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走廊，林語哭哭啼啼的給程玥道歉。

“程玥，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真的沒想到陳菁菁會綁架你。這幾天我每天都處于煎熬中，又愧疚又自責。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你打我吧，罵我吧，怎麽都行，只要你覺得開心……”

程玥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林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在開始懷疑到林語時，她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你把別人當姐妹，不說掏心掏肺，起碼這些日子的相處還是付出一些感情的。

可是對方卻把她真心付出的感情，狠狠踩在腳下，她不是聖母，怎麽可能會不生氣。

可看到一個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得那麽傷心，同情心又莫名的泛濫起來。

待林語哭得差不多時，她冷冷道，“你又不是小學生，做什麽事之前，難道自己心裏沒有數嗎？人在做天在看，既然做了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你說不知道陳菁菁會綁架我，呵，當初你也不想想我是怎麽得罪陳菁菁的？好，就當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是我自讨苦吃。但是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希望這件事給你的人生上一課，以後再做任何虧心事之前，先想一想這個後果自己承不承受得起。”

林語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我的氣，為了讓你氣消，我願意做任何事來補償你。只要你說，只要我能做，二話不說，肯定做。”

程玥不想再和林語繼續掰扯，原諒她是不會原諒的，那天晚上被綁架，她雖平安逃了出來，但是一想到當時被綁匪威脅的場景和車內環境，她就後怕。

程玥沒什麽語氣的開口，“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以後我們倆各自安好吧，不必再有什麽來往。”

程玥說着就要轉身，卻被林語一把拉住，眼淚汪汪，給人楚楚可憐的柔弱之感。

“程玥，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哪怕只有一點希望，我都願意嘗試去做。”

程玥甩開她的手，背叛過她的人，她不可能相信第二次。

程玥：“沒有必要，你也不需要有什麽嘗試，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可不是什麽聖母同情心泛濫。”

林語看着程玥的背影，“程玥，真的對不起，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原諒，那我活着也沒有什麽意思了。”

Advertisement

林語說完，往走廊的窗戶躍身一跳。

程玥聽到林語這句話覺得不對勁轉身時，正好看到林語往下跳的身子，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待她反應過來時，林語整個人已經跳了下去。

程玥被眼前發生的事情給吓到了。

班上同學有人通過窗戶和門，瞧見林語跳樓，一個個吓得不行，空氣傳來幾聲尖叫，不少同學跑到走廊看情況。

程玥站在窗邊，她想往下看，又不敢往下看，雖然林語是自己跳的樓，但多多少少還是和她有關聯，而且就是在她身後跳的樓，那麽近的距離。

她憑生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這比她當初被綁架時所受到的驚吓和恐慌還要大。

周寧深坐在最後一排，從窗戶那邊可以很好地看到走廊情況。

在程玥和林語說話時，周寧深就不放心的一直往窗外看，林語跳樓後，他幾乎是立即從座位起身跑出教室。

好在她們教室是二樓，樓層不高，底下是花壇，種着低矮的灌木，林語跳樓後，把經過的同學也吓到。人好像沒事，被路過的同學攙扶着往校醫務室走去。

周寧深看着程玥發白的面頰，從她的眼睛裏，他看到了驚恐。

從兩人坐同桌到現在，程玥一直都是懶散對什麽都好像不上心的性格，和他見過的很多女生都不一樣，好像有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成熟。

但此刻，周寧深卻感覺程玥像是變了一個人，這個變化，讓周寧深覺得很心疼。

他确定林語沒事後，小心翼翼拍了拍程玥肩膀，“你放心好了，她沒事，她正好落到了棺木裏，我看旁邊人扶起她的時候，她自己還能走。”

程玥整個人像是麻木了一樣，待周寧深說完，她眼神才漸漸有了內容，“她真的沒事嗎？”

周寧深：“真的沒事。”

程玥眼淚當時就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哭，反正就是很想哭。

還好林語沒事，要是真的出了事，她這輩子只怕良心都會受到譴責。

程玥：“我不知道她會跳樓，我真的沒想到，我要是知道她要跳樓，我肯定會原諒，不會對她說出那麽難聽的話。”

周寧深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從裏面抽出兩張遞到她面前，“不怪你，誰也沒有料到她會跳樓，你不要多想，人沒事就好。”

程玥吸了吸鼻子，接過周寧深遞過來的紙巾。

其實她不喜歡哭，也很少哭，不過哭出來後感覺好多了。

“嗯。”

上課鈴聲響，程玥回了教室。

林語跳樓這麽大一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全校，什麽版本都有，其中當然難免又會牽扯到程玥。

“天哪，跳樓，膽子可真大，最近咱們學校真是邪門了，怎麽總出事。”

“不是咱們學校邪門，是那個叫程玥的女生邪門，都是她惹出來的。”

“也不能怪她吧，她又沒做什麽。”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們自己說說看，最近學校一些大事是不是都和她有關？”

“我覺得她最倒黴吧，明明什麽都沒做，就被潑上各種髒水。”

“好像是林語和程玥綁架的事有關，求她原諒，程玥不肯林語就跳樓了。”

“天，那程玥更冤了好嗎，要是我我也不會原諒。”

“但是……我覺得程玥雖然被綁架，但是她不是沒事嗎？說不定綁匪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沒打算對她做什麽，但是這件事傳出去林語肯定會受到影響，林語承受不住壓力跳樓也能理解。”

“最壞的就是那個陳菁菁，我覺得陳菁菁才應該跳樓。”

“噓，小點聲別讓人聽到，陳菁菁可不是好惹的，小心她來報複你。”

林語這件事發酵沒多久，中午，陳菁菁吃飯時喝農藥自殺被送去洗胃這件事再次在學校激起千層浪。

程玥本來就還沒從林語跳樓的陰影中出來，緊接着又聽到陳菁菁喝農藥自殺的事，整個人陷入恍惚中，她不禁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點？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種良心譴責，對于她這種一直保持着善良，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的人來說，真的很煎熬。

周寧深像是看出她內心想法，對她進行開解，“是她們先傷害的你，你又沒有傷害她們，再說這事她們自己的選擇，不關你什麽事。你放寬心，不要因為她們那種不值得的人影響心情。”

話是這麽說，但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旁人很難去體會當事人的感受。

如果陳菁菁和林語真的死了或是傷了，不管別人怎麽說，她自己內心都會上一道枷鎖，一道傷害別人的枷鎖。

來到這個世界短短幾個月，她卻感覺好像是過了幾年。

高中生活，雖然累，只是身體上的累，按理來說是最純真的時候，可是她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心累。

她不禁開始自省，為什麽班上別的同學都沒惹上什麽事，就她事多呢？是她自己做人的問題嗎？還是她融入不了這個氛圍？

程玥苦笑着問周寧深，“你說我是不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她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但是周寧深哪裏知道，以為她不想活了，吓了一跳。

“你瞎說些什麽，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沒有什麽該不該。你這麽優秀，那麽多人喜歡你，崇拜你，如果連你這樣的人都覺得自己不該來這個世界，那麽這世上很多人活着豈不是更沒意義。”

程玥知道周寧深的好心，但她心中苦楚，不足為外人道哉。

本來剛開始看到自己穿到一個家境優渥的家裏還很高興，可以安心當個鹹魚混吃等死，光想想就是多麽美好的生活。

但現實卻狠狠打了她的臉，高中就這麽多事，她對以後的人生可不抱什麽樂觀，以她的人生經驗來看，以後各種破事只會多不會少。

下午第二節課時，班主任找她，帶她來到校長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程玥不是第一次來，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校長辦公室來了不少人，有校長，教導主任，還有一對中年男女。

程玥一進去，一個中年女人來到她面前，臉上滿是淚痕，“你就是程玥嗎？我是陳菁菁的媽媽，阿姨知道我們家菁菁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但是菁菁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她覺得沒臉見人，服農藥自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作為父母，實在是不忍看到孩子這樣，阿姨能不能求求你放過我們家菁菁，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如果說從法律上來說，陳菁菁就算參與綁架，但程玥中途自己逃脫，沒有對她造成實際上的傷害。說是綁架，還不是可以辯解成開個玩笑，打官司不一定能對陳菁菁造成什麽實際上的傷害。

不過她家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按照程玥父母的脾氣，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陳菁菁，不把陳家扒層皮，程玥父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至少，陳菁菁肯定是會被一中退學的，搞不好這件事還會伴随她整個人生。

程玥知道是陳菁菁策劃後，很生氣，想給她一個教訓，絕對不會那麽輕易的原諒。

她上次月考就已經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給過她一次機會，可是她不僅不珍惜，反而還變本加厲。

有個這樣的人在學校，總是想辦法害她，她還能安心上學嗎？

可是林語和陳菁菁先後自殺，現在陳菁菁家長又過來乞求她，她真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

但是就這麽輕易的諒解，她又覺得很不甘心，明明她是受害者，當初害她的時候，她承受了多少壓力？憑什麽要她現在輕易的原諒。

程玥：“阿姨，不是我想和她計較，實在是她做的事太過分。如果我和陳菁菁身份互換，我找人綁架她，并且還p她的裸|照在全校進行傳播，您會輕易原諒我嗎？您不知道，您女兒這段時間對我造成的心理傷害有多大。”

陳母拿紙巾擦着眼淚，“是，阿姨知道我們家菁菁做的很過分，阿姨知道後也罵過她了，但是她這次真的知道錯了，不然也不會羞愧的喝農藥自殺。阿姨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阿姨不奢求你原諒她，但是能不能請你給她一條生路，同時也給阿姨一條生路。菁菁是阿姨的命|根子，是阿姨沒教好這個女兒，阿姨也有責任。要是菁菁真的出了什麽事，阿姨也不想活了。”

陳菁菁母親這番話，确實戳到了程玥心裏最軟的地方。她是不想那麽輕易原諒陳菁菁，可是……人家母親都這樣說了，要是她再繼續追究，陳菁菁會不會還自殺？到時候可是兩條人命，她的良心，承受不起這麽大的罪過。

程玥心裏湧出一些蒼涼和不甘，難道就這麽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樣？

林語跳樓，陳菁菁喝農藥，陳菁菁母親來求她，這不僅僅是兩個人，還是兩個家庭，或者幾條鮮活的生命。

程玥垂下來的手心握了握緊，沉默片刻後說道，“好，阿姨，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陳菁菁必須得從一中退學，我以後都不想再看到她。”

陳家就怕程玥把事情鬧大，雖然從法律上來說陳菁菁這種教唆人綁架這種行為不一定能治什麽罪，但假若陳菁菁教唆人綁架這件事宣揚出去，那麽陳菁菁只怕會社會性死亡，沒有學校再敢收她。

陳菁菁母親聽到程玥這番話，緊緊握住程玥雙手，“謝謝，阿姨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拯救了我們家菁菁，我們家以後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程玥不需要什麽感激，她只是不想承擔兩條生命而已。

為了陳菁菁，而背上一輩子內心的譴責，不值得。她忽然想開，不是原諒陳菁菁，而是覺得自己以後人生還很長，沒必要和陳菁菁和這麽個小人糾|纏。

這次陳菁菁轉身，不和她有什麽瓜葛，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程玥看向校長和教導主任，沒什麽語氣的道，“我知道學校是想息事寧人，站在學校的角度來說，我能理解，我既然答應陳菁菁母親不再追究，就不會把事情鬧大。但是我希望學校還是能給我一個交代，補償一下我這次為了維護學校名聲做出來的犧牲。”

既然選擇原諒，那麽她就得為自己争取利益。

校長和教導主任聽到她這麽說，暗松口氣，心說這丫頭果然聰明。

校長：“你說，只要你提，我們能辦到一定幫你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