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一回
第33章 、第三十一回
“她總是穿着一身紅色, 像是她心愛的嫁衣,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一個不歸人。許是蒼天可憐她,終于叫她等到了,等到了一具傷痕累累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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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的朝霞火一樣的燒了半邊天, 夕陽于山邊垂落, 晚風自山間嗚嗚的刮過, 春日本不該有的凄寒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女鬼一身紅火的衣衫,跪在那骸骨身邊, 握着那骸骨的手, 一寸寸的珍愛地撫摸過骸骨上的傷痕,她目光缱绻溫柔, 笑靥如花綻放,兩行血淚卻從眼中緩緩流下, “怪不得我那日悲痛難耐,你至死也不肯騙我, 寧願用這一身骨血,換這一樹花開”
傳說鬼魂本無淚,悲痛到極致, 眼中便會流出血淚。
女鬼陷入了回憶, 似魔怔一般忘記身處何地, 甜蜜地趴伏在骸骨的肋骨上,臉湊到那骷髅頭旁, 似是對情人溫柔的耳語, “陳郎, 我帶你去我的墳,我為你留了位置。我們生不能相守,死總該葬在一起。”
說完女鬼便站起身, 如花美眷,深情款款,珍愛的抱起一具骷髅,珍重又滿足。
血淚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落地便成曼珠沙華,女鬼一路走來,步步花開,豔紅地曼珠沙華在她身後鋪展盛開,天邊是赤紅的朝霞,如同置身冥府黃泉,凄美壯觀。
女鬼身影卻随着她的腳步慢慢淡去,血淚是鬼魂的精元,每一滴血淚都耗費鬼魂的精元,血淚流盡,鬼魂也将魂飛魄散。
鳳盷出聲叫住它,“羅姑娘,且慢。”
那女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似乎沒有聽到。
鳳盷也不在乎只繼續道:“有個法子或許能叫你見上那陳秀才的魂魄一眼。”
女鬼突然停住,驀然轉過頭,緊緊盯着鳳盷,“當真?”
鳳盷道:“你雖為鬼魂五十餘年,卻不知,并非每個鬼魂都能流出血淚。血淚,乃鬼魂精元,血淚滾輪引起曼珠沙華盛開,曼珠沙華乃冥府聖花,在凡間大規模盛開會引來在外行走的陰差的注意。鬼魂自願獻上的血淚于陰差而言是大補之物,有助于增長陰差修為,你若願獻上血淚供陰差吞食,陰差若方便或許會許你一個要求。”
頓了頓他看向那女鬼道:“當然若你在鬼差來之前,便流盡血淚,魂飛魄散自然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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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聞言,立刻止住了淚,道:“我該怎麽做。”
鳳盷吐出一個字,“等。”
鳳盷在說這番話
時,慕韶就一揮袖,在場的凡人皆暈乎乎地睡去。
凡人在場陰差因着避諱,多半不會獻身。
做完這一切,慕韶只默不作聲地站在鳳盷身後,垂下眼簾遮去眼中的神色,似乎對鳳盷所說得這一番話,的确是修真界的普遍常識,而不是什麽修真界聞所未聞的話。
他這樣淡定地神情也迷惑了柏信,柏信只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對修真界了解有限,雖然這番說辭在他聽來也覺分外新奇,但柏信看看鳳盷在看看慕韶,眼中困惑隐去,只當做玄劍宗的底蘊深厚,知道些別的宗門不知道的事也不奇怪。他自從深淵深林之後就對鳳盷有着一股盲目的崇拜,也并不懷疑這話真實程度,心下只覺好奇又興奮,十分想見見那傳說中的陰差到底是什麽樣子。
修者乃為人仙,但說到底,連個半仙都算不上,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與仙者也是天壤之別。
陰差乃鬼仙,哪怕地位低與實力相較于天仙弱勢許多,可也是正正經經入了仙籍的仙人,看修者就與看凡人一般。修真者與陰差相互獨立從未有交集,陰差不願與修者打交道,就想修真不願與凡人相交一樣。
因而哪怕是修者對于鬼魂冥府之時也知之甚少。
柏信對冥界之事充滿好奇,不由追問鳳盷道:“陰差真的會來嗎?陰差長什麽樣冥府有太陽嗎?”
柏信喋喋不休地追問,鳳盷卻不答,他不知道此界道統到底落寞到何種程度,不便多說。
柏信見鳳盷不答,也不再追問。
鳳盷這人雖然有時脾氣有些古怪,但是基本不藏私,若是追問他而他不肯回答,那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不能說或者不知道,第二種就是他嫌煩,懶得理人。
于是柏信安靜下來,只陪着靜靜等着。
等了米多久,太陽徹底落下去,還不見動靜,柏信等的有些着急,“這要等多久?不會不來了吧?”
鳳盷這次倒是開口了,道:“冥府近些年人手不足,陰差繁忙,須得等上一會兒。”
話落沒多久,就聽遠處傳來一陣細微地鎖鏈聲響。
鳳盷輕聲道:“來了。”
尚未見着鬼影,就聽見一道細長哀戚地聲音幽幽傳來,“泣血着何人,引本差前來所謂何事?”
那聲音似乎裹挾着陰風,叫人聽得後背發毛,不由心生畏懼。
接着就見到面前不知何時起了薄薄地霧氣,一瘦高的人影從霧氣中出現,一襲白衫,一手鏈子,頭上戴着高高得白帽子,面
色略顯青白倒也不吓人,只那雙眼睛瞧着沒一丁點兒人氣兒,周身陰氣環繞,死氣沉沉,便顯出與凡人的不同來。
陰差瞧着幾人,見都是修士,眉頭似乎輕輕皺了皺,似有不喜,他的冷漠中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無視,但目光轉向鳳盷和慕韶兩人時,那黝黑得宛如無機質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疑惑,接着竟收斂了傲慢的姿态,朝着兩人微微颔首。
柏信只覺得緊張,他對那陰差好奇了極,卻也不敢直勾勾地看,心中正難受,于是便沒有注意這情景。
鳳盷卻似乎沒有看到那鬼差的動作,只撲閃着鴉羽一般的睫毛,看向那女鬼。
慕韶卻将這陰差和鳳盷的反應看在眼底,不動聲色移開視線,他只微微颔首,略作回應。
羅雲绮真的見到了陰差,眼中湧上一絲希望,她俯身下跪,道:“孤女羅氏,求見大人。”
陰差掃了一眼羅氏和羅氏懷中泛着金光的骸骨一眼,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厭煩,片刻又看向羅氏,道:“你若是想見那骸骨的主人,本差幫不了你,但你若将地上的那三滴血淚給本差,本差可以賣你一個消息。”
羅雲绮乍聞陰差沒有辦法,心中不由絕望,卻聽尚有消息,自然忙不疊地點頭,道:“孤女願意。”
陰差一揮手,地上的曼珠沙華便化作三滴血淚,繞着羅雲绮轉了一圈,化作三顆紅珠落入陰差手中。
陰差将那紅珠裝入袖中,幽幽道:“五十三年前,九月初十,本差前來勾魂,可勾魂簿上标寫有姓名的三百一十二具魂魄消失不見,本差追查魂魄蹤跡,發現魔修氣息。歸程時,本差于馬淮河邊遇此間土地仙,他正于馬淮河岸撈其一具屍體,本差只瞧着土地仙引着那屍體順着馬淮河往下游流去,屍體上的殘留的神修氣息與這具骸骨上的一般無二。”
“本差乃鬼仙,那土地乃天仙,本差與其素無交集,便只瞧見這些。”
羅雲绮擡頭,茫然地看向鳳盷,她無法從這短短句話中得到她能明白的信息。
鳳盷對着羅雲绮點點頭。
羅雲绮俯身下拜,磕了幾個頭,“多謝大人。”
完成了交換,陰差身影漸漸消失,只留下一道幽幽地聲音,“盡早了卻心願,莫要在凡間逗留。”
待到雲霧徹底消失,陰差的身影也消失不見,剛剛地上大片火紅的曼珠沙華仿佛只是一陣錯覺。
羅雲绮起身後,轉身向着鳳盷三人又跪了下去,行叩拜大禮,“求仙長幫我,我無以為報,願獻上此
玉佩。”
羅雲绮從脖子上摘下一塊小小的玉佩,捧在手心。
慕韶擡手,玉佩憑空飛到慕韶手中,“這東西到有些意思。”
慕韶閉眼探了探,又将玉佩送了回去。
鳳盷望向慕韶道:“師兄,這就是她身上那光罩的來源了吧,是與那神修有關?”
慕韶點頭,“這玉佩分走了那神修至少一半的香火之力,若只是如此,未必就擋得下我一擊,奇怪得是,這玉佩上還有另外一股更強大的氣息,與神修相類又不盡相同,甚至不相同與靈力,若我猜的不錯,應當是仙力。”
鳳盷道:“如此這枯死的白玉蘭為何能活過來并開出紅色的玉蘭花便能說得通了。那陳秀才與這土地似有淵源,土地借着水勢将他的屍體運送到這玉蘭樹下,實以仙法,那玉蘭樹便以陳秀才的血肉為養分,枯樹開花,數十年不敗。但因以血肉為食,開出的玉蘭便是血紅色的。陳秀才乃神修之軀,足以供養這樹數十年來不枯萎。”
柏信聞言聯想到之前提到的關鍵詞,五十三年前,九月初十,三百一十二人,那馬淮河是崎陽河之前的名字,神修,香火,他終于一拍手道:“鳳盷兄!那陳秀才竟然是那崎陽将軍?”
鳳盷點了點頭,又問羅雲绮道:“羅姑娘可聽說過那崎陽将軍的故事?”
羅雲绮搖搖頭,似乎猜到他要說的內容與陳秀才有關,含淚搖了搖頭,“不曾。”
柏信道:“這崎陽将軍是五十三年前的一位民間英雄,當時蓮花鄉遇到一群悍匪,殺人如麻,無人能夠阻止,立功回鄉的崎陽将軍不忍百姓遭此橫禍,便領了三百鄉兵,與悍匪在馬淮河外大戰了三天三夜,将悍匪逼退,可惜最終力竭而死。屍體墜入馬淮河,百姓打撈多日不曾尋得。鄉民為了紀念崎陽将軍便設了将軍廟和将軍祭,五十多年來一直供奉着崎陽将軍。”
柏信若有所思,道:“剛剛陰差大人說陳秀才在戰死之前就已經是神修了,想來他是生前就掌握了一種神修道統。”
“可能讓神修戰死的,想來那根本不是什麽悍匪,就是陰差大人所說的魔修,如此就更說得通了。只是不知這陳秀才為何不是考科舉而是成了什麽崎陽将軍,鳳盷兄,你又是什麽時候懷疑這崎陽将軍就是陳秀才的。”
鳳盷道:“就在第一次與師兄去探那陳秀才舊物的候。當時尋得了一塊羅雲绮姑娘繡給陳秀才的帕子,上頭繡了一株玉蘭,下面兩個小字,一個字是陽,一個字是绮。而将這兩個字颠倒過來不正是‘绮陽’?你
不覺得太巧了嗎?”
“據傳言,無人知曉崎陽将軍的姓名來歷,之所以稱叫做崎陽,大概是因為身上某件重要的東西吧。若那東西又被血跡污了,傳出來的字有部首偏差或是通假字也未必不可能。
再者那陳秀才雖然是個秀才,可舊屋院中可見木樁、棍棒。
你可還記得張小雙那張小弓,羅姑娘一介鬼魂,哪裏來的東西送人,她總不能拿自己陪葬品送孩子吧?恰好陳秀才家中就不缺這些,想來那小弓也原是陳秀才舊物。陳秀才既然有着些東西,足以說明,他雖然是一介書生,卻未必不會武功。
且五十多年前晉國衰微,缺少得力武将,不論是報效國家還是早日出頭來說,棄文從武更為得宜。”
說完又轉頭看向羅雲绮求證道:“羅姑娘陳秀才走前身上可否帶過什麽繡了你二人名字的物件。”
羅雲琦愣愣地點了點頭,“我送他了一方荷包,裏面藏了個護身符,正繡得我兩人的字。”
“原來離去的第十年,他就帶着我給他繡的荷包包回來娶我,天意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是晚上更大概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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