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霜月11

霜月11

宮遠徵最終還是沒有給霜月下蠱，人活得久了，哪有不瘋的，而且如今無鋒動了手，也便說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留給霜月的時間不多了，這漫長的歲月裏，終于要迎來了終結，這心情，到底該算是解脫了，還是應該說這一天終于到來了呢。

在漫天飛雪裏，霜月捧起一朵雪蓮，雪山的湖水不會結冰，幾朵雪蓮在水池上蕩漾着，細小的雪花飄落在雪蓮之上，觸及到的一瞬間就融化了，雪重子一走出來就看着她的身上落了一身的雪，也不知道她捧着那朵雪蓮到底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注視着這雪景過了多久。

時間不曾在她的身上停留，無情的宣告着時間的消失，永遠不會留下刻度。

“我在想，”聽到動靜的霜月舉着那朵雪蓮，搖曳着水波，“雪蓮和出雲重蓮，都是世間罕見之物，越稀少的東西，人們就越會想要擁有。”

“而在擁有的一瞬間，它就會失去它本身的價值，不再有吸引力。”

雪重子迎着風雪而立，他的睫毛漸漸的被風雪染上一抹白色，他擡起眼來，好似又回到了好幾十年前。

雪花依舊，雪山亦在。

可是，人卻不一樣了。

“不會的，”雪重子的聲音落在空中，悠揚的飄蕩着，“有些東西，永遠是無價之寶。”

“那是不能輕易的衡量的。”

……是啊。

譬如那後山的無量流火。

但是就算是它，用完的一瞬間，也會被人丢棄。

“雪重子，”她扶着自己的膝蓋直起身子，雪落了一地，她烏黑的頭發都被雪色所沾染，寒冷的風吹起她的發梢，把她頭上的落雪帶走了一些，“我走了。”

雪重子的眼睛顫了顫，放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緊了，他或許知道她要去幹什麽，但是卻不能阻止她，“嗯，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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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

她是一個會騙人的主，他明明知道她在騙自己，卻心照不宣的對她說着如往常一般的話，當雪公子急急忙忙的拿着藥材回來的時候，只看得見那落雪把那痕跡慢慢的蓋上，不到一會兒，就沒了任何的氣息。

“霜月她這麽快就走了嗎？”雪公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看着入口的雪重子，沒有得到回應的雪公子撇了撇嘴，嘆了口氣，略有些抱怨的說道，“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啊，我還說等着她一起留下來吃飯呢。”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雪重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身向着內屋走去，衣袍翻起衣角，雪還在下，天氣依舊寒冷，“我們沒有資格去打擾她。”

“哦……我知道了。”雪公子的聲音有些委屈巴巴的，最後只能是跟着雪重子一同進了內屋，把那熱好的茶給放到一旁，準備起今日的飯菜。

上官淺。

她來的可真夠遠的。

雖說今日女客院落沒有限制人員進出，也将各位新娘檢查了一番，不出意外的，雲為衫的身體不錯，就是上官淺的結果不太好。

無鋒刺客，應該做好萬全準備才是，要麽就是她不想得到金牌，要麽就是她別有用意。

“噓，”還沒有走進去，她就聽到了宮遠徵和上官淺的對峙，而下一秒她就被捂着嘴擁入了一個懷抱，他俯身在她的耳廓輕聲說道，“安靜些。”

宮尚角回來的這麽快？

倒是比她預料中的還要早上一些。

見她點了點頭，宮尚角才松開了方才捂住她嘴的手，他的另一只手還放在她的腰間，從身後相擁着她。

“你如果不出去，”霜月調侃着他，“她的戲碼就白演了啊。”

宮尚角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對着他眨眼睛的霜月，一副不嫌事大看熱鬧的模樣，這時候倒不害羞了，宮尚角翹了一下嘴角，“白演就白演了吧，那又如何。”

“你說的，無鋒之人不全是可恨之人，我才放棄了追求雲雀的事情，”宮尚角說道，“但是這并不代表了，我不恨無鋒。”

“所以，”霜月幹脆轉過了身，“這次，要把無鋒一網打盡。”

宮尚角并未說話，等着那上官淺離開了藥房，才慢慢的帶着霜月一同走了進去。

“哥！你回來了啊！”

“遠徵弟弟。”宮尚角輕輕的對着他點了點頭，“宮門如今動蕩，不要魯莽。”

“欸，我知道的，”宮遠徵聽着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滿，“那上官淺的眼光還算不錯，你知道嗎，那宮子羽……”

“那是我默許的。”還沒有等到宮遠徵說完抱怨的話，宮尚角就出聲打斷了他，“如若他真的有本事當執刃，那我就沒有怨言。”

“可是他連三域試煉都沒有通過，如果不是哥哥被派遣了出去，那執刃的位置哪裏輪得到他！”

“他已經坐上了執刃的位置，遠徵弟弟，”宮尚角說道，“目前要做的，不是誰更适合做執刃，而是如何對付無鋒。”

宮遠徵倏爾收聲，不再說話，宮尚角說得對，如今宮門潛入了無鋒刺客，還沒有盤問出什麽她就已經死在了那個夜晚，而且既然無鋒能混進來一個，那必定還能再混進來一個，那些新娘裏面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無鋒。

再加上無鋒又是如何知道宮門選新娘的日期的。

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如今能夠自由出入宮門的，除了宮尚角，就是……

宮遠徵驀然的看向再宮尚角身後的霜月。

是阿月姐姐嗎？

在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的一瞬間宮遠徵就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

如果她真的要告訴無鋒這個消息，早就應該告訴了，哪裏還值得等到新娘選拔。

雖說，當年保下那個無鋒刺客的，确實也是霜月。

如果不是她的話，那個無鋒刺客或許當天就會被處死，怎麽可能會自由的活到現在。

“遠徵、遠徵？”

還在回想着細節的宮遠徵回過神來，發現霜月正在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在觀察他在想什麽想的這麽出奇，“阿月姐姐，”他先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才繼續說道，“回角宮吧，我吩咐下面的人準備好飯菜了。”

“你是在想無鋒刺客怎麽會知道宮門娶妻的消息嗎？”

宮遠徵前進的步伐忽而一頓，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很簡單，”霜月落後于他的身側，風吹響了宮遠徵頭上的鈴铛，落葉輕輕的飄下，融入土裏，“宮門有通風報信的人。”

“哦？”宮遠徵聽着一笑，“這麽說的話，阿月姐姐是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不，我并不知道。”霜月搖了搖頭，面紗遮住她的臉，看不出她的情緒，只能聽得出她的語調跟平時沒什麽兩樣，“走吧，你哥已經走遠了，不然你精心準備的飯菜要涼了。”

宮遠徵看着她越過自己，臉上的神情微微一變。

她說謊的習慣……

變了。

“怎麽了？”看他遲遲沒有跟上來，霜月轉過身來催促他，“還不跟上來？”

“你啊，小小年紀的就是想太多了，”霜月看他還愣在原地，倒退回去直接伸出手牽着他，這一走，鈴铛聲就響的恨，她迎着風雪、穿着紅衣，像是開在冬天的梅，宮遠徵似乎都能聞到那花香，“再怎麽說，也有你哥頂着，”她頓了頓，眼裏像是有星星，她輕聲笑道，一字一頓，“還有我。”

宮遠徵的手緊了緊，反手握了回去。

怎麽可能會是呢。

是啊，不可能的。

他低垂着目光，看着他們交握的手，這麽溫暖的一個人。

怎麽可能是給無鋒通風報信的人呢。

不可能是。

等到吃飽喝足之後，霜月才一同被三位長老召見了過去，連同宮遠徵和宮尚角，他們來到宮殿前，發現金繁、宮子羽還有宮紫商都在。

那想必應該是為了執刃的事情了。

宮子羽看着霜月本想跟她揮揮手，打一聲招呼，但是無奈在三位長老的面前，他只能咳嗽了一聲收斂了自己的思緒。

“霜月，你來了。”三位長老喊着她往前一步，站在他們的身旁，前幾日執刃更疊她并不在，這個時候趁着大家都在，正好再次宣布新執刃就位的消息。

“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們叫大家來是什麽原因。”

“如今先代執刃和少主被無鋒所殺，如今我們宮門更應該團結一心，由于霜月的身份是宮門最高機密，只有歷代執刃才能知曉，而每一代執刃知道這個消息都是由上一代執刃親言相傳，如今先代執刃的突然離世，霜月，這個消息，就由你來親自告訴執刃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霜月的身上，衆所周知，宮門上下的人都遵循着那不成文的規矩。

如今宮子羽将是唯一知曉這個秘密的人，而且，同樣能使用這個秘密的，也只有他一人。

“執刃，”霜月還是第一次這麽稱呼他，周圍沒有人，安靜的出奇，“你想知道這個秘密嗎？”

宮子羽聽着抿了抿唇，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如果你不想說，就爛在我這個執刃這裏吧。”

霜月聞言笑了下。

“你果真是一個适合當執刃的料。”

“阿月，你這是在罵我愚笨嗎？”顯然，宮子羽還在記恨着他被當作誘餌的事情。

“不是，”霜月否認道，她沉默了幾秒，才繼續開口說道，“我的身份，是那後山的無量流火。”

宮子羽的瞳孔微縮，眼裏帶着點不可置信。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是那後山的異變之人，而我要滅掉無鋒。”

所以，宮子羽。

你必須得用無量流火，殺掉無鋒。

同時，也殺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