘋子?”看着他這樣,宋憶鳴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都不算瘋,“我只是偶爾不能主宰自己,你呢?”
這話誰說都輪不到宋憶鳴,宋憶鳴算什麽東西?
“我就是不甘心!”魏清看着他,“你為什麽、你憑什麽再出現?還偏偏出現在這裏!你知道嗎,我每次經過這個家的時候,只要想到你在裏面,我就感覺自己是個失敗者。”
“你會承認自己的失敗?”宋憶鳴冷笑了一聲。
魏清當然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
高二那年,他偷走了宋憶鳴給戚思洲的情書,結果他們居然還是走到了一起。
誰能想到宋憶鳴去國外真的是去治病,而且在一波又一波的打擊下,不僅一點兒事都沒有,反倒回國繼承了遺産。
而他和他媽這麽多年這麽努力地表現,卻只是被宋君山用一套房子打發了。
“我是失敗了,但你也不會贏了所有。”魏清貌似恢複了正常,他抹去嘴角的血漬,“剛才就說了,我是真心過來告誡你的。”
宋憶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病好不了,你自己心裏也清楚。想想你媽,你爸就算再愛她,最後也受不了跟她離了婚。”魏清質問道,“你又算什麽?你連孩子都生不了,還指望跟戚思洲有什麽血脈牽連?”
宋憶鳴仍是看着他,沒表露出多餘的情緒。
魏清知道宋憶鳴在努力控制,越知道越覺得好笑,越想打擊:“他一旦厭煩了就能把你掃地出門,所以你醒醒吧,別妄想什麽天長地久,不可能的。”
“說完了就出去。”宋憶鳴打開門,面朝外不再看他,“立刻。”
魏清沒再說什麽,只是用鞋跟碾了碾地上的血跡,然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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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