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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聞思思還是沒有成功睡着，她裹了羽絨服出門，一路乘電梯到了頂樓。

這家酒店的一大賣點就是他們頂樓的露臺，裝飾得很好看，璀璨的燈光下借着樓層高度和地理優勢可以俯瞰整個城市，聽說劇組拍戲都會租用這裏的場地，這裏已經成了衆多粉絲打卡景點。

現在時間很晚了，當然不會繼續開着裝飾燈，漆黑一片包裹着料峭的寒風，這個城市這個時候從這個角度看，也沒有多美。

聞思思有時候會覺得很多事情沒必要，很多東西沒意思，例如現在。

影視劇拍攝時極力追求各方面的美好，說好聽點是留住所有美好瞬間，分享給觀衆，其實就是企圖利用虛假的美麗撫慰人心，畢竟生活中痛苦占比重多了，而文娛作品過多剖析人世間的痛苦，一沒賣點二沒看點。

深夜emo大概是全人類标配。

聞思思待了十五分鐘就打算強迫自己下樓睡覺，剛一轉身看到有人上來，身影很熟悉，還沒确認對方是誰，影子已經開口講話了。

“就說你餓了吧？餓得睡不着？”

是裴意，長手長腳個子高，即便看不清楚臉也能看到是個非常帥氣的高大輪廓。手上提着什麽，朝聞思思走來，放在她旁邊的桌子上。

“這什麽？”聞思思看見他出現在這裏一頭霧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先問什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裴意正低頭打開包裝，聞思思發現他拿上來的是打包好的燒烤，和不知道是啤酒還是飲料之類的兩個易拉罐。

“坐啊。”裴意還帶着帽子，表情看起來很誠懇：“現在還熱着，一會兒涼了會非常難吃。”

聞思思抿了抿唇，乖乖坐下。

裴意唇角彎了彎：“要吃什麽？自己拿。”

聞思思低頭選了一會兒，拿了一串雞翅，裴意眨了眨眼睛，像某種擁有美麗眼睛的小動物，拿了另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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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分鐘左右，兩個人都是安安靜靜地吃東西，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場景有點詭異，兩個藝人，半夜三點，悄悄在樓頂露臺私會，卻沒有任何不能播的內容，只是不言不語面對面坐着吃燒烤喝啤酒。

沒錯，裴意拿的那兩罐是啤酒，還是冰的。

太冷了，裴意說得沒錯，食物很快就涼了，他們進食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寒風的侵蝕速度。

聞思思搓了搓手心，沒忍住又喝了一小口冰啤酒，冰涼的液體像是能抵達身體各個角落，聞思思輕聲嘆氣，看着裴意開口問他：“你跟蹤我啊？”

“哪有。”聞思思猜到了裴意不會承認，他反複說明自己是因為忍不住要吃宵夜才半夜溜出去打算悄悄買一點兒，出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聞思思進電梯上頂樓，出于人道主義關懷，才多買了她的那一份。

“我猜你也會想吃一點東西。”

聞思思自然不會全信，但是猜測裴意看到她進電梯上頂樓那段應該是真的，畢竟裴意應該不可能從他們三個人分開後就一直守着她，那太愚蠢也太詭異了。

可是要說現在的情況，又未免過于巧合了。

食物已經完全涼透，裴意打包好不打算再吃，已經打開的啤酒卻并沒有收起來。

聞思思發現從自己坐着的角度看過去，裴意的輪廓非常好看。

人果然是視覺動物，難怪他能夠突出重圍，這麽短的時間內在美人如雲的娛樂圈上升到這個程度，絕對不簡單。

“對不起。”

裴意看向她：“為了你一直看着我？”原來他知道，或許是自己的眼神太不禮貌了？聞思思簡單反思了半秒鐘。

“為了我晚上對你的态度。”聞思思頓了頓，說：“還推了你。”

她看不清裴意的眼睛，沒辦法準确窺探得知他現在的心情，只能從語氣上揣摩出一星半點，裴意聽了她的道歉好像并沒有覺得開心。

因為聽他說：“我寧願你沒有覺得對我抱歉，那樣我心裏還能舒服一些。”

“為什麽？”

裴意卻不願意說了。場面有些尴尬，聞思思在考慮如何退場，有很多借口可以利用，例如“時間很晚了。”“明天還要拍攝。”“被別人看到可能會有誤會。”“你應該也很困了吧？”

那麽多借口，聞思思正在考慮要挑選哪一個，裴意起身，拿走了她還沒喝完的半罐啤酒。

“回去睡覺吧，很晚了，明天還要拍攝。”裴意笑了下：“而且我們現在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可能說不清，你不困嗎？”

興許是因為時間太晚了，聞思思的腦子轉不過來，聽他說完，遲鈍地“啊”了一聲，然後才點頭：“走吧。”

裴意卻沒有動：“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再下去。”

聞思思知道這是在避嫌，輕輕點頭，沒有提出異議。只不過她最後離開的時候，回了一下頭，裴意背對着她站着，手上拿着兩罐沒喝完的啤酒，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起來有點難過。

可能是我自己難過。聞思思安慰自己。

回到房間沒幾分鐘，裴意打來電話，聞思思接了，那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聞思思猜測他應該是在脫外套。

“你回到房間了嗎？”

“嗯。”聞思思問：“怎麽了？”

裴意那邊安靜下來，可能拿起了手機，人聲大了些：“你離開之後，我才想到我應該先走，這樣就可以在門口看到你回房間了沒，但是把你一個人丢在頂樓也不是很放心。”

聞思思笑了一下：“你想好多哦。”

裴意“嗯”了一聲：“你沒有過這種時刻嗎？感覺怎麽做都不對，做不到盡善盡美，達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隔了兩秒：“弄得自己心情不太好。”

雖然不知道裴意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但是能感覺到他心情也不好，肯定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事，發展順序不一樣。所以今晚算是湊巧拼桌的兩個心情不好的人一起吃了頓宵夜？

“為什麽不想聽我跟你道歉？”

裴意沒有立刻回答，隔了幾秒抛出的答案就像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道歉意味着你知道自己不應該那樣做，卻還是做了，證明你當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失控了，也證明你明知道會傷害到我，卻還是做了，證明我對你來說，非常不重要。”

這一個接一個的“證明”，砸得聞思思暈頭轉向，她一時之間沒開口說話。

裴意跟她說：“牧樑很一般。”

聞思思被瞬間逗笑，“嗯。”她沒有否認：“你說的沒錯。”

裴意似乎無法理解：“你知道？那還會因為他覺得難過到睡不着，為什麽？”

“說不清啦。”聞思思想了一下：“可能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連鎖反應。”

裴意沒有開口打斷，大概是在等她繼續開口。

聞思思撒了一半的謊：“比如說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感覺自己被利用了，還有那些熱搜……”

這很容易解釋，但還有不能解釋給裴意聽的，她不開心的真正原因。

——跟那個人再次見面，就會不可抑制地想到他們分開的原因，那個瞬間，幾乎颠覆了聞思思十八年來對整個世界的看法，那種完全陌生的無力窒息感擊得她潰不成軍。

那種感覺，她現在還記得。但是很久沒有想起過了，拜牧樑所賜，不，拜安排這一切的那些人和牧樑所賜，那種難以言喻的挫敗和絕望再一次卷土重來。

“……好了，睡吧，很晚了。”

“好。”裴意說完，聞思思就打算挂電話了，但是裴意還在說話，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聞思思重新把手機放回耳邊：“嗯？”

“明天你不會看到他了，放心睡吧。”

“……”

這話是什麽意思？

“為……”

“晚安。”

裴意先挂了電話，聞思思的那聲“為什麽”還沒有問出口。

再打過去感覺沒必要又沒禮貌，聞思思把手機放遠了，鑽進溫暖的被子裏，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個蠶蛹。

确實如裴意所說，牧樑沒有參與第二天的拍攝，導演給出的解釋是他個人有突發事件需要處理。

聞思思才懶得去追究他有什麽“突發事件”，又會怎麽處理，她巴不得再也見不到那個讨厭的家夥。

人數終于平衡，三個人對抗三個人，只不過可能是因為前一天的拍攝氛圍不好，今天效果平平，聞思思和裴意兩個最能制造出效果的都不搭腔了，也幾乎沒有交流，各玩各的，但你說他們态度消極吧，也事事有回應。導演和副導演們聚在一起，一張臉比一張臉皺。

誰都明白的道理，這一期節目組背着得罪聞思思的風險請來了牧樑，創造了話題，昨天挂了一天熱搜就很能說明問題。

這一期原本是萬衆期待的，但是播出效果……現在憑借已拍攝的素材來看，大概還比不上之前觀衆無感的寥寥幾期。

這一波操作屬于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