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回(蟲)

第6章 、第五回(蟲)

慕韶将鳳盷送去小弟子在讀的黎蒙院,出來時接到掌門傳訊,禦劍去了清心閣。

掌門沏了茶水,示意慕韶落座,随手一揮設下一道結界。

慕韶執起茶盞輕嗅,“空蟬山莊新進的明玦子,品相與往年相比稍遜。”

掌門輕笑,為自己又斟了一杯,“明玦子吸天地精華所生,品質卻一年比一年遜色,靈氣日益駁雜,魔修日盛,一場仙魔大戰在所難免。”

掌門似話裏有話,慕韶執杯啜飲,神色未見波瀾。

掌門也沒有深入,轉而問起其他話題,“昨夜怎尋你不見。”

慕韶道:“西南方向有異動,前去探查了一番。”

掌門了然,“可有所斬獲?”

慕韶放下茶盞,眸色幽深,“西南魔修善使邪術,我收到密報,西南部有多個村落被魔修封鎖,所謀甚大。我前去時,消息已洩露,魔修來不及轉移現場,便将數座村落屠戮殆盡,我雖斬殺了幾個魔修,卻也沒能問出消息。”

掌門皺眉,“這是第三次了,魔修定是在密謀禍事,可惜卻遲遲查不清楚。”

慕韶沒接話,只突然提了句道:“回宗門時路經晉國與姜國邊境,又是一場鏖戰。”

掌門目光悠遠,“凡間疆土四分五裂,已經數萬年未曾有大一統的王朝出現,戰争已是常事,民生凋敝,氣運衰竭,世道艱辛黎民苦難。”

“凡間帝王龍氣金中帶銀,駁雜淺淡,帝王氣象不足,雖自封為帝,實則氣運顯示僅為王侯。數萬年前的帝王之氣,金黃純粹,甚至孝帝龍氣中隐現紫意,此乃正統帝國的氣運。可惜本座以百年修為占蔔,數百年內仍不得見真正的帝王之象。”

掌門嘆息,望向天空的方向,“紫微星隐,僞星作亂,正道不顯,世道危艱。要使亂象結束,還需上頭紫微星歸位。”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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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憑空起驚雷,炸毀了一座山頭。

慕韶從大開的窗門向外望去,是離丹心閣最近的古亭“望滄海”被驚雷炸毀。

掌門額角一跳,所言涉及天機,他明明早已布下結界,怎會……

掌門望向慕韶,慕韶收回視線,輕輕挑了挑眉。

這望滄海是玄劍宗第二任掌門所建,是宗門頗有盛名的遺址之一,若被知曉是因他涉及天機被毀,掌門幾乎可以預見各位長老,各位太上長老,各位大太上長老,各位太太上長老塞滿他清心閣,滔滔不絕、譴責痛斥、老淚縱橫的諸般

模樣。

掌門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日前傳來消息,星月島老祖飛升在即。”

“正道八位大乘修士鎮壓魔道六位魔尊。如今星月老祖一旦飛升,仙道便少了一位大乘修士,于魔道少卻震懾,短期內若無補位,魔道恐會挑起大戰,而此時便發動仙魔大戰于正道不利。”

慕韶沒有糾纏古亭被炸毀之事,順着掌門的話題道,“不錯。”

掌門道:“此番招你前來便是想問,若五十年內無大乘修士補位,你可能抗住一位魔尊?”

慕韶頓了頓,點點頭,“可抵一炷香。”

“善!”掌門大喜,“一炷香夠了。”

慕韶點頭,“既無他事我便”

掌門截住他,道:“還有一事,你既然肯教養師弟,可願開峰收徒?”

“不願。”

掌門道:“可你那師弟……”

慕韶轉頭看向窗外古亭,眉峰微挑。

掌門面色一僵,“走,趕緊走。”

慕韶整整衣袍,飄然離去。

“哇,他竟然親自送你上課,看來你的處境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

“接引師兄怎會在此?”鳳盷回頭,是昨夜送他至山門下的師兄。

師兄道:“自我介紹一下哈,你可以叫我謝師兄,目前的身份是內門弟子,也是你們幼兒園小班班頭。”

小胖子突然湊過來,“師兄你在說什麽,什麽是幼兒園,這裏不是黎蒙院嗎?”

師兄笑道:“一個意思。”

小胖子點點頭,“行,我記住師兄了。”

說完就轉頭看向鳳盷,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把肉幹笑眯眯道:“鳳盷,我今天帶了靈鹿的肉幹,給你吃。”

鳳盷遲疑地看了正一臉笑意與他分享零食的小胖子,正要拒絕,就聽“咳咳”兩聲。

兩小只擡頭就見謝師兄暗示意味十足的往肉幹上掃了幾眼。

小胖子不大情願,拖拖拉拉地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些肉幹,“師兄要不要嘗一嘗。”

謝師兄這才滿意,捏起一條肉幹放進口中嚼着,邊嚼還邊發出享受地聲音,低頭見小胖子一臉心疼,越發起了逗弄之心,便又拿了一根,還道:“這肉幹味道不錯,下次多拿一些,我喜歡。”

小胖子一臉菜色。

上午是文課,下午是武課。

新入門的小弟子年紀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八歲。基礎好些的已經煉氣三層,

基礎差的尚未引氣入體。

文課講通史、陣法、符箓、靈植、靈獸、門規禁律等,所涉及甚廣。

武課則為煉體、修煉。

煉體的演武場遍布法陣,任何靈力在這裏都施展不開。

玄劍宗禁止門內弟子鬥毆,但唯有此處例外。

演武場一不能用靈力,二又禁武器,打鬥只能赤手空拳,全憑最原始的蠻力,劍修又多皮糙肉厚,肉搏既不傷性命又解恨過瘾,因此門中弟子有積怨多來此處解決。

玄劍宗劍修最多,門風剽悍,劍修肉身強悍,精力旺盛,以至演武場日日爆滿。

小弟子第一次進演武場,正逢一場多人混戰,可謂拳腳橫飛,噼碰作響。

教習武課的長老旁若無人,在“劈劈碰碰”的打鬥聲中講着動作要領。

小弟子不同于長老,何曾見過這等場面,便有小弟子頻頻走神。

長老将小弟子們的神情盡收眼底 ,順着剛講的動作要領轉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習武最重要的就是要摸清訣竅,重點摸錯了,便白做功。就像有些蠢貨,不好好修行,就找不到道侶,別人與道侶泛湖看花,哎,他們只能臭烘烘地滾做一團,還覺得威風,你們說蠢不蠢?”

小弟子們若有所思地張大嘴巴,看向正臭烘烘滾做一團的師兄們,眼中便多了些什麽。

打得正上頭的師兄們:……

長老總結:“所以不好好修煉就找不到道侶,找不到道侶就只能來這玩沙子”

大概少有人能承受長老這般直逼靈魂的發問,也未及分得出勝負,約架的劍修就退了個幹幹淨淨。

礙事兒的走了,長老心情舒暢,操練起小弟子也分外有勁兒。

紮馬步、跑圈熱場,打拳、搏鬥是入門級試手,玄劍宗天下武學第一的地位,是紮紮實實的武課任務堆起來的。

鳳盷喘了口粗氣,腳步慢了下來。

小胖餘光瞥見鳳盷,也跟着放慢腳步,神色擔憂,“你臉色這麽白,能撐下來嗎?”

鳳盷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調整着呼吸,“無礙。”

小胖仍舊不放心,“你不要逞強,你身體不好,又是親傳弟子,長老不會為難你的。”

鳳盷搖搖頭,忽見右前方伸出一只腳,鳳盷微挑眉,一腳踩上去。

痛呼聲驚起,引來長老注意,“鬼叫什麽?”

驚呼聲止住,身影沒入人群。

小胖微微皺着小眉尖,不

太高興,他心思單純,卻并不笨,小聲道:“你別生氣,他們就是嫉妒你。”

鳳盷輕笑,“我不生氣。”

他怎會為這樣的小把戲生氣。

慕韶送鳳盷入黎蒙院那個早上,鳳盷就察覺到來自小弟子們羨慕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鳳盷再熟悉不過,鳳盷不由想起幼時在天庭的日子,那些人嫉妒他得到了兄長所有的寵愛,借由他彼時玄鳥的身份低微而孤立欺辱于他。

可不論他身份如何低微,兄長眼中從始至終也只有他一人。

兄長會将世間最難得的珍寶捧到他面前,十萬年結一顆的漿果,兄長新得的古器,萬年一批的鲛王紗……統統都是他的。

而那些嫉妒的人再如何裝巧賣乖,兄長都不會多看一眼。

鳳盷嘴角微勾,他們嫉妒又瘋狂的樣子,只會取悅他。

打拳時有拳頭三五不時往鳳盷身上飄,鳳盷伸腿往那人腿上一勾,巧勁兒一帶,那人的拳頭便帶着身子撞到了另一人的臉上。兩人撲倒在地,打出了火氣。

長老一手一個,拎去了牆角面壁。

幺蛾子一多,長老便有所察覺,她不願理會弟子之間的小心思,作為真傳弟子若連內門弟子都應付不了,也枉為真傳。

真傳弟子乃是宗門嫡系,也是将來支撐宗門的核心人物,同樣也享受宗門最好資源。歷來真傳弟子從來都是經過千挑萬選,方方面面拿出來不說碾壓,也足以服衆。

憑借運珠成為親傳弟子的不是沒有,可親自挑選師尊的卻少見。

若鳳盷應付不了這群小弟子,不說同輩裏無人服他,甚至還會引起門內早期師兄的不滿。

收服其他弟子,是親傳弟子必修的功課。

玄劍宗實力為上,一切地位待遇皆是自己掙出來的。

鳳盷作為在場最受歡迎的切磋對象,同時受到十幾人的挑戰,如此局面,長老也不曾給予一分維護。

小胖子十分擔憂:“他們以多欺少,我同你一起。”

鳳盷多看了小胖子一眼,“不用,沒事的。”

鳳盷走上臺,神色從容,随手拿了根竹竿掂了掂,他動作生疏,修長玉指拂過竹竿,姿态矜貴優雅,只是卻不像拿武器的修士,倒像拿着畫卷的公子。

臺下傳來小聲的嗤笑。

鳳盷收回手指,竹竿輕點地面,朝着臺下微微颔首,聲音輕輕,挑釁意味十足,“一起來吧。”

這輕輕的一聲,勝過所有挑

釁,臺下不經事的小弟子氣紅了臉。

“狂妄!”

“給他點兒教訓!”

“別搶我先來!”

鳳盷站在後方,眼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向自己撲來,後退了兩步。

眼見他後退,氣勢洶洶地小弟子愈發興奮,幾乎是撲了過去,就在即将撲到鳳盷面前的一瞬間,只見鳳盷突然促狹地紮了下眼睛,然後雙手拄着那竹竿一撐,竟直接躍到了人群後方,猝不及防之下,所有人順着慣性撲倒,疊成一團。

鳳盷落地,迅速收杆,甩手橫掃,将剩餘的挑戰者狠狠地打趴在地。

這一杆鳳盷用盡了力氣,挑戰者們只覺後背一痛,便狠狠地撲倒在地上,正疼得呲牙咧嘴時,不待他們從地上爬起,又是狠狠一杆下去,歪七扭八倒成一片。

這卻只是噩夢地開始。

鳳盷飛快地輪動竹竿,竹竿像是雨點一樣啪啪啪均勻地落在每個挑戰者身上,起來一個啪一下又趴下,再起來一個再給一下又趴下,如此反複鳳盷只不斷輪動竹竿就沒再能有誰從地上爬起來。

直到其中身材最高大的小弟子被激怒,一個爆發在竹竿輪到身上時後腰倒翻站起來,劈手就要搶奪鳳盷的竹竿。

鳳盷擡手打在那人手臂上,而此時被打蒙的其他人終于有機會從鳳盷的竹竿下爬起,展開瘋狂反撲。

鳳盷毫不戀戰,轉身就跑。

追逃中,鳳盷瞅準時機,用竹竿往追兵腿間掃去,下盤不穩的追兵們又全部都被撂倒,如此第一輪的情景再一次上演。

噼裏啪啦竹竿撞肉聲直響了半個時辰。

謝師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搶了一根小胖子的肉幹,吃得啧啧有聲道:“清霄峰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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