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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鼻子酸起來,或許是因為今天練功太累了,還在澡房裏被幾個同學拿胸衣調侃,又或者是被剛才那一群摩托車吓壞了。

她只知道,如果薄司譯沒在,那些車上的人只要一拽她的包,她就完了。

練舞蹈的人,最重要的是身體。

她可以折磨筋骨,但不能有一點破損。

她不敢想萬一,只是強烈的後怕湧上心頭,一個人跑來溪嶼鎮上集訓課,那股飄飄蕩蕩的空落情緒令她忍不住掉眼淚。

“嘟嘟嘟~”

聽,綠燈也在嘲笑她膽兒小。

秦湄随着人流往前走,還要提防對面開來的摩托車,眼睛裏糊了層水霧,忽然瞧見一道車燈照來,她忙往旁邊避,這時頭頂落來一道輕笑。

薄司譯乜眼看她,有人邊哭邊抹眼淚,還知道避車。

秦湄擡頭瞪他,惱道:“那些人就是沖你來的!”

她就不應該跟薄司譯坐在一塊吃早餐,不對,她那晚就不應該摔那個汽水瓶,她今天早上穿的還是昨晚的連衣裙,再瞎也能認出來是她。

秦湄怕死了,步子加快往前走,跟薄司譯拉開了距離,地上的影子從後投到她腳尖前,秦湄發現,他依然信步閑庭,雙手插兜地跟在她身後。

等穿過馬路,秦湄抓着肩上的挎包往四處瞟,确定沒別人,朝薄司譯鼓着氣說:“你別跟着我!”

少年頭頂有道路燈的光,映在他輪廓上有種孤傲的清絕感,眉眼裏是漫不經心的神情,朝她落:“我為什麽跟着你。”

一句冷淡的話把秦湄問懵了。

她擡手指着靠馬路邊的地方,說:“你走那兒!”

反正別走在她身後,後背是留給信任的人的。

聽到她這話,薄司譯眉梢一提,“還挺兇。”

秦湄忽然想到什麽,心跳驟緊,忙拉過帆布袋擋在胸前,雙手抱住,肩膀不自覺內扣,微微地駝了下背,像是生怕讓人瞧見她的特別。

然後目光閃躲色厲內荏道:“我擡頭挺胸做人,不像某些人,天天打架鬥毆。”

她話落下,薄司譯瞳仁裏有道怔然滑過,旋即嗤笑了聲,越過她身側往前走,丢了句:“行,那你跟着我。”

秦湄覺得薄司譯這人簡直不按常理出牌,現在他走在前面,她自然就往其他地方拐了,往市場過去的那條街上有不少臨街的小食店,她進了一家米線攤,就坐在角落裏,眼神不由往門口瞥,生怕薄司譯會跟進來,好在,她直到吃完都沒再看到他的身影。

買了衣服往集訓營回去,還沒進門就讓人喊了一聲:“秦湄!”

她步子一頓,夜晚海邊的風涼爽,把那人的衣服吹得鼓了鼓,她先是有些疑惑,待那人走近,秦湄看到他高瘦的身影上頂了顆寸頭,記憶一晃,猛地往後退,下一秒,這人給她遞了個信封。

笑出一排白淨的牙齒,說:“譯哥讓我給你的。”

秦湄驀地一愣,視線往那信封上看去,白面,一個字沒有,她沒有接,而是警惕地看他:“你是那天在巷子裏攔我的人?”

她沒記錯的話,這人還說過她腦袋是裝飾,薄司譯在巷子裏揍人很狠,他就在巷子口給他把風。

“咦,小舞女還記得我,我叫魏仲謙。”

說着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這張臉湊近她,秦湄步子往後退,聽他笑:“以後有什麽事,找我也行,我聽譯哥的。”

秦湄眉頭一皺,“你聽他的跟我有什麽關系,而且我也沒事找你。”

“诶。”

魏仲謙揮了揮手裏的信封,朝她遞過去:“快接着,我還得給譯哥回話呢。”

“那你給他拿回去。”

秦湄覺得薄司譯讓人來送東西這意思怪怪的,面色正直道:“他這會怕不是又忙着在巷子裏跟人打架吧?”

魏仲謙又“咦”了聲,說:“放心,譯哥忙着去收賬呢,要不是那些人在店裏手腳不幹淨,他也不揍人,我譯哥好着呢,你以後多處處就知道了。”

秦湄聯想那天在巷子外聽到的慘叫,不由道:“那也不能暴力解決問題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因為專業的原因,秦湄對任何可能造成身體損傷的事都極度謹慎。

“行,我保證把您的關心轉達給譯哥。”

秦湄本是要表達對薄司譯行為的反感,怎麽到魏仲謙耳朵裏就是“關心”了,于是脫口道:“我沒關心他,你把你的信拿回去。”

說完秦湄就要往回走,魏仲謙這人真不愧是給人當小弟慣了,長腿直接攔在秦湄面前,一封信怼過來,說:“你今兒不收我還得再來,還是說你要譯哥親自送?”

“不是!”

秦湄下意識反駁,兩人在集訓營門口一拉扯,這兒進出的學生就不由往秦湄看來,她頓時緊張地壓低聲音道:“你快走。”

“這兒門敞着,又沒規定不能站着,你要收了信,我立馬消失,不然我就跟譯哥說你要他親自來……”

話未說完,秦湄一把将信抽了回去,塞進包裏。

魏仲謙又露出那排牙齒:“果然還得擺出我譯哥。”

秦湄心裏罵神經病,頭也不回地往集訓營進去,還沒到宿舍,就聽見吳春妮喊了她一聲,回頭,幾個女孩高高瘦瘦地朝她走了過來,吳春妮是她們中間個子最高的,也是最不擔心表演專業考核的身材标準,在集訓營裏壓力最小,此時朝她眨了眨眼睛,揶揄道:“可以啊,才來幾天,就有人追了?”

果然,壓力最小,就有心思八卦了。

“不是,是快遞。”

她随口扯了個謊劃清界限。

“最近黃梅季來了,小青梅也要開花結果咯。”

旁邊的沈佳不嫌事大,枯燥的集訓時間裏拿她來調劑,打趣道:“那個男生穿的是這兒的職高校服褲,你怎麽跟這種人攪和在一起,還收他的情書。”

秦湄:“我都說了是快遞。”

吳春妮雙手環胸道:“那你拿出來看看?”

秦湄心跳一緊,抓着包:“我沒必要為了證明而配合你們的要求。”

“小青梅,我們只是提醒你,老師要是知道她最中意的學生被職高的人摘了,那不得罵死你啊。”

秦湄就看不慣她們這種随意評判人的嘴臉:“職高怎麽了,我們要是跳不出去,連份工都找不到。”

這時沈佳開口道:“他們怎麽能跟我們比啊,你知道進連中舞蹈班的外形要求有多高,整個市裏也就我們學校能開這個特長班,春妮的男朋友追她的時候還給學校捐了舞蹈室,你就算找不到這種條件的也別那麽埋汰,白害了我們學校名聲。”

秦湄氣得臉紅:“我說了我沒跟他交往!”

“那你這麽生氣做什麽?”

吳春妮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好啦,要不我讓我男朋友給你介紹一個,他們圈子裏都是出來工作了的青年,比學校裏那些幼稚男生成熟多了。”

她每一句話好像都沒有惡意,但秦湄卻覺得刺耳,“我現在不談戀愛。”

秦湄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在意她們的言語:“與其找一個給學校捐舞蹈室的對象,我寧願有一天能靠自己做捐助。”

吳春妮臉色一變,秦湄已經頭也不回地往宿舍走了。

一股氣洩了,秦湄洗了澡爬上床,腦子裏還嗡着方才魏仲謙給她的信。

她怕惹上事,更怕薄司譯這種人,真要被他盯上了,她還怎麽好好跳舞考上大學。

那封信強迫她清醒着,思緒無法安寧,最後抹黑下了床,從包裏掏了出來,指尖摸到信封口,封住的。

秦湄動作一頓,如果打開了,那還怎麽還給薄司譯,最好是看也不看,秦湄深谙拒絕人的招數,一個眼神都不要給,否則他還當自己看了好幾遍才還,顯得對他有好奇。

而且也不能默認,就像今天這樣,萬一魏仲謙又來門口堵她,秦湄真是要氣死了。

第二天中午,秦湄特意挑的大白天去找薄司譯,就怕再碰上昨晚那群不良分子,剛走上斜坡,就看見小賣部門口停了輛黑色的奧迪車。

午休時間,店門口沒有人,秦湄往裏走,就看到一排排貨架盡頭坐了道女性背影,長卷發,雙腿疊着,一身藍白相間的連衣裙,看起來氣質如蘭,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似乎脾氣不佳:“我是為你好才讓你跟我回連城,你肖叔叔已經聯系人安排你進連中,你跟我怄氣沒必要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我脾氣好着,不信您問問十裏八鄉,沒人不誇你兒子,再說下去咱倆就不熟了。”

薄司譯那道冷嘲的嗓音落下,在陰涼的小賣部裏回蕩,秦湄感覺自己好像撞見別人家務事了,貓着腰從貨架裏出去,忽然一道腳步聲傳來,秦湄一轉身,撞見堵黑色的人牆,眼珠子頓時睜圓,看見少年雙手環胸俯身打量她,秦湄此刻貓着腰,落在他眼裏鬼鬼祟祟。

這會坐在外間的女士聲音傳來:“要不是我昨晚做夢夢着你把一女孩肚子搞大了,我今天都不會一大早開車過來,我告訴你薄司譯,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你別讓我捉到現形,否則我打斷你腿!”

少年唇角扯出一道涼薄的笑,眼神斜乜向秦湄,她心髒咚咚直跳,側着身試圖從狹窄的貨架通道裏出去,薄司譯靠在貨架邊,她背身從他身前經過,不敢看他,只是少年那道說話的氣息依然無法阻擋地墜入她的後衣領內:“您做個夢就來找我發一通火,平白挨您一頓訓,我不真找個姑娘談談,豈不是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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