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詭校11

詭校11

破敗的小教堂，斑斓的彩窗已經褪色，牆上的裝飾也已經剝落，全靠政府微薄的一點支持以及偶爾的游客才能賺到一點錢。

如今的氩氚大陸，信仰徹底被視為迷信和愚民的手段，科技變相成為了人們心目中的神。

不論是廟宇還是教堂，都散發着将死的氣息。

今晚，禱告的人，只有費迪南德一個。

“孩子，你今天來得有點晚。”神父從告解室裏走出來，慈祥地說道。

“有案子耽誤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欲言又止。

“守護神保佑你。”神父觀察着他的神色，“你有心事，我的孩子。”

他遲疑着，組織着語言，“我……神父，我想借用一下圖書館，可以嗎？我想看……那些禁書。”

神父的神色一滞，“魔眼之書？”

“是的，我記得你說過，禁書裏，有關于惡魔和魔使的描述……”

“怎麽，你開始對驅魔感興趣了？”

“只是想要看一下……”

他沒有說謊，這個沒來由的念頭一直盤桓在腦子裏，好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啓示。

神父眯了眯眼：“好吧……你跟我來。”

窄小的旋轉樓梯通向龐大的地下圖書館，神父帶着他，打開了最裏面的鐵門。

“書都在這裏了……”神父将守護神的項鏈挂在他脖子上，“願守護神保佑你不受惡魔影響。”

“守護神在上。”費迪南德虔誠地低下頭。

“來吧……”神父引領他來到被封印的桌子前，“關于惡魔和魔使的書只有這一本，這就是傳說中的《魔眼之書》，絕對不可以拿出封印看。”

費迪南德低頭看着。

是一本很惡心又華麗的書。

書的封面是不知什麽皮做成的，發黑，帶着黑色的發亮毛發，宛如肮髒的死老鼠皮，中間又鑲嵌着璀璨的、令人不适的黑色石頭，好像一只只詭秘的眼睛。

神父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惡魔是惡神，和守護神一樣，都是創世神的孩子。但……惡魔如今大約也很虛弱了吧。”

科技的沖擊之下，估計惡魔也活得很吃力。

沒有了信徒的神魔，失去了持之以恒的養分，就只是一段精神體，弱得還不如普通人。

費迪南德一翻開書，不免怪道：“這些字，怎麽是這種顏色……”

“這些字，都是用血寫出來的。”神父嘆氣，“人血。據說，這種書需要鮮血一遍遍重複書寫，才能保持魔性，但是過去了太久，沒有了新鮮的血液覆蓋，它已經很微弱了。惡魔需要新的供養者。一個人越強大，對惡魔的崇拜和愛越強烈，他的血就能寫出強大的魔眼之書。魔使的作用就在于此，他們通常都是美麗的男女形象，誘騙信徒中強大的人奉獻自己的血液。”

費迪南德翻看着書頁，遲疑道：“有人告訴我，惡魔并不是世人眼中純粹的邪惡。”

神父沒有反駁，“唔，當然也可以這樣說。神與魔，本質都是追逐正義。但是，一個人遭遇了不測，神會引導ta好好生活，尋求新生，将處置罪人的事交由法律；而魔會鼓勵ta以牙還牙，千百倍地報複回來，甚至不惜犧牲自身。在舊世，不論是十八層地獄，還是煉獄九獄，都是惡魔以這樣的目的建造的。惡魔以仇恨為食，會賜予複仇者平靜和愉悅，所以，惡魔的核心信徒，本質上甚至是充滿了愛和希望的人。”

神父嘆道：“由愛和希望而生的力量，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

聽到神父這麽說，費迪南德沉默了。

随着書頁被翻動，寂靜的石室裏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如同無數的怨靈正在竊竊低語。細細聽來，又是一片寂靜，似乎只是幻覺。

書上記載着無法被破譯的文字，還有着各種恐怖血腥的圖片。

“那麽……”費迪南德遲疑問，“什麽樣的人會成為魔使？”

“惡魔會選擇天生缺愛的美麗孩子成為魔使。你看這裏——”

神父小心翼翼掀開書的中間一頁，混沌的血團如一條巨蛇，包裹着一個面容美麗的人，雌雄莫辨。

“這樣的孩子，因為無愛而向往混亂，是惡魔的最佳選擇。和天使一樣，惡魔也只會選擇一個認作自己的魔使。但是魔使內心其實向往愛與安全感，在創世神的記錄裏，就有天使用愛感化了魔使，引其進入天堂。”

“如果，”費迪南德沉思着：“我是說如果，惡魔選到了魔使并派出了她，那麽只是為了單純獲得信徒和供養者嗎？還是說，有其他的目的？”

神父有點不安：“信徒和供養者固然是重要的，但其實，神學界還有另一種說法……”他頓住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什麽說法？”

神父笑笑：“沒事，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猜測罷了。你慢慢看，我去上面等你。這裏……讓我有些不舒服。”

費迪南德意識到神父在回避他的問題，但是他知道當前情況下強迫他也沒有用。

藍綠色的眸子又看向書頁上的美人，美人蜷縮而眠，面容無辜如稚子。

這樣美麗的面容，難免令他想到那個玻璃窗後的女孩，以及她身上那令人不安的恐怖氣息……

費迪南德知道，她最近和覺醒之牢的頂尖罪犯刺客組成了cp，監獄下了血本，整個奧金的大街小巷鋪天蓋地都是宣傳，紅得發紫。

刺客……

費迪南德就算不看監獄的直播，也知道他是多麽強大的存在。

萬一他真的愛上了那位古怪的小姐，萬一那位古怪的小姐真的是魔使……

空室中的竊竊私語變得更加噪雜了，他搖了搖頭，一切又重歸平靜。

他合上書，不敢再往下想了。

白令犀很焦躁，好似每一個骨頭縫裏都有螞蟻在啃噬。

他沖了冷水澡，還吞了冰，涼意帶來的微末理智總算讓他意識到，他的發熱，和天氣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但是即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好像也改變不了什麽。

床上全是她的氣息，枕頭上也是。

他被香氣包圍了……腦子裏像是漿糊一樣，就這樣貪婪且肆無忌憚地引誘他放縱地聞着，身體發沉，不想動彈。

【刺客好像是生病了】

【發燒了】

【我不管，你今天就算是快死了，也得給老子支棱起來！】

【西子小姐還在吃，服了！快來撲他啊！】

【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的，你這個時候撲，就是一個事半功倍】

【哎，我嗑的這是什麽塑料cp啊……不行我親自上吧】

【我不管，今晚肯定能守到】

白令犀昏昏沉沉的，心裏竟然也隐隐希望施夷光能過來看他。

她說過要負責任的，不是嗎？

手掌下，是絲綢的床單，滑溜溜的。

像她腰上溫潤的皮膚……

推開她的時候，他不小心觸碰到了。很罪惡，又有點屈辱，但他就是自虐般地一遍遍回想，如同一個變态。

手指關節變得越發分明，指端死死嵌入在柔軟的布料裏……

“砰砰！”

敲門聲響起。

整個文家連npc的鬼魂都沒有，那麽——

就只剩下了大小姐一個人。

【來了來了！】

【脫褲子脫褲子】

【嗷嗷嗷，狂歡！】

【刺客聯合會的趕緊準備新婚賀禮吧！】

刺客聽不到，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目光望向門口。

門把手在緩慢轉動——就像是恐怖電影裏的慢動作，讓心跳頻率攀上了頂峰。

門微微晃動，卻沒有打開。

——他回來時把門反鎖了。

【媽的！反鎖門了啊！】

【我哭了，怎麽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的感情】

【你們兩個休想再從我這裏騙走一分錢！】

【我氣炸了，你要是不開門，我從今往後就只粉西子小姐】

【是不是不行！監獄裏都沒有藥的嗎？】

“我，我睡了。”他的手指摸着喉嚨，确定自己發出了聲音。

“……”門把手的轉動停止了。

或許施夷光又說了什麽，門縫下的陰影停留了一會兒就走開了。

危險解除了，放松下來的心髒異樣地跳動着，他熱汗淋漓，亮晶晶的宛如一個水晶雕塑。

下一秒，他踉跄着沖進了浴室裏。

鏡頭前的粉絲都眼巴巴看着，許久，只朦朦胧胧聽到了很奇怪的一聲，像是嘆氣，帶着疼痛難忍似的戰栗。

【刺客是在嘆氣還是在……嗯……sy？】

【嘆氣吧……】

【哦……好銷魂哦……】

清晨9點，大白鯊在學校的雕塑下見到了大小姐。

漂亮的臉蛋陰沉且不耐煩，顯然又在生氣了。

“西子小姐……”她小心地問道，“你還好嗎？”

“怎麽才算好，怎麽算不好呢？”她冷笑着。

“……”

這個詭異的态度，難道刺客表現很一般？

大白鯊試探着問道：“你們……拍付費視頻了嗎？”

如果刺客和西子小姐肯拍，應該會賺瘋了吧。

“額？難道說，你拍了？”施夷光震驚。

“嗯……”

“？？？”她難以置信，盯着大白鯊，“這能賺多少錢？”

“不一定……”大白鯊嘆氣，“我和胖龍的形象不好，可能不見得有人買。不過也值得一試嘛。”

但是好在她還能夠跟在西子小姐身邊。西子小姐人氣爆棚，或許也會有粉絲願意順便喜歡她。

“刺客受傷了……”半天，施夷光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我不想勉強他。”

【西子小姐，你這就屬于強行挽尊了……】

【明明就是被鎖在門外了好嗎】

【笑死，原來西子小姐也要面子的】

【你是不想勉強他嗎？你是進不去門吧哈哈哈哈】

“你……別擔心……”大白鯊安慰她。

“噗……我擔心什麽？”

“刺客先生很厲害的，他好像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很快恢複。”

“是嘛？”她神色稍緩。

“往好裏想，我們現在知道測評二的答案了，不是嘛？”

“哦？答案是什麽？”

她來了興趣，預備聽聽大白鯊怎麽推理。

“測評二要我們找殺死所有師生的潛在屠殺者對不對？昨天李敏珠的鬼魂殺傷力那麽強，不就是她嗎？”大白鯊很高興自己如此充滿智慧，“李敏珠就是屠殺者！或者準确點，李敏珠的鬼魂是屠殺者。這個測評的結果，估計是要在你揭示了韓恩淑才是真兇後才會出現，所以雖然值10分，但是不用想得太複雜。”

“那你寫下答案去試試？”

施夷光一臉鼓勵的笑容，指向旁邊的募捐箱。

大白鯊得到了許可，歡天喜地地奔向募捐箱，拿起上面的紙筆寫下了答案扔了進去。

費迪南德：兄弟，你清醒一點！

白令犀：晚了……

施夷光：嘿嘿，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