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記住我

記住我

在一個寂靜的深夜。昀，澄，紅，伊零，十季，戰，六人坐着崧開的貨車，到了內城入口。門前站着一位高大的機械戰士，看到他們，機械戰士問，“裝的什麽貨？”

“好貨。”崧邊說邊拿出一張卡。這是普斯記憶中的詞。好，拆分開就是一個女和一個子，也就是人口買賣的意思。

內城并不禁止人口買賣，打點好關系就行。門前的機械戰士接過卡，在自己肩膀上一刷，普斯的賬戶餘額立刻減少了一百萬。

“哈哈，合作愉快。”機械戰士發出大笑的合成音，認證普斯的身份後，給他們放了行。貨車直奔普斯的莊園。

“到了。”崧打開貨箱，衆人魚貫而出。

“這就是內城嗎？”澄跳下，腳下是松軟的綠地，她深吸一口氣，只覺空氣都比外城清新了不少，甚至帶着些香甜，她追尋味道的源頭，看見一大片花園，比自己殺死的老頭所擁有的花園要大十倍，甚至更多，她不好估算，因為她一時望不到花園盡頭。

衆人走過長長的松軟泥土，看一片低矮的房屋。房屋外面看着是很複古的，仿若中世紀的莊園。進入後才發現暗藏玄機，所有事物都是全自動的，還有許多機器人列隊歡迎，仿佛他們是皇帝似的。

“這是我們要住的地方嗎？”伊零驚嘆道。濃郁的花香，溫馨的氛圍，這一切是如此真實。似乎在提醒他自己曾經住的那嘈雜晦暗還帶着陳腐氣味的破屋子才是場幻境。伊零突然十分期待今晚的睡眠。

“你也能如此。”昀對着伊零說，“只要你綻放出自己的天賦，你也可以成為高貴的內城人。”

“請不要這樣說，我無比憎恨內城人。”伊零像是受到了冒犯的小狗，憤憤不平地說，“你知道的，我的弟弟妹妹就是被可惡的內城人抓走的。”

“只要你成為內城人，你輕易就能找到你的弟弟妹妹。”昀抓住他的肩膀，“想的話，我現在送你去做天賦檢測。”

伊零肩膀顫抖着，一言不發。

“怕他們已經死了嗎？”昀逼問。

伊零緊咬牙關，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如受盡羞辱後的悲哀小狗，“非要加入內城人才能救出弟弟妹妹嗎？”

“是的。”昀叫來機器人，吩咐了些什麽，然後看向伊零，“我讓機器人去找他們了，你要跟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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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零眼神變換，最終拒絕了。

昀帶衆人到了大廳，大廳十分明亮，中間有一張長條狀西式餐桌。衆人圍坐，昀講述完計劃後，說，“進攻核塔，困難程度不必多說。但即使我最後成功了，你們大概率會犧牲在我成功之前。我知道在座各位和內城都有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但我還是想最後問一句。”

昀雙手撐着桌子，身體前壓，眼神銳利，如蓄勢的狼王。他依次注視每個人的雙眸，沉聲道，“你們真的做好覺悟了嗎？”

十季扶扶眼鏡，燈光在其上反射寒芒。“內城害我失去了一切。既然你說，進入核塔就有極大機會推翻內城，就算丢了這條賤命又何妨？”

“這是我從黑潮繼承的最偉大的理想。”紅說。

“幹翻內城佬！”戰怒吼道。

“我聽你的。”澄說。

“我可以去嗎？”崧問。

“可以。”昀說。

“我弟弟妹妹能救出來嗎？”伊零問，衆人紛紛看向他，他急切地說，“看我做什麽？這是老大之前答應我的。”

“我說了，你現在跟着機器人走，就能見到你弟弟妹妹。”昀指指門外。

“可我不想加入內城。”伊零耷拉着頭，“我怕我也成為那樣的壞人。”

昀沒接話，空氣一時布滿濃稠的沉默，仿佛填滿了看不見的方塊。過了一陣兒，門開了，方才的機器人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個八歲的男孩和一個五歲女孩。他們怯生生地走進來，一下就看到人群中的伊零，立刻奔向他。口中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伊零跪坐在地上，抱着他們，哭的稀裏嘩啦不成人樣。

“我說了，這件事對內城人來說很簡單。普斯剛好是內城人。半個月前我剛來到內城，就花錢把他們買下來了。”昀笑笑，拍拍伊零的肩膀，“你可以走了。”

伊零擡起頭，臉上遍布淚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昀，“為什麽？雖然澄很強大，但對手只會更強，我認為你還是需要我的。”

“澄和我說，這些事情不該讓小孩子來背負。”

伊零惡狠狠地瞪向澄，澄立刻擺擺手，尴尬地說，“我随口一提。”說完她對昀施加了同樣的目光，她在腦中向昀發消息：【甩鍋？】

昀：【你沒說過？】

澄：【要斷章取義。——節選自《不要斷章取義》】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哥哥，我也有要背負的東西。”伊零倔強地說，“我不比在座任何人覺悟差！”

“幫你找到弟弟妹妹前或許是這樣，但現在你認為自己還剩多少覺悟呢？”

伊零啞口無言，想了好久，說，“我想我弟弟妹妹生活在美好的世界中。”

“你太弱了，我不需要弱者的覺悟。”昀揉揉他的黑發，拉過弟弟妹妹的手，放在伊零手上，說，“帶着弟弟妹妹走吧。”

伊零死死盯着他，“我不走。”

“随你，但我是絕不會帶你行動的。”昀手一揮，幾個機器人立刻過來把伊零幾人帶出大廳。門被砰一聲關上，昀轉頭看向紅和戰，說，“對了，我知道你們對我有些懷疑，我澄清一下，你們的懷疑是對的，我不是崧，是昀。”

鴉雀無聲。紅猛地從座位上跳起，手中亮起紅線，朝昀攻去，卻在半路被普斯攔住，化解幾次攻擊，普斯将她鉗制住，說“我是崧。”紅不可思議地盯着他，他将這一切緩緩道來。消化完這巨大的信息量，紅瞪着昀，罵道，“不擇手段！他可是你大哥！”

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謝謝誇獎。衆所周知，上個擇手段和內城鬥的組織三年多前就覆滅了。好人怎麽可能鬥得過壞人呢？”

“順利的話，我一個月後會進攻內城核塔，到時候還望大家鼎力相助。”說完，昀深深地鞠了一躬。不一會兒，小蜘蛛拖着合金棺材而來，昀和崧剛換回自己的身體，紅立刻緊緊抱住崧。

“做什麽？”崧一邊問一邊推開了紅。紅無奈地說，“你前段時間手段那麽狠，像變了個人，我很擔心。”

“謝謝。”崧大笑着撓撓頭。

昀貼近澄耳朵，“我就說他比我鋼鐵。”

會議結束，昀離去，澄緊跟在他身後。兩人極為默契地沒回房間，去了花園散步，不知走了多遠，澄忽地停下腳步，昀也跟着停了。昀轉身看她，澄突然将兩只手搭在他肩上，深深凝望着昀的眼睛。在她的明眸深處，一窪銀色的液體聚成一種奇妙的圖形。如此美麗的一對眸子盯了昀好久好久。然後澄踮起腳，輕輕地将她的臉頰貼上昀的。昀胸口一陣緊縮。

大概過了三分鐘，見澄還不動彈，昀問，“做什麽？”

澄腳掌重新貼住地面，看着他撲哧一笑，說，“你和崧半斤八兩。”

“他重得多。”昀說。

澄笑着搖搖頭，握住昀的手，默默地走了好一段時間。夜空仿佛一片藍灰色的海洋，銀色的月光映着幾縷游魚般的輕雲。在一個岔路口，昀聽到身後傳來聲音，“我走路總是跟在你身後，跟着你就不用思考我要去哪。目的地什麽的根本無所謂，只要你一直在我前面，哪怕跟你去最黑暗的深淵我也願意。”

澄緊緊握住昀的手，那力度仿佛是怕昀下一刻就會甩開她跑掉一般。“可我現在好害怕，怕身前沒有你了。”

“那你走快些，先适應一下。”昀無話可說，只好半開玩笑道。

澄立刻生氣地甩開昀的手，一言不發地加快腳步走到昀前面，兩人瞬間落開五米的距離。五米不過是幾步路，昀卻無法接近。昀加快速度，她就速度更快。昀慢下來，她就慢下來。那五米橫亘在兩人之間，仿若鏡子無法修複的裂痕。

昀方才領的路是花園修建用來觀賞的路，澄偏偏不走，她鑽進花叢中，踏上廣闊的綠地，沒有目的地胡亂走着。昀跟在後面，凝視她的背影，她穿着白色長裙，散着的長發順滑地垂墜腰間，月色粘膩晶瑩，她銀發周圍也仿佛蓋上了一層輕薄的月光毯。

莊園比想象中更大，兩人走到一片沒過大腿的無垠草原，澄突然轉過身來，她的臉頰光潔得像月光潑上去就會滑下來，連月華都洗不掉光澤的薄唇微張，“美嗎？”

“美。”昀不知道澄問的是景色，還是她。但兩者無疑是一樣的答案。

“我真希望我想起作為銀的一切，然後否決自己曾經的計劃。”澄嘆息一聲，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昀，“我不管你更喜歡銀，還是更喜歡我。我有一個心願想和你說。”

澄踏過橫亘在兩人中間的裂痕，抱住昀，把臉貼在他胸前，“我們就這樣生活在這裏，不好嗎？”

“對不起。”昀說。

澄在他懷中搖搖腦袋，說，“我就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我也沒任何理由責怪你。但為什麽要這麽急切呢？我們剛到內城，我們可以再積蓄些力量。”

“消化完普斯的力量，就是雙方最接近的時候，之後差距只會再次拉大。”昀認真解釋。

“所以我們只剩一個月了嗎？”澄離開他的懷抱，臉上的表情展露出她心底的失望。

昀點點頭，下一刻，他被撲倒，身體完全隐沒在草叢之中，除了夜空和澄，什麽都看不見了。澄緊緊摟住他，纖細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她雙手摸索着昀的背，并給予他一個深情的吻。

她的唇單薄冰涼，昀仿佛觸碰到寒涼的新月。澄用舌尖撬開昀的嘴唇，溫熱的舌立刻取代了冰涼，那溫度的轉變讓昀明确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月光融化成水，濕氣在唇齒間彌漫開來。她的吻很熱烈，不加試探，仿佛料到昀會同樣熱烈的回應她似的。

舌尖滑過舌面，像身邊随風搖擺的草，舌尖擠兌舌尖，像兩人無聲的争辯。澄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再貼合，唇齒的熱量不停交換，身體也變得火熱。昀的思緒逐漸混沌要落入深淵時，那火熱突然離開。他睜眼，看見澄坐在他腹部，擡起雙手，用纖纖玉指，把白色長裙在身前的一排紐扣一個接一個解開。全部解完後，澄像銀魚從白色水面裏躍出來般，肩膀微動，衣服滑墜散開在昀身上。

她身上的銀色紋路閃閃發光，仿佛草間的銀月，塵埃也被她染成銀色，變成漂浮的銀色光點環繞着她。她光潔的小腹緊致有力，故而能從其上看出她急促的呼吸，銀光亦随呼吸微妙地起伏。

那時正好起風，綠草彎下了身子，觸碰在身上癢癢的，仿若愛撫和嘴唇。澄俯下身子，嘴唇貼着他的耳朵，“我叫澄，一會兒你要是叫錯名字，我絕對會生氣的。”

她的臉貼的很近，昀隐約察覺到她臉頰上殘留着冰涼的淚。下一刻，他發覺澄開始用嬌嫩的手指引導零件的适配。風微微吹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着細草滑下來，打濕零件。在冰涼手指溫柔的牽引下，零件陷進了柔軟的草叢中。澄輕吟一聲，身體顫動如輕風中的纖柔綠草。

“記住我。”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