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紅點軍校

紅點軍校

從醫療室出來，典獄長哼着歡快的小曲兒，戴維斯的電話又陰魂不散地打了過來。

任憑手環響了足足一分鐘，他才慢吞吞地接通：

“喂，領事，不好意思呀，我開了一上午的會。”

戴維斯的聲音十分驚慌：“典獄長！你終于接電話了，你得幫幫我！”

“幫你？”他冷笑，“原來戴維斯先生還需要我幫助嗎？我以為你無所不能呢……”

戴維斯打斷他的陰陽怪氣：“我給你300萬，現在就可以打到你卡上！”

“唔……”典獄長摸摸自己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順勢話風一轉，“你總要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嘛。”

“我，我現在處境很不好……那些粉絲都在罵我，還說要殺了我……”戴維斯痛苦地哼唧着，“我想，你可不可以開權限，讓刺客和西子小姐再進一次測評……”

“什麽？！”典獄長氣笑了，“戴維斯，我臉上難道寫着’我是傻逼’嗎？”

“不，你先別生氣。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是我傻逼，我不知輕重。可我現在真的走投無路了……還是cp測評好不好？我給他們安排一個簡單的……”

“哼，我還敢信你嗎？再說，刺客現在已經到4層了，你再安排簡單的測評，幹脆直接送他登頂算了！”

“求你了，他登不了頂的，3層開始的每一個游戲都是致命的！”

“狗屁致命。”典獄長攆蒼蠅似的揮手，“戴維斯，你別太自私，刺客要是真的登頂了，我們監獄的臉往哪擱啊……”

“400萬……”

“西子小姐還在生病，刺客的耳朵也聽不到了……”

“500萬！”戴維斯大叫，“現在就可以打給你！”

典獄長沉着臉，腦袋裏的計算器摁得火花四濺。

好半天，他說道：“是什麽類型的測評，你得給我透個底。”

“攻擊型……”

“再見！”

“不，別挂電話！20的攻擊力，對于刺客來說就算是瞎了都能很輕松贏下來的。測評是這樣的，新賓國爆發了暴亂，一個金盆洗手的雇傭兵受到委托，需要保護一位富家大小姐越過邊境，登上飛機回到母國。你想，這對兩個人來說，都是很棒的角色啊！我會給他們安排各種金手指，讓觀衆看着爽。求你了，這個測評只需要24小時，但是粉絲的注意力會被轉移，你就當救我一命！”

“……”

“你還在聽嘛？”

“600萬……”

“成交！”戴維斯立刻挂斷了電話。

好半天，典獄長回過味兒來，捶胸頓足——

肯定要少了！

送施夷光回牢房的時候，正是下午罪犯們放風的時間。白令犀看到小李站在鐵絲網後面，一個勁兒地使眼色。

應該是有了新的情報。

但是眼下，施夷光在生病，他完全沒有心情聽那些情報。

小李卻不甘心，直接找到了獄警傳話。

他只得又把小李召喚來了後廚。

“有消息了？”他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又點了點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現在聽不到。

不知道為什麽，在施夷光面前，他覺得自己即便說話很傻也沒關系。但是對着外人，就不太願意那樣。

“消息不多，但是……”小李也知道他在測評裏受了傷，比比劃劃地道，“有一件事，我必須現在就告訴大哥。最近網絡上一直在說，西子小姐其實是華國的一位偶像明星，藝名叫施珈雲。”他遞上一沓資料，直奔主題，“我仔細調查了這個名字的背景，結果！她竟然在紅點軍校軍訓過！”

小李激動的手點了點資料的後一頁，在“紅點軍校”四個字上，紅筆畫了七八圈。

白令犀也微微變了臉色，在驚詫中開了口，“你确定？”

“是的，我非常确定。你看這裏，1073年的夏季……”

現在，白令犀知道，小李為什麽這麽着急見他了。

——因為，他就是紅點軍校的學生。

1073年，他正好大三。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有可能曾經見過施夷光？

“最詭異的是這裏……”小李指着那份軍訓資料的責任班長一欄，沖着他強調了兩遍嘴型，“詭異，詭異。”

他垂眸一看，那裏，正寫着：

白令犀。

這甚至根本沒有造假的可能，因為，那根本就是他的字跡！

大腦因此産生了一瞬間的空白——他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哥，你當時負責她的班級，”小李飛快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疑問，試圖喚起他的回憶，“施珈雲在華國當時就很有名氣，如果是她做過你的學生，你肯定還有印象吧！你看她的照片。”

是和施夷光一模一樣的一張臉，雖然只是一個證件照，也能看出她的微笑中透露着隐隐的不屑。

——可他完全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濃眉緊鎖，鹿眼中第一次透露出困惑的茫然，事實上，他還能勉強回想起當時一些學生的面孔。

不論現在監獄裏的人到底叫施夷光還是施珈雲，都是那種見過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除開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外表，她懶散又古怪的性格也是獨一份。

可是他在腦海裏拼命搜尋着她的身影，卻一點也沒有頭緒。

會不會她根本沒有去？

不，不可能，華國沒有任何人可以逃避軍校的訓練，尤其是以嚴苛著稱的紅點軍校。他向後翻着小李的情報，看到一個名叫厲宸的富二代甚至在軍校門口蹲過點，就為了見她一面。

“大哥……”見他發愣，小李奮筆疾書，“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他緩緩搖頭。

小李啞然。

顯然，他也認為，施珈雲絕不是那種毫無存在感的學生，何況，當時的她還是個明星，又有一個所謂頂尖富豪的兒子削尖了腦袋在追求她，不論怎麽看，這個陣仗也都過于大了，大哥再怎麽性格孤僻，會一點也不知道嗎？

“再去查一下。”白令犀的字跡力透紙背，“不惜一切代價。”

放風廣場，大白鯊扒在鐵絲網上，眼巴巴地看着施夷光被抱過去又被抱回來。

西子小姐果然是生病了，她心疼地嘆氣。

“喂！”不遠處，清亮的女聲喚她。

大白鯊回頭，看到黑白廣場交接的鐵絲網處，夜叉正沖她擺手。

身為白塔的罪犯，大白鯊一般不和黑塔的人有什麽交集。她一臉疑惑地問道：“在叫我嗎？”

她最近聽說，夜叉從《怪物小鎮》測評結束後，就變得很奇怪。一方面，她變得更加溫柔，眼神更加平靜，但是同時，她下手更下狠厲，宛如懲罰罪人的精準機器！

大白鯊雖然體型巨大，內心卻還是個寶寶，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在兩米外站定：“你有什麽事？”

夜叉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質睡衣，笑得娴雅，像是一個剛起床散步的美婦人：“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看到了什麽……”

“不必隐瞞，我知道你看到了。她挑中了你，就像她挑中了我一樣。”說到這裏，她虔誠地擡起右手，扣在左胸前。

大白鯊咽了咽唾沫，明白了她在說什麽。

巨大的神，長着蛇的腦袋，威嚴又詭異，祥和又邪惡——原來不只有她看到了。

“我，我當時可能是出現了幻覺……”

她弱弱地說着，覺得這樣平靜的安娜十分吓人。

“那不是幻覺，是神明确的指引。神給你帶來內心的平和，還幫助你看清楚了那所謂的cp、幫助你升級了樓層，相應的，你應當向神奉上你的信仰。”

“我本來就對西子小姐忠誠不二的。”大白鯊不解，“我還要怎麽信仰？”

“很快，當神殿建好，你就知道了。”夜叉轉身，溫柔的話語被風送來，“知道嗎？你真的很幸運……”

吃了退燒藥，施夷光感覺自己的身體的酸痛有所緩解。

她和白令犀已經被一起升入了4層。白令犀積累的分數至此徹底用完，如果想要升到3層，他需要重新攢67分。

看上去遙不可及的分數，卻并非不可能。畢竟，曾經也沒有人相信，會有罪犯登入監獄的5層以上。

施夷光心想，這厮能登頂了，我真的是功不可沒……

這時，她的手環跑馬燈似的轉了一圈亮光，出現了一條信息：

【請100051號罪犯準備，你将于1個小時後進入cp測評《奪命假日》。】

“诶？我不是已經完成cp測評了嗎？”她垂死病中驚坐起，無比冤枉地大叫。

《奪命假日》？聽着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測評！她才不去！

果然如教授所言，典獄長這個口蜜腹劍的禿毛豬，不但毫無禮貌可言，連人性也沒有……明明她為他賺了那麽多錢，提供了那麽多話題，他竟然不顧她生病，轉眼就又要給她送進測評裏？

白令犀一踏入4層，正看到她在對着手環嘟嘟囔囔。

他擡起手來，他的手環上也顯示了同樣的信息。

眉頭一擰，他已經猜到，八成是典獄長賺錢賺瘋了，不管他們兩個人的死活了。

但是比起測評，他更震驚的反而是

——兩個牢房之間的玻璃牆呢？！！

“哦，典獄長說了，因為我生病了，這樣方便你照顧我。”看穿了他的不安，施夷光懶懶解釋完，又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杯，氣若游絲的同時又頤指氣使：“我要喝水。”

後半句他讀懂了。

強忍着心頭的不安，他倒了一杯水遞到床邊。

可躺在床上的女孩仰頭看着他，一動不動，從表情到肢體語言都寫着兩個大字：

“喂我。”

冷肅的鹿眼雖然依然平靜，眼尾卻上挑出隐隐躁意。

但是他渴到動彈不得的時候，施夷光也給他喂過水。

內心有恩必報的原則不允許他放下水杯就走。

他只得坐在床邊，扶起病成一灘的室友，将水杯遞到了她唇邊。

她發燒并不是假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她的呼吸帶着火，燎灼着他的指尖。

更要命的是，她穿的是白色的無袖睡裙……他不必刻意低頭，都能感受到玉山的暴風雪正在侵襲着眼球。

“诶？”她掙紮着推他的手，抱怨着，“你幹嘛……都倒在我身上了。”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胡亂扯過紙蓋了過去。

這次，她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握穩了才慢慢喝。

好癢。

手背好癢……

這樣奇異的癢從天靈蓋貫穿到了尾巴骨，被她觸碰的地方好似微小的電流竄過，帶來難言的麻意。

只是這麽簡單的觸碰，就已經讓他想要重複那天所做的龌龊之事了。

心裏為此隐隐有了一點不祥的預感，卻逃避般不敢面對。

“我們，需要聊聊……”他艱難地說道。

施夷光望着他分明的下颌角，一臉嫌棄：“你現在的調調越來越奇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太近了，他完全不敢去看她的嘴唇。

“你怎麽又出汗了？”她眼珠微轉，蛇似的蜿蜒靠近，“如果病了，也要吃藥……”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嘴唇和他的臉頰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了！

他條件反射地擡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嘴。

不幸秒變鴨子嘴的施夷光震驚了，瞪大的雙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你神經病啊！”她氣憤地打掉了他的手。

“對，對不起，我……我去準備，東西……”他起身快步遠離她。

身後，女孩肯定會罵罵咧咧，但是幸好他也聽不到。

拉開抽屜的手在發抖，在鬥櫃裏胡亂地翻找，直到他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瓶藥。

他盯着這瓶藥，有點失神。

這是之前院長給他的：

“小白，這是我新研發的藥，副作用已經很小了。如果你覺得自己的基因病有要發作的傾向，這個藥可以很好地幫助你抑制沖動。但是，也僅僅是抑制而已。你千萬要遠離令你發病的人，這樣才能完全杜絕進入初期的可能性……”

沒關系，沒關系……

他倒出4片藥來——是正常服用的兩倍——一仰頭吞了下去。

沒關系，cp測評并不是一直有的，這次的cp測評也只有24個小時，而且，等施夷光病好了，監獄的牆也還會回來……

他能夠熬過去……一定可以……

至少……要熬到殺了那個人才可以……

可是這樣不斷地心理暗示着，一個悲觀的念頭卻鬼魂似的盤桓在心頭——

他，真的能夠控制住不發病嗎？

白令犀：我的牆呢？保護我的牆呢？

施夷光：……跟你的理智一起去死了。

小李：孤僻，太孤僻了！

白令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