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回府

回府

46

秋煙心中總是有話去堵噎她,然想着來日方長之類,便聞言自是不再多話,說了句“姐姐有心了”,同細竹相攜娉娉婷婷的往夫人院子去了。

元氏拼了命剩下陵姐兒,前頭幾日那參片煨吊着才好歹緩緩回了精神,這兩日已經恢複的能坐起身子,聽到簾子外秋煙請安的聲音,稍稍擡了擡眉,仍舊低頭拍着才入睡的女兒。

安嬷嬷走到門口撩起簾子瞧了一眼,見外頭秋煙乖乖跪在地上行大禮,點了點頭。

元氏沒有發話,屋內侍候人盡皆都是心腹,各個靜悄悄屏氣凝神的,秋煙也是如往日般恭敬和順,便是跪在那裏臉上也不見絲毫異動。

只是,在六姨娘那裏散曠久了,向來沒有這般折磨過人,及至跪不到半個時辰,雙膝就像是要壞掉一般痛苦。盡管如此,還是不敢亂動,秋煙心中明白,就是為着自己曾經侍候過六姨娘葉氏,這一頓下馬威也非吃不可。

又過兩盞茶的功夫,陵姐兒睡着被奶娘抱回屋子,元氏調整了身子歇了歇,才閉上眼吩咐安嬷嬷,“叫她進來罷,跪在外頭給誰看呢。”

安嬷嬷想着元氏怕是要同她說話,便出去領着秋煙換了衣衫。

侍立在一旁的細竹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調好的參湯,奉與元氏,“夫人仔細手燙。”

元氏抿了一小口,嫌乏味,便推了開,“賞你了。”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瞧着細竹道,“方才她待你可還親密?”

細竹心中轉了轉,笑道,“自小都睡一個屋裏,哪能生疏了呢。”

“閑了你尋她說說話也好。”

細竹在裏屋服侍,看着元氏有些乏力,便取了大枕厚厚的墊在元氏背後,又捧來燕窩羹侍候元氏嘗了嘗,輕聲道,“葉氏那邊冷清,往後夫人多派給我到那邊閑逛的活計就好了,我也可以揪空撒個懶!”

“你這小蹄子!”安嬷嬷從外頭進來,笑着瞪了細竹,“怎麽夫人待你還不算好,竟成日的想着撒懶,放這裏有什麽用,平白的惹老身我惱氣!還不趕緊的拾掇拾掇好臉上的精神。”

細竹笑嘻嘻行禮,“嬷嬷可精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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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一笑,瞧見後頭進來的秋煙,神色恭畏的與自己行了大禮,滿意點了點頭,瞧了一陣,道,“還算沒丢我的人,鄉下幾年,規矩倒也沒忘。”

“婢子不敢忘夫人教導之恩,”秋煙立刻接着話,小心翼翼的望向元氏,鼻尖一酸,眼淚就滾了下來,“夫人,夫人您瘦了……”

“知道你的心!”安嬷嬷坐在床腳為元氏揉着小腿,笑盈盈的打斷了秋煙的話。

細竹立刻過去攙扶起哽咽的秋煙,用自己的帕子給她擦了淚,還道,“是喜事,不許哭!”

秋煙含淚起身,窘迫笑了笑,似是不知道該怎麽作答一般。

元氏瞧夠了,微微側着身子朝人招招手,将秋煙拉着上下打量了個仔細,而後眉頭皺了起來,“原以為你只是梳了女兒頭,現在看你竟是,……怎麽葉氏不聽我的吩咐!”

秋煙斂神垂眸苦澀一笑,低聲回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望夫人恕奴婢無禮,……您還記得青菊麽?”

安嬷嬷不待元氏發作,忙道,“提她做甚。”

秋煙不得已又跪了下來,“夫人!都是這府裏的下人作祟害夫人被蔽了眼,你聽我說。”随即,便把劉五爺痛恨爬床丫頭的傳聞講了出來,而後又加了一句,“青菊并不愚笨,當日必是受了六姨娘的蠱惑才觸了五爺的忌諱,……就連上次,咱們也都是受了這事的牽連。”

元氏目光轉冷,淡淡道,“罷了,葉氏如此善妒,能有什麽作為,只能怪我平日裏太愛護你們,事到臨頭半分心計都使不出來。”說完也不想聽其他的,擺了擺手,“我乏了。”

秋煙還有千言萬語,此時見夫人和衣躺下,背對着外頭,知道是方才的話觸惱了些夫人,便只好将目光望向安嬷嬷。安嬷嬷也有許多話要問她,便将人打發到自己屋裏去等着。

待安嬷嬷從正屋裏出來,囑咐細竹一步不錯的守在上房裏,自己去把六姨娘這幾年的事情好好的問一問,秋煙沒了元氏的壓迫放開了心,把六姨娘身邊人的安排一一道來,前頭嫁出去的迎絮迎柳二人的排場,一溜兒力大忠心的小丫頭,小張管事的巴結奉承,甚至連雲哥兒當日被六姨娘親身喂養也撿着說道了出來,聽得嬷嬷一陣鄙夷。

與此同時,六姨娘回府的車馬隊行到了京郊三十裏鋪的地方,奉命前來接人的管事王媽媽很是歡喜的從六姨娘那裏得了賞銀,領着姨娘在租賃的一家農戶那裏造飯歇息。

葉英兒坐定之後,打發了衆人各自找地方喝水乘涼,屋裏只留下茱萸伺候,屋內燃起淡淡的安神香,本身就疲乏的雲哥兒很快就沉睡過去。

茱萸端着洗過手的水去外頭灑了,又叫茉莉端了新的熱水過來,兩人說了會話,叫妹妹就蹲在門口玩,才放下門簾進了來。

屋裏,葉英兒小心翼翼的用燒過的針迅速紮破兒子手指,雲哥兒只皺了皺眉沒有醒,葉英兒放心的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帕子,稍微浸濕後貼在雲哥兒傷口處。

帕子是早先讓茱萸拿着找了手上起水痘的放牛娃兒,細細挑破水痘用帕子沾了流出來的痘漿,保存下來。葉英兒早在自己身上做過實驗,也悄悄在幾個丫頭身上嘗試過,牛痘病毒的量劑并不會對雲哥兒産生威脅。

“綠枝她們呢?”葉英兒回頭瞧見茱萸進來,指着門口道,“就放那吧。”

“綠枝姐姐廚房去了,知道姨娘和哥兒的吃食精細,有她在哪裏,旁人誰也進不去。”

葉英兒點點頭,一切都做好,只剩下坐着慢慢的等,安神香袅袅充盈着葉英兒的鼻尖,不禁輕聲嘆息起來。

算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帕子,連帶那帕子挨過的一切都很快拿去廚房竈火燒了幹淨。回頭用棉花沾了六姨娘親自蒸的烈酒,為姨娘和雲哥兒細細清洗了雙手。

二人寂然無聲的做着一切,直到安頓妥帖了,茱萸才忍不住望向神态安詳自若的六姨娘,低聲憂慮道,“這法子能成嗎?”

葉英兒撫摸着雲哥兒的腦袋笑道,“茱萸,咱們還沒回府就要開始生事端了,你可害怕?”

茱萸搖搖頭,安靜的侍候着六姨娘躺睡在雲哥兒旁邊,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天邊漸漸卷起了厚雲,有管事媳婦過來打問六姨娘安好,現在啓程天黑前便可順利回府。外頭言嬷嬷正笑意融融的同管事王媽媽說着閑話,直到六姨娘裏頭喚人了,才分開。

雲哥兒睡得香甜,葉英兒親自抱着哥兒坐上馬車,一行車馬吱吱呀呀的重新啓程,這回有了接應的人,行動立刻就迅速起來,半日後就進了城,沿着車馬道一路回府。

府內來接人的是安嬷嬷。

“六姨娘安好,”安嬷嬷笑盈盈的站在馬車前,福了福身子,“您可算是回來了,咱們夫人……”

“是安嬷嬷嗎?”

馬車門并未打開,葉英兒的聲音傳了出來,安嬷嬷眉色一挑,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遲疑着,“正是老身,聽姨娘聲音像是疲憊了,咱們已經讓人備好了熱水……”

“勞駕嬷嬷了,”葉英兒又打斷了安嬷嬷的話,“雲哥兒身子怕是不舒服,吹不得風,這馬車就直接拉到我院子門口,還有,請嬷嬷幫着尋大夫過來給哥兒瞧瞧。”

外頭的人都看向了這裏,極其寂靜的聽着六姨娘的話,驚駭無比:這就,和夫人叫上板了?

安嬷嬷皺眉疑惑的盯着這馬車,馬車門窗都扣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裏頭的情形,略略升起些不安,但很快就被惱怒壓了下去,冷冷道,“內院重地,這馬車怎麽進來,姨娘莫不是糊塗了?!”

葉英兒停了停,揚聲喊道,“大丫二丫?”

言嬷嬷不敢大意,此時聽見六姨娘傳喚,忙拍了身邊兩個丫頭過去,“好好聽姨娘的話!”上前同安嬷嬷行了半禮,“安嬷嬷,我是六姨娘身邊的言嬷嬷,咱們雲哥兒身子不适,您看,還是先給哥兒尋個大夫可好?”

安嬷嬷盯着言嬷嬷看了半晌,擡手招來一個丫頭,“去問夫人要帖子,請城西濟世堂的大夫。夫人那裏不許多嘴。”

小丫頭應聲而去。

這邊葉英兒已經叫那兩個大丫二丫,将馬套卸下,兩人合力輕輕松松的拉着車就從垂花門旁的側門進了去。府裏的丫頭看的眼睛都快跌出來了。

安嬷嬷這才曉得秋煙說的“力氣極大的四個小丫頭”是什麽意思。

目送六姨娘的人離開,數了數攜帶的行囊辎重,留下幾個人照看,自己喚了管事王媽媽去回夫人話了。

六姨娘仍舊是住湖西北的院子,綠枝幾個輕車熟路,秋煙又提前回來灑掃清潔,兩廂裏迎接,院門口處停下車子。葉英兒抱着雲哥兒從車裏下來,眉頭緊蹙的不讓人靠近,腳步飛快的進院子去,“茱萸跟我進屋,木華領着其他人都去東跨院各自安置,小蓮去把廚房收拾幹淨,綠枝——”

“燒了?”安嬷嬷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瞪着回話的小丫頭,“馬車裏的東西全都燒了?”

“是,奴婢瞧着怪異,便想着問問,結果綠枝姐姐根本不讓奴婢靠近,”小丫頭說道,“不止是奴婢,瞧着好像六姨娘那邊其他人也沒敢靠近去打問。”

安嬷嬷默然無聲,揉着眉心,“三歲的哥兒還包裹的嚴嚴實實,就算是風寒,也不至于這般大動幹戈,——”停了停,瞧見外頭有人探頭探腦的,不禁呵斥道,“誰在那裏沒規沒矩的,還不滾進來?!”

“你說哥兒怎麽了?”言嬷嬷大驚失色,一把抓住茱萸的肩膀,“你這丫頭怎麽能這麽胡亂咒咱們哥兒!大家夥兒中午歇息還見着,活蹦亂跳的,才多久,如何就,如何就見喜了!”

“姨娘說這是大病,得趕緊看大夫!”綠枝也是一臉的抑郁,跺腳惱道,“才進府就出了這樣的大事,真真的流年不利!”

“閉嘴,這話其實你能說的?”言嬷嬷咬着牙訓斥了一句,左想右想,想到方才六姨娘在安嬷嬷面前乖張的做法,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一時悲從中來,眼淚滾了下來,顫抖着扶了四丫坐了下來,“只是我那可憐的雲哥兒,……”

念及如今五爺不在府裏,一切便是夫人的天下,這麽一想就坐不住了,勉強止住悲傷,“就聽姨娘的吩咐,封院罷。”

被安嬷嬷喚去請大夫的人還在元氏的上房裏跪着回話,一時間,六姨娘進府嚣張無比、連夫人跟前的安嬷嬷都敢打壓的傳聞立刻就變了風向。

梅氏正準備等葉氏那邊安頓好了就過去瞧瞧的,還沒出門呢,就被四姨娘蘇氏截在院子裏,挽着手笑嘻嘻道,“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如今可不能往那邊過去:葉氏在她那莊子上發了天花,連那個外頭生的都被傳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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