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相信

相信

內城被外城包圍着,像兩個工整的圓。大圓的直徑30公裏,圈了1000萬人,小圓直徑十公裏,養了一萬人。

外城被四條大路筆直地分成四個等大的扇形區,每個區正中心都有一家大醫院,每個大醫院旁,都有一家大零件鋪。

昀的家在圓的最外邊緣,一區和二區的交界處。一區在東,二區在南,昀三分鐘就走到了東南方向的大路上。路邊停了輛毫無光澤的黑色摩托車,只剩車身幾道孤零零的深藍色油漆在懷念之前的色澤。

這條路每天都有很多車往來,不平等地交換着內外城資源。越邊緣車越少,這裏只能看到運送垃圾的車。昀發覺,這三年貨物往來愈發頻繁,就連垃圾車都多了不少。

黑潮覆滅後,那些人越來越肆無忌憚了。昀沒多感慨,騎上摩托車,二十分鐘後到了一區中心。這是一區最繁華的地段,高樓林立,醫院為了讓病人曬到更多陽光,建在中心大樓最高的幾層,零件鋪在其下。

鋪子很大,約三百平方米,裏面排列着外城人能用到的所有零件。昀在裏面轉了一圈,挑選了些垃圾堆裏很難撿到的所需零件。不過垃圾堆裏偶爾能翻到內城人用過的高精尖零件,這裏自然是沒有的。

挑選完畢,他環視一周,顧客不少,只有兩個店員,和一個老板。要說這種大點的店鋪,大多是全自動售貨,可以省下店員的額外開支,這家店也曾如此。但上任老板死後,不知道新老板怎麽想的,竟然取消了全自動售貨服務,自己天天和店員一起忙裏忙外。

店鋪光明亮堂,幹淨整潔,一絲不茍,比樓上的醫院也不逞多讓,與其他商鋪對比鮮明。這樣的店鋪在外城很少見,極大提高了前來購買所需零件的病人的幸福度。老板身體改造程度很高,極具魅力,同樣提高了一區女性的患病率。

老板不是天生兩米二高的,從他後頸到臀部有一道長長的金紅色金屬,輔助固定他的人工合金脊柱,腿骨也用同樣的材質替換,純粹的機械雙臂粗壯卻極其精密,義眼是透亮的金色。

當昀看到他金色的義眼時,金色的義眼也注意到他。老板本在彎着腰接待客人,看到他後立刻站直,寬闊雄厚,像座小山。

“崧,好久不見。”昀很自然的打了招呼。

崧朝昀大步走來,十五米的距離只用了五步,像普通人捏網球一般,用碩大的金屬手像普通人捏小雞一樣,捏住昀的頭将其帶離地面,眼中金紅色的光劇烈閃爍,怒聲說,“你還敢來見我?”

“為什麽不敢。”昀擡起手,手指穿過崧寬大的指縫,堵住自己耳朵,“你嗓門還是那麽大。”

周圍的人聽到聲音,都看了過來,看清昀的面貌後,引發一小陣騷亂。

“不怕我殺了你?”崧手用上些力,昀立刻頭疼欲裂,但仍然平靜地說,“不怕。要殺你早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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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一言不發,昀頭疼到無法計時。大概過了五分鐘,也可能是半分鐘。崧松手,昀哐當一聲摔坐在地上。

“說吧,你來做什麽。”崧盡力壓抑着怒氣。

“我需要一個動力模塊,最好是核能,等離子能源也行。”

崧皺着他粗重的眉問,“你要那玩意兒做什麽?”

昀環顧四周。

“打烊!”崧大吼一聲,如平地驚雷。顧客飛快散去,他走到前臺狠狠一拍,門自動關上,室內亮起刺眼白燈,他折返回昀身前。

“複仇。”昀認真道。

“複仇?我沒聽錯吧,哈哈,複仇,哈哈!”兩米多高的身體前仰後翻,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罷,他彎下腰盯着昀,眼中金光大盛,“你有什麽資格說複仇!”

“那我換個說法。”昀肉眼被金光刺激得難受,他眯起眼睛。“我要彌補犯下的錯誤。”

“就憑你這一身破爛?”崧嗤笑一聲。

“星醒了。”

崧眼中金光亮起熄滅,瘋狂交替,一如他內心的波動,“她還活着?”

昀點點頭。崧低垂着頭,沉默。昀也不着急,安靜坐着,等着他的回複。

“太晚了。”

“不晚。”昀站起身,仰着頭凝視他的雙眼,“相信我。”

“我們一直相信你。”崧苦笑一聲,聲音沙啞,“直至黑潮覆滅。”

“那就再相信最後一次吧。”昀朝他伸出手,“我需要你。”

“我拒絕。”崧拍開他的手。

“好吧。”昀嘆了口氣,“那這些我拿走了,你家大業大,不會和我計較的,對吧。”

他拿起剛選好的一大袋子零件,轉身向門外走去,他走的很慢,仿佛那零件重得像坦克。走到門口時,崧終于開口,“高端動力爐不好搞。”

昀腳步一滞,側着頭,等待他的下文。崧頓了頓,“十天後來找我。”

“嗯。”昀嘴角揚起久違的弧度。

“我只是賣給你動力爐,才不是信你的鬼話。”崧立刻解釋道,“你要給錢的。”

“沒錢。”昀大步離去。

“呸,窮鬼。”崧往地上吐了一口油污,昀走遠後,他突然朗聲大笑,“終于舍得來見我了,他過了自己心裏那關了?”

他手空握幾下,喃喃:剛才應該沒用太多力氣吧。

昀早上六點出的門,晚上十二點回的家。那時澄躺在沙發上,閉着眼學習。聽到開門聲,睜眼就看到滿身油污的昀,他出門時化纖袋空空,現在袋子裝的滿滿的。澄欣喜地問,“今天收獲不少?”

昀把袋子往小蜘蛛頭上一扔,癱躺到沙發上,“動力模塊要等幾天。”

澄蹲下,打開沉甸甸的化纖袋,發現除去其中一個裝滿新零件的袋子,其餘大多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還都是舊的。

“你現在是做什麽的?”

“拾荒。”

“什麽!”澄瞪大雙眼,“你不會是從垃圾堆裏把我撿回來的吧!”

“差不多。”

“莫非我曾經是高貴的上層人,鬥争被清算,被扔在垃圾堆,被你一個底層拾荒者撿到,你喚醒我後,編了個故事來欺騙我!”

昀沉默會兒,提醒道,“你很醜。”

“cpu,你絕對在cpu我!”

“那叫pua。”

“對,pua!”澄不知從哪搞了片大鏡子,扭着身子端詳自己的身影,心想實在看不出渾身上下有何值得惋惜之處,篤定的說,“我絕對是很好看的。”

她拉來昀,對照着鏡子,“你看這好看的眉毛,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嘴巴,好看的脖子,還有無比完美的身材!”

昀從化纖袋裏挑挑揀揀,最後選出一個芯片,在工作臺上清理一下,遞給她。“你詞彙模塊沒裝,試試這個。”

澄将其安入脖頸插口,一邊指着自己一邊看鏡子,“你看這撩人的媚眼,這引人入勝的櫻桃小口,這妖嬈風騷的身段,這白嫩到想讓人一口吞下的...的什麽來着?”

她半天想不起來,扭頭一看,發現昀早已拔出了那個芯片,插入他自己的後頸,神色莫名。

“怎麽了?”

“開發者很有情趣。”昀認真點評。

聽到此話,澄才回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臉一下羞紅。“都怪你,什麽都往我身體裏插!”昀張張嘴,欲言又止,澄這才反應過來,臉一下紅透了,像未開采的赤銅礦。

“要不我來替你說。”昀從她手中拿過鏡子,還沒開口就在她天生的淡銀色眼睛卡住了。

她的眼睛是會說話的,不同時候,看起來也不同。如今她純潔如白紙,大大的眼睛就像月光下清澈見底的銀湖。曾經的眼睛是什麽樣子來着?曾經......昀一時想不起來,這讓他惶恐無措。他曾經三秒就能想起來的。但随着歲月的消逝,時間花得愈來愈長。漸漸地變成十秒、二十秒,一分鐘。仿佛黃昏時的黑影,愈拉愈長。

他拿着鏡子一言不發,這讓澄很生氣,難道在他心中她已經醜到沒法形容了嗎?澄氣得臉蛋鼓鼓,“喂,不是替我說嗎?”

“嗯。”昀回神,凝視她。除了那攝人心魄的大眼睛,以及與眼睛完美搭配的秀眉,她最好看的應當是那纖巧挺立的鼻子。剩下的也靈巧端正,但都被眼睛奪去了風頭。

直到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才開口:“你最好看的是眼睛,很多人為了美麗,花大價錢雕琢義眼,但都沒你這雙與生俱來的眼睛好看。眉毛很秀美,同時也帶些英氣。鼻子很高,鼻尖翹翹的,仿佛有股傲氣。除此之外,我十分喜歡你身上的銀色紋路,圖案簡單卻十分好看,完全融入貼合你身體的曲線,十分曼妙。與你銀色的長發也十分搭調。你的身體緊致,勻稱,精巧。胸脯圓潤,雙臀豐腴,也很動人。”

“停停停!”雖然澄很認可他的描述,心底喜悅,但還是打斷了。他是在認真描述,但口無遮攔,總覺得他繼續說下去要說些不得了的東西了。她驕傲地仰起頭,“不是說我醜嗎?”

“你的确勻稱精巧,但那是在人類的範疇裏。”昀睨着她,“你能和機器比精巧嗎?能和機械比宏偉嗎?”

“原來如此。”澄指着他大笑,“原來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

昀不想打擊她,但還是忍不住說,“我想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會和我有相同想法。”

澄不甚在意,“那就是你們的問題。”

“你果然一如既往的自信。”

“你覺得你好看嗎?”澄問。

“以前很好看。”昀掃視自身,遺憾的說,“可惜那些帥氣的好玩意兒都賣掉了。”

“我覺得你現在也還行。”澄安慰地拍拍他,“機械都是外在的,有錢就能換,你本身的模樣才是你,對嗎?”

“不對。那些是我智力和能力的體現,那才是最重要的我,比我長什麽樣子重要多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澄總覺得哪裏不對。“你的智力和能力本來就存在,還是需要展現才存在?”

“本來就存在,可我們現在談論的不是好不好看嗎?”昀不解地看着她,“那些外在的東西是要展現的,但我其實是毫不在意的。”

“那你一直說我醜!”

“醜不讓說?”昀莫名。

“你才醜!你最醜!”

“嗯。”昀誠懇的點點頭,“現在确實不好看。”

看着他真摯的眼神,澄心底升起強烈的好勝心,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放狠話,“我以後會做出個超級酷炫的機械,讓你當我的舔狗。”

昀聳聳肩,“你加油。”他越平淡,越顯得在意這件事的澄像個小醜。澄忍不住問,“你有智力,又有能力,為什麽不去做正經工作,反而當個拾荒者?”

“外城人對我有意見,內城人不歡迎我這個外城人。”

“那你為什麽不找個不認識你的店鋪。”

昀搖搖頭,“我以前很出名。”

“有多出名?所有人都認識你?”

“像你在內城出名那樣。”

“喲,咋倆還都是名人?”澄嘴巴張得圓圓的,“那我受歡迎嗎?我是不是可以搞點粉絲經濟?”

“你現身必死。”

“什麽!”澄嘴巴張得下巴都快掉了。

“別擔心,你身份證明已經被銷毀,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昀撫上她的臉,銀涼的手指在她臉周圍摸索,輕聲道,“只要換張臉就好了。”

“不行!”他輕飄淡薄的語氣和指尖冰冷的癢意,讓澄汗毛乍起,她拍開他的手,逃跑一般地飛快後退幾步,“哐當”一聲撞在工作臺上,一陣手忙腳亂,才護住那些搖搖晃晃的零件。她長舒口氣,扭回頭,摸摸自己那張展露着極為抗拒表情的臉蛋,語氣夾帶着稀世珍品被暴殄天物的偌大惋惜,“那我白長這麽好看了。”

“逗逗你,不會撕下你臉的。最重要的身份證明已經毀掉了,長得一樣也無所謂,畢竟你死後,內城多的是人在模仿你,都快成內城公認整容模版了。”

“那我豈不是一點也不獨特了。”澄欲哭無淚,覺得這狀況和撕下臉也沒多大區別。

“內城人的審美我并不認可,就喜歡複古那一套。”昀不屑道,“不裝機械,和猴子有多大區別。”

澄上下打量一下他,“你裝了多少?”

“以前多,現在我全身只有五分之一的機械。”

“那你還不如我呢。”澄哈哈大笑,“你個五分之四的臭猴子。”

這話對昀毫無殺傷力。他淡淡回了句“那你是三分之二的臭猴子。”澄立刻小嘴往下一癟,心想傻子才和不在意外表的審美獨特的家夥理論,再沒主動提過這茬。

昀語重心長地拍拍澄的肩膀,“快成為黑客吧。有了身份,很多事就好辦了。”

昀手觸碰過的地方立刻變黑了,澄嫌棄地拍拍,手上也被染上污漬。她嫌惡地盯着自己的手,而後對昀怒目而視,“髒死了!能不能打理一下自己!”

澄一邊拿濕布擦拭着肩,一邊嘟嘟囔囔些碎言碎語,卻沒什麽回應,空氣一時有些安靜,她疑惑地擡頭,發覺昀在發愣。

主動割裂關系離群索居,活在悔恨與複仇中,昀失去了很多,包括對事物的感知力。見物不喜,傷己不憂,他并不是超然的世外之人,只是被渾渾噩噩的麻木占據身心的疲憊之人。複仇像烈酒一般在刺激他,同時也在麻木他。他已經習慣了那種麻木,除了複仇,任何事都吹不起他內心塵埃。

心底揚起塵煙,大概因為她是記憶中的人。這幾天與澄的交流,時不時會讓昀感覺恍如隔世。體內那些蟄伏的感知,情感,回憶,像被驚擾了睡眠,讓昀體會到一種久違的生命上的觸感。

昀低頭打量起自己,的确很髒。曾幾何時,他是那麽驕傲,絕不允許自己如此不堪。可在灰暗的外城,誰又能幹幹淨淨,獨善其身?曾經的自己,也不過是因為被老爹保護的太好了,不用同流合污。現在天天混跡在陰暗地帶,早髒得透徹。

那個幹淨熱血的少年,大概三年前就死了吧。

壓下心中的觸動,昀一臉無所謂地說,“反正我明天還要拾荒,洗了也是髒。”

昀的無謂讓澄心底升起一陣無名火,不知為何,她很讨厭看到昀現在這副模樣。她緊皺眉頭,“你多久洗一次?”

“記不清。”

澄适時的捏住鼻子,做出很反胃的樣子,“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我覺得你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昀想了想,接受了她的建議,脫下衣服,露出了健碩的身軀。

“你幹什麽!”澄半捂着眼睛尖叫道。

“我都看了你三年了,還要在意這些?”

好像也是,澄拍拍自己臉蛋,冷靜下來。

“那你脫吧。”

昀很快脫光了,澄專注的盯着,像是要把曾經吃的虧都找補回來一般。他身高背長,肌肉線條流暢,再髒的污漬也掩不住輪廓。澄發現只要她眯眼,眼神聚焦到哪裏,哪裏就顯示出具體數據。他的每個數據都很優越,包括...澄看得心中蕩漾,小臉微紅。

昀把髒衣服丢到小蜘蛛上,小蜘蛛立刻送去洗衣機裏。等他走到浴室前,澄期待地說,“洗幹淨點,洗完再讓我看看。”

“随你。”昀沒回頭,大步走進浴室,那邊很快傳來了水流聲。澄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他連門都沒關,一覽無餘,這反而讓她大失所望。于是她走到浴室旁,為他拉上了簾子。在浴室白燈的凸顯下,半透明的簾子上現出一道完美的身形。

“嗯?”浴室傳來困惑的聲音。

澄沒回應,她拍拍手,坐回沙發上欣賞這一幕,而後滿意地點點頭,“嗯,果然這樣才有意境。”

昀高級的耳蝸自然聽到了她的喃喃自語,心底泛起一絲怪異。冰涼的水逐漸滾燙,蒸汽彌漫。水流過周身就換了顏色,身上的污漬漸漸褪去,像烏雲散開。昀發呆似的俯視着腳下黑色的水,随着源源不斷的水流,那顏色逐漸變淡,最後清澈如初。

關掉水,擦幹身體,手在鏡子上一抹,鏡子上映出他的樣子,熟悉又陌生。

這幾年逐漸灰白破敗的頭發蓬亂得不成樣子,即使剛浸過水,依舊枯槁。胡須叢生,眼窩深陷,倦意很濃,像從未睡過好覺的人。眼神暗淡,似是被眼淚毀傷了。但仔細看去,眼底深處隐隐約約有着銳利冷峻的光。

想着澄因看不慣他這副模樣而表露的怒氣,昀三下五除二剪短頭發,除去胡須。

鏡中之人很快從不修邊幅的落魄大叔逆流時光,變成看似幹淨的少年。只是周身濃稠的陰郁感依舊陰密不散,與那少年模樣格格不入,仿佛身軀裏住着一個枯萎陳腐的靈魂。

呵,格格不入。黑潮殘黨,外城底層,武裝組織......這些年自己又何曾融入任何一片景致之中呢?所有的親密融洽,都結束在老爹死去的那天,結束在內城機械戰士借此機會彰顯武力,清理外城勢力的那天。

自此之後,自己與外城之間就滲入一種幹澀冰冷的空氣。若不是還有幾個崧這樣的前夥伴為了保護自己,付出頗大代價出面承擔此事,這幅身軀絕對早被外城的仇恨撕碎了。

鏡子又被濕霧模糊,昀低下頭,目光停留在手上,那裏有幾處傷口狀的細窄裂痕,裂痕裏的鏽跡怎麽也洗不掉。這遠比身體表面的油污更讓昀在意,或者說,在看似幹淨的手上,那鏽跡更突兀,更刺眼。

昀輕輕一嘆,水再清澈,也只能洗去油污等外物。而自己這雙手做過的惡,和準備實施的計劃,絕不是水能清洗幹淨的,那罪惡将與手上的鏽跡一同永遠伴随自己,審判自己。

浴室簾子被偷偷掀開了,冷氣撲面而來,昀側頭,看到一雙靈動的雙眸正在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那眼神像冷氣一般掠過全身,最後帶着些許探究意味停留在昀的手上。

冷氣吹散水霧,少年忽的一笑:“不過是些許鏽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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