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上門媳婦

第74章 上門媳婦

夜漸漸深了, 宋文筝的畫具重新擺起,就着桌上燭光, 又開始一筆一劃的塗描。

一張,兩張,三張……

前面幾張還算正常,男人坐在破舊的凳子上,眉目含笑,端莊優雅,可到了後面——

男人似乎是在凳上坐累了,起身于桌上喝了口茶, 然後……坐到了宋文筝那張窄小的床榻上。

咚咚咚。

宋文筝再次聽到了胸腔鼓躁起來的心跳聲。

咚咚咚, 咚咚咚

腦海裏有一瞬恍惚, 她覺得不能這樣,可鬼使神差,她坐在畫板後面, 就真的放任了對方行為。

她畫紙的內容開始變了。

男人脫了外衣。

男人散了頭發。

男人的鞋襪被蹬到一邊。

男人……

宋文筝眼睫顫動, 已經捏不緊畫筆了。

而此時, 男人散亂着青絲,身上只着輕薄亵衣,已經鑽進了她的被褥裏,并且還在扭臉看她。

他沒說話, 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不是第一次見面的無法形容, 也不是剛剛作畫的含笑克制,而是水霧氤氲, 眉梢眼角, 剔透風情。

他在勾引她。

而且, 成功了。

宋文筝扔了畫筆,走向床榻,眼神介于清醒迷亂之間,緩緩伸手撫上了對方面龐。

男人長相真的完全戳中宋文筝喜好。

斜飛的眉,微挑的眼,鼻梁高挺,唇瓣……很軟。

手指摸一下,又摸一下,似被蠱惑了般,宋文筝眼神直勾勾盯着這片粉嫩,然後緩緩彎腰,彎腰……

然而,就在即将觸到粉嫩的那一刻,腦中理智重占高地,轉瞬間,迷茫褪去,她表情僵了一瞬,然後猛的背過身子,粗/喘如牛。

“抱,抱歉……”

她面紅耳赤,慌亂的不成樣,甚至還想從床榻站起,遠遠去到別處……但這種行為卻被一只手攔截住了。

低頭看着緊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宋文筝語氣嗫嚅,不敢擡頭。

“你,先放開——”

躺在被窩裏的男子終于開口了,那嘶啞的嗓音,直讓此時氣氛又暧昧了幾個度。

“你要去哪?”

“我,我……”

宋文筝說不出來。

男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宋文筝羞窘閃躲,對方緊追不舍,甚至在氣氛沉默幾秒後,男人直接從榻上坐起,然後伸開雙臂,緊緊摟住了坐在床邊的宋文筝。

就隔着那麽點薄薄布料,宋文筝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和她同樣鼓躁的心跳……和觸在耳畔的溫軟。

男人在吻她的耳朵。

意識到這點的宋文筝身體緊繃,理智差點被重新摁下。

對方的唇,滾燙柔軟,一路從耳朵吻到臉頰,又親了親她怔怔的眼睛,然後慢慢往下,往下……

在雙唇相貼的前一秒,宋文筝又拒絕了。

天知道她哪來那麽大毅力,但她就是拒絕了。

她使勁外側着身子,呼吸比剛剛喘的更重,甚至連那雙清亮眸子都染上了條條血絲。

嗓子也啞的和男人不相上下。

“不可以,我們不能這樣……”

男人親不到她,卻也不願放手,直将身子往她懷裏拱,親密無間。

“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嗎?”

他一針見血;

“你喜歡我的,不然在剛剛,你就把我趕出去了,對吧?”

宋文筝;“……”她手足無措,臉上慌亂更甚;

“我……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可你喜歡我啊。”男人語氣嘶啞,卻又滿是篤定。

“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麽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啊!

她抿緊了唇,感受着懷中與自己緊緊相貼的溫熱身軀,又沉默好幾秒,然後才終于下定決心般的與男人對上視線,然後一字一句,用嘶啞的語調說出了鄭重的話語;

“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麽,住在哪裏,我過兩日登門提親……”

男人似乎怔了下,墨黑眸子有些恍惚;

“你想娶我?”

宋文筝點頭;

“對,我們現在無媒無聘,不能這樣做,等我們日後成了婚,才可以——”

懷中溫軟離開,男人坐起了身,他面向裏面,宋文筝看不到他的表情,忐忑幾秒,剛想再說些什麽,背對着她的男子卻突然笑了起來。

很低的笑音,像從喉嚨沉沉悶悶發出來的,但裏頭的愉悅……卻明顯的宋文筝滿目迷茫。

怎麽了?

為什麽笑?

她說的話……很可笑嗎?

男子笑音停下,緩緩回頭,那對讓她一見就很喜歡的眸子裏,湧動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懷念。

他的語氣,有歡喜,有嘆息;

“阿筝,你可真是,一點沒變啊……”

“……”

第二日清晨,宋文筝用涼水洗了洗臉,又熟練的用緞帶綁了頭發,換了衣服,正待出門時,眼尾瞟到銅鏡裏映出的自己面容,她停頓了一瞬。

她又想起了昨日男人笑過後說出的話。

他說,兩人曾是未婚夫妻,耳鬓厮磨過,肌膚相貼過,只是後來一場意外,兩人分離……

男人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绾好頭發,然後跨出房門前,一字一句跟她說;

“阿筝,我不敢确定,你是喜歡以前的生活,還是現在的日子,所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剩下的你自己考慮,若你想繼續現在的日子,那我尊重你,以後也不會再打擾你,可若你還想和我在一起,還想繼續當我沈玉林的妻主,那明天早上,便來沈家找我吧,我府裏有位杏林能手,最擅治療你這種……”

手指緩緩摸上銅鏡,宋文筝眼神有些恍惚。

夫妻啊,原來她們兩個曾經……是夫妻啊。

正在這樣想,腦中那已經和情感厮殺一晚上的理智又開始冒頭。

“主人,別扯了,這種事別人不知,你自己還不知嗎?你可是穿越的,借用的別人軀殼,那個死掉的原主和男人才是夫妻,不是你,不是你——”

按照厮殺一晚上的經驗,此時後面應該會有情感頂着細弱的聲音,冒頭解釋說:

也不一定,畢竟主人總覺得記憶不對,說不定那與男子成婚的對象,不是原主,就是主人呢,畢竟對方審美完全戳中了主人的點,看上去就是主人喜歡的模樣……

然後理智再反駁,情感再解釋,兩方再次重複昨晚鬧騰一晚,讓她無法入睡的場景。

按理說,是該這樣。

但今日……也不知是情感吵累了還是不想搭理,反正它這次沒冒頭,任憑理智嚣張跋扈。

“主人你信我,別抱太大希望,那男人說的絕對是原主,畢竟你可是穿越的,你有的記憶都是上輩子的,又不是沒看過穿越小說,書裏都這樣說的……”

“信我!信我!要不就別趟這趟渾水了,那是原主的感情,關你屁事啊!她現在都死了,現在接管身體的是你,往後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說最擅這方面,那還能殺屍還魂咋的?要還不了,會不會找雞血道士……”

“別弄到最後,人家把你當替身了,穿越一趟,還給自己弄個虐文女主的身份咋的……”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叫嚣半天的理智終于認清局面,不甘不願撂下句“到時候別後悔!”便怏怏縮進了腦海深處,再不露頭。

而宋文筝,則迎着朝陽初升的太陽,深深吸一口氣,然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笑容。

終究是年輕,一夜沒睡對她基本沒什麽影響,她依舊眼眸清亮,腦子清晰,然後擡腿跨步,雄赳赳氣昂昂的去迎接自己的命運拐點。

其實她清楚,她腦子裏的理智沒說錯。

她此行一去,那可能如今安穩的生活會天翻地覆,她可能會成為侵占別人生活的小偷,可能為人替身,可能被人所憎,可能衆人厭惡……

可她想賭一把。

為她一直覺得自己有缺的記憶賭一把,為她夢中模模糊糊的人像賭一把,也為她如今一見鐘情的對象賭一把。

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呢?

怎麽會讓自己一見鐘情上原主的愛人呢?

除非,她們兩個本就是一人……

她要賭一賭這個可能。

走出院子,踏出大門,正要拐入長巷,繼續前行,不想身後突然響起道清脆叫喊;

“宋姐姐——”

宋文筝止步。

身後少年幾步便追了上來,只是模樣……

掃過少年眼圈紅紅,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宋文筝眉目不動,禮貌依舊;

“是黃家哥兒啊,真不好意思,我昨天說晚上給你送食盒的,但晚飯吃的久,我現在又有事兒,等中午吧,我中午給你送回去……”

“我不是催你這個——”

黃木撅着嘴,又拿那雙含嗔含怨的眼神瞪了她一下,躊躇半晌,才一咬牙将自己的委屈問出來。

“我昨晚……昨晚見你将攤上的客人領家裏,待了很久才走,你,你為什麽要……”

宋文筝擡眼對上他視線,客氣的笑容有些變淡;

“我當初租房時,沒聽劉叔說有不能領人這條啊?”

“你——”

少年眼睛瞪大,被氣的不行;

“你怎麽能這麽浪蕩!怪我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是個規矩的,原來你和別的女人都一樣——”

宋文筝表情平靜,甚至還點頭附和了下;

“對,我确實不好!”

少年見她不反駁,越發覺得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點,逐漸口不擇言;

“你這人不僅品行不行,眼光也差,真急色,好歹找個年輕的啊,昨晚拉進屋的是什麽?三十多的老男人了吧,那年齡做你爹……”

宋文筝笑容一收,眉目瞬間冷厲;

“黃家哥兒,請你自重。”

她聲音揚高了些,輕而易舉蓋過黃木刻薄的話。

“我們既沒血緣,也無私情,我宋文筝的私事,好像還輪不到你插嘴吧?”

她這話尖銳,且毫不留情,直把一直習慣對方輕聲慢語的黃木驚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再看看周圍因這邊動靜大而探頭探腦的附近鄰居,他雪白的臉色一瞬漲紅,又羞又窘,再出口的語氣都帶着氣急敗壞;

“你,你以為我想管你啊!要不是我爹想招你當上門媳婦,就你這樣的,我才懶得看一眼……”

哦——

旁邊探頭探腦的衆鄰居心領神會,個個眼神,意味深長。

黃家這攤子的事,誰不知啊?

殘廢老娘,刻薄老爹,且膝下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容貌清秀的俏兒子。

前兩年,十六歲的大兒子被賣到青樓,給一家子換來了五十兩紋現,現如今小兒子長大了,這是不缺德賣人了,打算讓兒子拐個冤種回來,養一大家子啊。

啧啧。

人小宋肉眼可見的一表人才,且沒爹沒娘,性格溫和,還有手藝傍身。

就這種條件,那就是正常嫁娶,都有大把兒郎搶着要……這黃老頭,是真敢想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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