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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你是大人,動手打小孩子是不對的。”
難為穆如寒江了,三歲的年紀能說出這樣條理清晰讓人無法反駁的話。
盼兮臉上貼着黃符,受困于人,不得不點頭附和:“是的,是的。”
“我叫寒江,姐姐你能告訴我,你是……你是什麽?”
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厲害威風的姓氏“穆如”。
穆如寒江沒上過學,要是上過學,他就知道盼兮是魅靈,世人口中神秘莫測會帶來災難的妖邪之物,人人得而誅之。
“我是大人。”
盼兮想了想,一本正經的看着他。
她這話沒什麽毛病,穆如寒江也看着她,半響後伸手揭下黃符。
黃符上的符咒是用摻了血液的朱砂所寫,盼兮有些奇怪,穆如寒江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誰會給他這樣的東西。
“你這道符……”
話說到一半,驀地覺察到有危險氣息靠近,盼兮往後方斜眼,下一刻化作游光消散在半空中。
“姐姐?”
穆如寒江恰好眨了眨眼,片刻功夫不見盼兮,他驚詫不已,還以為她躲起來了,便奇怪的在四周尋找起來。
“叮鈴叮鈴——”
破廟外頭清脆的鈴铛聲由遠而近,不多時,一名頭戴鬥笠身穿破布黑衣的男子出現在門口。
“小鬼,你抓住的東西呢?”
來人聲音低沉沙啞,周身肅殺之氣頗重。
穆如寒江認出他便是給自己黃符的男子,年幼無知,天真地迎上去将手裏已失去功效的符紙往前一遞:“那姐姐不是壞人,我已經教訓過她了,這個東西還給你,謝謝你……啊!”
“小乞丐!你竟然把它給放了!知不知道你這一放害老子損失多少錢財!!!”
男子突然出手捏住穆如寒江的脖子,将他從地面提起。
“咳咳……咳……咳咳!”
穆如寒江給人提在半空中,有氣出沒氣兒進,很快翻起了白眼。
倏地,平地一陣風起,破廟周圍的地上緩緩升起無數隐隐發光的塵埃,說是塵埃又不是,一絲絲一條條,帶着淺金色的光芒,像富貴人家衣裳上的金絲線,在半空中如魚兒般游動着。
見此情形,男子喜笑顏開起來:“你居然沒走,真是老天開眼,注定我今日要發財。”說着,丢了半死不活的穆如寒江,從背後抽出一件冒着森森寒意的古怪兵器,“古書有雲,取寒冰煉制而成的武器可誅殺魅靈,受死吧!”
“唰——”
男子話音未落,空中游動的“金絲線”猛地朝他撲去,似鋒利的刀刃破開他的鬥笠,在他面上留下數道傷痕,鮮血四溢而出,其中脖頸處有道極深的傷口,帶着腥味的血液噴濺到半空中。
“啊!”
盼兮驚呼一聲,被熱血噴濺之後現出身來,身體有了幾道裂縫,一些精神游絲順着裂縫揮發到天地之間。
“姐姐……”
穆如寒江緩過氣來時,便見盼兮狼狽不堪地跪在地上,白色衣裙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花,似乎是受傷了。
“姐姐!”
穆如寒江忙爬起來朝她奔過去,到底年紀小,又驚又怕哭出聲來,“姐姐,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他是壞人。姐姐你別怕,我馬上去叫我師父來救你!”
“……”
他一個小孩子,從小就被父母遺棄,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本該是被人護着寵着的時候,沒人教他,又怎麽知道世間人心的險惡。
盼兮不會怪他,她雖是魅,但終究有顆人心,即便他長大後不是窦骁所演的穆如寒江,今日她也會救他的。
“以後,不要太輕易相信旁人。”
“姐姐……”
“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為什麽,姐姐生氣了嗎?”
比起剛才的瀕死,這一刻,穆如寒江要更害怕一些。
盼兮大約明白他在想什麽,擡手戳了下他的額頭,“你不用覺得難過,好好活下去,你會遇到更多朋友和對你好的人。”
“姐姐……”淚水順着眼角不停滑落,穆如寒江搖了搖頭,自記事以來,盼兮不是第一個欺負他的人,可卻是第一個願冒性命之憂來救他的人。
“還有,我其實不是人類。”
言罷,盼兮消失在淚眼朦胧的穆如寒江面前。
她以為這樣能吓跑他,可惜的是不但沒有吓跑,反而讓他對她産生了莫名的情愫,一直到二人因牧雲笙重逢,他都沒有忘記她。
……
鬥轉星移,日升月落。
一轉眼,世間又過了十年。
對盼兮這個魅靈來說,十年不過是彈指之間,她的生活沒有什麽變化,若非要說有,那就是逐漸長大的牧雲笙越發讨人嫌棄了。
“我知道你在,你不讓我看到你,可我能感覺到你。”
稚氣未脫的少年光着腳丫往長廊外跑,一臉的興奮期待,落在旁邊打掃的宮女眼中猶如怪胎。
牧雲珠挂在淺色外袍上,随着少年的跑動搖來晃去。
“啪!”
平白無故的,少年在沒有阻礙物的草地上摔倒了,臉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六殿下!”
見他摔着,宮女蘭钰兒慌忙跑過來扶他,其他人則是交頭接耳對他指指點點。
使壞的盼兮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唇邊噙一抹調笑。
“我沒事,我沒事。”
牧雲笙在蘭钰兒地攙扶下站起來,顧不上拍自己衣衫上粘着的草屑,只睜着一雙清亮的眼環顧四周,未看到自個兒想看到的,神情頓時變得失落無比。
“我沒事,你去忙吧。”
他低着頭,神情低落,拖着長長外袍往回走,抿着得唇,皺着得眉,一副下一秒便會哭出來的可憐樣子。
“……”
盼兮臉色微變,閃身追了過去。
真是奇怪了,牧雲笙怎麽能這麽會哭呢?
偏偏她被小時候的他哭怕了。
果然,他一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就坐在屋檐下開始掉眼淚了。
十三歲也還小,受了委屈自是想要最親的人來安慰,他便一邊哭一邊叫着“父皇母妃”,不敢被旁人聽見,細若蚊吟的哭着,瘦弱的肩頭一聳一聳,單薄的背影瞧着十分叫人心疼。
自銀容離開後,牧雲笙已經很少哭了,失去娘親仿佛一下子就長大了,再之後,面對任何刁難折磨都不再輕易掉淚。
曾經盼兮很希望他改掉哭這個毛病,但他真的不再哭以後,她倒希望他別改了。
沒爹沒娘疼的孩子自然被人欺負,十年來他受了多少委屈,她都看在眼裏。
正因為不再随便哭泣,所以這會子看他居然哭了,盼兮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過分了,便靠過去,下了一節臺階坐到他身邊。
“牧雲笙。”
她叫了一句。
“……”埋頭哭泣的牧雲笙猛地一震,但他不敢擡頭,僵在那一動不動。
盼兮的目光從他身側的牧雲珠上掠過,這顆珠子時刻提醒着她的結局,令她實在無法對牧雲笙有什麽好感。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沒走,是因為銀容被渣皇帝刺成重傷後将所剩的星辰之力都傳給了她,求她保護牧雲笙到及冠。
一千多年過去,太久了,她早已把海上牧雲記的劇情忘的差不多了。
人心,是世間最善變歹毒之物。
皇帝口口聲聲說深愛銀容,卻終究為了江山親手殺了她。
擁有魅族的實體和人族一樣,實體遭到重創後難以恢複,精神游絲四散如覆水難收。
牧雲笙作為魅靈之後,飽受朝中衆臣和他人的非議歧視,人人視他為災禍,避之不及之餘對其深惡痛絕。那些人,不敢當面對他怎麽,便老是暗中給他使絆子,若不是他父王力保,恐怕早已和銀容一樣身遭橫禍。
盼兮受了銀容那麽多力量,縱然不情願,還是留在了牧雲笙身邊,不過她沒有再現過身,一直暗中保護着他。
這一次開口,是她心軟了。
“牧雲笙,不要哭了。”
昨日青腫的眼睛還未消下去,現在又哭,他不怕自己瞎了嗎?那牧雲合戈無恥小人,仗着自己是皇後之子,将牧雲笙堵在宮中小巷打了他一頓,盼兮醒來時,他已被打得鼻青眼腫,如此,還要對外人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牧雲合戈的門下有會秘術的幕僚,盼兮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忍着氣陪在牧雲笙身邊,看他卷縮着身體翻來覆去一晚未睡。
牧雲合戈下手太狠,牧雲笙疼到睡不了覺,勉強熬到天擦亮,忍着難受爬起來,取了心愛的畫筆出來描畫。
他畫畫極好,山水鳥木皆栩栩如生,盼兮在一邊看得專注,不知不覺被他看到了虛影,就有了剛才那一幕。
其實她不知道,即使她故意不現身了,但牧雲笙體內有一半魅族的血液,當她專注于某件事時,他還是能看到她的虛影。
“盼兮……”
毫無預兆的,牧雲笙竟叫了她的名字。
“你叫我什麽?”
她怔住了,明明她沒說過這兩個字,更沒說過自己沒有名字,為什麽,為什麽他還是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牧雲笙依舊将頭埋在臂彎之中,甕聲道:“盼兮……你喜歡這個名字嗎?我想了好幾年,一直想這麽叫你。”
空氣凝結,周遭一切似凝固一般靜止。
一剎那間,她感受到死亡的絕望和冰冷。
突然有些想笑,總說活了太久想死,可當死亡的氣息真的靠近時,她又膽怯了。
“不許這麽叫我,你也不會再有機會這麽叫我。”
她丢下這句話,帶着莫名的憤怒消失。
她不想再陪着牧雲笙了!
然後就遇到了穆如寒江,彼時,他被親爹刺傷,命懸一線之際,又是她救了他。
“你是……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這本小說的文風很……怎麽說就自己感覺有點說不清,反正就是和以往文風很不一樣,大概是因為女主角的性格較為沉穩多變一點。
然後就是笙鵝的性格了,啧啧啧還真有點難寫,寒江會比較好寫一點,年輕時候就是年少輕狂嘛,長大了也心思比較單純沒有牧雲笙那麽複雜。
看劇情盼兮本周就要下線了,我可憐的笙鵝啊~
☆、穆如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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