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滄海明珠(蟲)

第49章 、滄海明珠(蟲)

聖女嗆咳一聲, 卻突然笑了起來,她揚起頭,看着慕韶,笑容詭異, 氣息微弱, 嗓音沙啞粗粝, “我咳咳是絕對不會說的。”

慕韶望着聖女詭異地笑和矛盾的眼神,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慕韶想, 他似乎在哪兒見過。

慕韶至今已三百多歲, 凡間三百多歲已經夠他走過很長的路,也見識過各色的人。

麻木、痛苦、悲情、貪婪、僞善、醜惡就連他都未必記得自己到底見識過多少貪嗔癡。

而在記憶深處, 卻一定有一張臉,是與聖女那一刻的臉是重合的。

對了, 是那一張。

築基期時,慕韶外出游歷, 路過一被魔修控制的村莊,整個村子還活着的村民都淪為魔修的伥鬼,他遇見的那個從村中出來的不足十五歲的少年, 臉上就是這樣的表情。

少年嘴上殷切地邀請他去村中作客, 眼神卻在拼命祈求着他千萬不要相信。

而那個孩子是被魔修用父母威脅控制、被迫出來尋找活人的‘伥鬼’。

少年受魔修監控不能違背魔修意願, 卻也不願見無辜的路人為魔修所害,才會有那樣的一副表情。

那聖女呢?

她在祈盼什麽, 又在顧忌什麽?

腦海中反複品味着聖女臉上那詭異地笑, “我絕對不會說的!”

而有些東西, 卻也不必用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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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韶冷冷地看了聖女一眼,視線在聖女手指摳挖地面時留下的一條長而崎岖地紅線上頓了一下,又掃視了整個聖女殿, 劃過那挂在牆上的紅牡丹,慕韶甩袖離去。

慕韶離開秦國皇宮,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煩躁,放開神識,恐怖的神識瞬間掃過方圓百裏,城中有敏感的百姓只覺突然頭皮一麻,似被什麽危險的東西窺探,可轉瞬即逝,仿佛是一種錯覺。

而大多數人卻是無知無覺,重複着單調又乏味的一天。

找到了。

京城天牢正門一進門的照壁上就繪着一朵一模一樣的紅牡丹。

慕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牢門內。

從外面看上去毫無異常的天牢,內裏竟然是一片死寂,不見人影。

慕韶再次用神識将整個牢獄籠罩,确認牢獄上方空無一人,而整個天牢也不見任何線索。

慕韶眉頭微蹙,閉上眼睛,将聖女用口脂在地上塗抹的那條線與整個牢獄的布局重合。

慕韶驀地睜開眼,身影瞬間

出現在天牢深處最裏側的一間牢獄。

厚重的鐵門被慕韶輕而易舉地扯開,慕韶下意識地看了眼這間牢獄的牆壁。

這牆壁所用的石料十分古怪,竟能不動聲色地隔絕修士的神識,怪不得他在外頭如何搜尋都不能尋得蛛絲馬跡。

而進了這間牢獄,慕韶便察覺到了一絲魔氣的存在。

慕韶心中冷笑,手中凝聚靈力,地上青磚在靈力的壓迫下,無聲地碎成齑粉,留出一個容一人通過的圓形。

而這之下,果然是一個地道。

慕韶不曾猶豫,直直地跳下地道,順着地道越往前走,魔氣便越強,血腥氣也越濃。

漸漸地甚至有痛苦地哀鳴與慘叫在地下空間裏回蕩。

慕韶心中一緊,薄唇緊抿,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加快了腳步。

漆黑的隧道前方漸漸出現光亮,隧道幾乎已經到了盡頭。

而随着前行,慕韶也明确地感知到地下确實有着一位魔修,且修為不低,應當與化身巅峰期的正道修士相仿。

慕韶不由謹慎兩份,收斂起息隐匿身形。

慕韶終于看清了這地下世界的場景。

這地宮成圓形面積之大所輻射之地遠遠超過牢獄所在,甚至媲美秦國皇宮,而這偌大的地宮說是地宮,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祭臺。

地上被刻畫了繁複的紋路,紋路交彙之地便是一個節點,而每一個節點之上都有一個匍匐跪地的人,所有人都朝着一個方向,頭顱深深地磕在地上。

而這些人脖頸都被割斷,人早已死去,而鮮血卻未幹涸,每一滴血都流淌進地上的紋路裏。

繁複地紋路刻畫出巨大的法陣,法陣以血添色,血又在法陣的催動下像是仍在人體內一樣流淌奔湧。

而陣法的中心,也就是地宮的最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深潭,此刻,那魔修正站在那深潭邊沿,操縱着一口冰棺,從潭中緩緩升起。

慕韶心中一緊,他似乎有所預感,那冰棺中,正是

慕韶的神兵無聲的出現在他手中。

玄劍宗是整個修真界最大的劍修宗門,而世人只知道玄劍宗驚才絕豔的首席師兄年少時就以一柄素婁劍聞名修真界,卻不知,慕韶真正修的卻是槍法。

習劍修心,提槍奪命。

在慕韶這裏,劍是君子之兵,是用來修心養性的。

而更為霸道的槍,才是戰場上真正用來奪命的戾器。

慕韶的紫金提盧槍,自從成

為他的本命武器以來,從未現世。

但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而魔修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危機,尚且一臉享受地舔舐着手上因為割喉而沾染上的血跡。

慕韶沒有動手,陣法已經開啓,他來得有些遲,人已經死掉,他在等待合适的時機。

而慕韶不能打草驚蛇。

冰棺終于徹底從深潭中浮出水面。

魔修迫不及待地一把将棺蓋推開,猩紅地舌貪婪得舔過沾了血的牙,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魔修閉上眼睛,享受地深嗅了一口因開棺而洩露出的氣息,慘白的臉上露出着迷的神色,像極了一個瘾君子。

“啊~好香,是個小美人~”

魔修眼中滿是着迷,伸出指甲烏黑的慘白的手,似乎因不忍亵渎而隔空撫摸着鳳盷的臉。

他神情的模樣像是在訴說什麽贊美詩,喑啞又尖銳的嗓子像是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公雞,“啊,老怪我活了這些年,從未見過如此,如此邪惡的命格和靈魂啊這優越的暗屬性靈根,啊,你如果是魔,一定會成為諸魔的君主,可惜你偏偏修了正道,那還不如,不如淪為老鬼的補食,桀桀桀”

慕韶額角青筋直跳,周身氣壓低沉,紫金提盧槍察覺到主人的怒氣與殺意,槍身嗡嗡震動,仿佛只要慕韶松手,他就可以代替主人貫穿那該死的魔修的頭顱。

再等一等。

慕韶在古書上見過這陣法,極為邪惡陰毒。

那些大壽将至卻又突破無望的魔修只有在走投無路之時才會用此陣。

此陣的關鍵之處在于,找到陣眼中心那陰年陰時陰月陰日所生的且要靈根屬性也屬陰的引子,以五百人為祭,煉制一把神兵。

用這神兵殺掉這五百人,神兵吸收這五百人的死氣和極陰引子的陰氣,便會産生極其濃重的陰氣加死氣,将這神兵帶在身邊,便能蒙蔽天道。天道認為此人已死,便會将此人的名字從命簿上抹掉,如此又能為自己多争取幾百年的時間。

可這濃重的死氣和陰氣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失,待到死氣和陰氣不足以支撐神兵瞞過天道,便會重新出現在命簿上。

而這陣法一旦開始就不能結束,一定要用這把神兵殺夠五百個人,否則陣法內所有人都将受到陣法反噬而死。

慕韶在等,在等魔修拿出那柄神兵。

慕韶可以用紫金提盧槍取了他的性命,可這魔修煉制的神兵因沒有殺掉第五百個祭品不會善罷甘休。

陣法不會停止,誰都走不出陣法,可卻偏偏需要在一天內再殺死一個人。

若一天內沒有另外的人來,他們兩人就必須死一個人,可倘若真的有人來,慕韶也不是濫殺無辜之輩。

所以必須要等,等到魔修拿出神兵,奪了神兵殺了魔修,結束這陣法。

魔修仍舊沒有察覺到危機,他将棺中人的一只手擡起,輕輕摩挲則雪白纖細的手腕,像是在摩挲什麽價格昂貴的珍寶。

魔修烏黑的長指甲輕輕在那雪白的手腕上化了一道淺淺的白痕,以他特有的難聽嗓音怪笑着,“就這裏吧,你應當死得尊貴美麗,而不是!而不是如這些!這些肮髒的凡人一樣!”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顯然有些激動。

卻又突然溫柔道:“您本該是尊貴的邪惡之主,您應當享有這份尊榮。”

說着魔修在自己的腰間摸了摸,慢慢地從那漆黑的袍子之下掏出了什麽。

那是一把匕首。

魔修慢慢将匕首從鞘中拔出,神兵鋒利的寒光閃過,照亮魔修陰鸷蒼白的眉眼,他咧着猩紅的唇,錄着尖銳的牙,像是一只即将進食的毒蛇,叫人不寒而栗。

而慕韶卻完全不将他看在眼中,哪怕他其實已經化神巅峰,表面上看,他的修為應當壓了慕韶一頭,可慕韶完全不懼。

魔修十分珍愛這柄神兵,他小心地将鞘別回腰間。

就在他低頭的瞬間,慕韶猛然發力,将手中的紫金提盧槍擲了出去,破風聲傳來,魔修察覺危機,連忙用神兵一擋,神兵被紫金提盧槍擊落卻依舊擋不住紫金提盧槍的攻勢。

不得已魔修用上全身靈力死死抵擋住紫金提盧槍的攻勢,卻被逼得連連後退。

魔修震驚,望着慕韶的眼中充滿恐懼,這明明是個化身初期的後輩,怎能怎能有如此實力!

正道何時有了這等實力!

魔修一狠心,用了大半靈力狠命一擊,才将紫金提盧槍擊飛出去。

慕韶卻不去接紫金提盧槍而是直接去搶奪掉落的神兵。

魔修大驚,飛身上去搶奪。

與慕韶過了幾招,卻不敵,竟被慕韶搶到手。

魔修心中驚駭卻也承認,這個後輩,他不敵。

可他沒有退路。

這個陣法只能進不能出,若想從這陣法中走出,必然要再用這神兵殺一人才行。他不知這失傳已久的禁術如何被這正道小子知曉,但看他搶這神兵,顯然已經是知曉破這陣法的訣竅!

可偏偏他又不敵。

魔修思量一番心中怪笑,從聚魂塔中放出他收錄的魂魄。

這些魂魄皆是剛剛被他所殺之人,還沒有完全煉化,此刻被他從聚魂塔中放出來,滿臉驚懼,不斷哀嚎懇求。

魔修釋放靈力,操縱着這四百九十九個魂魄擋在身前,為自己拖延時間。

他活了這麽些年,保命的法子還是有些的,只要能争取到時間,哪怕是大乘初期都未必能從他手中讨得便宜。

魔修桀桀怪笑道:“你們正道修士自诩正義,說什麽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不屑與我們魔修同行,可是你當真就如同你們所标榜的那樣正直仁義?”

“你想要殺我,必然先得殺了這四百九十九個魂魄,他們尚未被煉化,只要你肯救他們,送他們入輪回,他們依舊有機會重新投胎?怎麽樣?你難道要為了你這師弟,和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造下這數百的殺孽?”

慕韶一直波瀾不驚的眼中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胡言亂語!”

魔修見這深不可測的正道小子終于被自己激怒,不由笑得越發歡暢:“老怪活了幾千年,你又才活了幾百年?你以為你那樣的心思瞞得過老怪?将這麽一個漂亮的小師弟養在身邊啧啧”

“桀桀你怕是沒有看見你自己剛剛的眼神吧,老怪不過摸了下你那師弟的手腕,你那眼中的占有欲和妒火仿佛就要将老怪燒盡,桀桀桀你那樣的心思,你師弟還不知道吧?”

“若你師弟醒來得知,他一直崇敬的師兄竟然坐下傷天害理之事,害了數百條人命又對自己抱有這樣的心思,會不會對你失望透頂呢?”

“不如你從了老怪,老怪殺了他,保下命,用人偶煉制人身,将你師弟的魂魄放置其中,這樣,你就能天天與你的師弟在一起,再也不用與他分離,從此他的眼中也完完全全只有你一個人,怎麽樣?這樣的法子,可只有老怪會,別的魔尊都不會”

慕韶冷笑一聲,懶得廢話,手持神兵,将面前膽敢阻攔的魂魄一一劈殺殆盡。

慕韶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就手持匕首,連斬數百魂魄。

不論那魂魄在他眼前如何哀求哭訴、怒罵詛咒,他都不為所動。

冷漠的可怕,也平靜得可怕。

慕韶的臉上甚至都看不出任何一絲的快意或者是不忍,完全沒有。

他就是那樣面無表情地收割着魂魄,神兵所到之處,便有一道魂魄魂飛魄散。

他收割魂魄的模樣如同收割

草芥。

最看慣生死的陰差都不會有這樣的漠然。

魔修看着面前這個俊美無俦的男人,心中竟然隐隐生出恐懼之情。

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看着逐漸逼近的慕韶,心中越發惶恐,“你你們你們正道修士不是最懼因果嗎!你!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慕韶斬掉最後一個魂魄,冷冷地看向魔修,一直以來被壓抑地怒火終于露出苗頭,那一刻,慕韶像是被什麽附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魔修,幽深的眼中是無機質地冷漠,仿佛亘古的時間都在這雙眼中停滞,他道:“已死之人何懼因果,倒是你,膽敢動他?”

慕韶舉起匕首。

而這時聖女突然趕來,因跑得太快而狼狽地跌倒在地,她大喊:“不能殺他!”

慕韶落下匕首,“他必須死。”

鮮血四濺。

魔修尚且沒有施展出保命手段就死不瞑目。

他終于成了自己的第五百個祭品。

陣法吸飽了祭品的鮮血消失。

神兵在慕韶手中化為齑粉。

慕韶将他摧毀了。

慕韶轉身,走向冰棺。

身形卻突然頓住。

接着可怖地威壓在整個空間中散開。

整個空間地地面都在顫抖,砂礫灰塵簌簌掉落。

聖女狼狽地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個男人好可怕!

冰棺中的鳳盷靜靜地躺在那裏,卻早就沒了生息。

作者有話要說:  聖女:我是絕對不會跟你說的!

老娘畫給你。

--

問魔修說得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在詐慕韶?

慕韶:他胡說的。

魔修:我就是在詐他啊,誰當真了,是慕韶嗎?

作者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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