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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賠罪◎
自連苑山莊一別,葉初潇以為斬斷了和傅懷硯所有的聯系,日後葉,傅兩家再無姻親關系,她也不必再見傅懷硯。
一開始耳邊總會傳來旁人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聲音,久而久之她聽慣了不去理會,等着流言蜚語慢慢消散。
後來葉家出了事,她忙得日夜颠倒,每天想着怎樣救葉家于水火,更無心理會旁人的冷嘲熱諷。
傅懷硯這個名字,似乎與她的生活漸行漸遠。
那段婚約像是突如其來的插曲,解除後,一切又回歸原本的軌道。
整整三個月,葉初潇再沒有聽到傅懷硯的任何消息。
直到十月的那次偶遇。
下雨天,她去了天藝畫廊,被拒絕合作後在寫字樓下躲雨。
意外遇見了傅懷硯。
她背着背包,在屋檐下躲雨的樣子應該很狼狽。
他沒有下車,只讓助理給她送了一把傘,好讓她早點回家。
紳士,又透着冷漠的疏離。
那把傘是他對于二人短暫緣分僅有的慷概情分。
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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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傘,專程送去顯得太過刻意,況且葉初潇并不清楚傅懷硯的行程,他在蘇浔具體做什麽,住在酒店或是連苑山莊,什麽時候回北城,她一概不知。
那把傘便被放置在儲物櫃,葉初潇偶爾拿東西看見,會有片刻愣怔,想起那個清冷遙遠的男人。
又是半月。
葉初潇與畫廊合作的事無果,知道是喬家故意為難,欲還擊卻奈何無能為力,奶奶病情不見好轉,她只好暫時放下瑣事,每日往醫院跑。
原本清瘦的姑娘更憔悴了。
葉家處境不好,從前的很多開銷支撐不了,遣散了家裏的司機,楊姨說什麽都不走,但葉均和葉初潇不想讓她跟着受苦,暫時将她送到她兒女那邊。
楊姨還是會常常過來照看老太太,這麽多年情誼,薪水什麽的已不重要。
安桑寧也牽挂着葉初潇,隔三岔五送好吃的到醫院。
“多吃點,自己健康才更有力氣照顧奶奶。”安桑寧監督葉初潇吃飯。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葉初潇朝她笑,點頭。
看着閨蜜眼下淡淡的青,安桑寧就知道她昨晚沒睡好。
擔憂焦急更甚,想到那處處使絆的喬家,氣不打一處來。
“喬氏如今在蘇浔一家獨大,知道我們奈何不了更是肆意妄為,那喬瑾盛氣淩人的樣兒...受不了她每日在群裏冷嘲熱諷,我直接把她拉黑了。”
喬家一直扼着葉家脖子,葉家一日不亡,他們一日不松手。
安桑寧求過父親,可安家又怎會因女兒的閨中情分引火上身。所有世家或隔岸觀火,或獨善其身,誰也不會伸出援手,誰也不想趟這渾水。
安桑寧難受得長嘆一口氣。
“如今整個蘇浔,還有誰能治得了喬家?”
葉初潇沉默不語。
“哦對,我想起來了,”安桑寧一拍腦門兒,“前段時間傅懷硯來了趟蘇浔,我聽別人說,傅家今年真打算開拓咱們這兒的市場,雲一科技你知道吧?大熱的新興互聯網公司,傅家有投資。”
雲一科技?
葉初潇知道,在泰啓寫字樓。
所以,她在天藝那天,他剛好去雲一科技?
難怪會遇見。
“真希望傅家進入了咱們蘇浔的市場後,能給那該死的喬家當頭一棒。”安桑寧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許願。
可傅懷硯對于喬家的态度不明,面對那殷勤拍馬屁的喬如将,不知他是否會答應與其合作。
安桑寧默默念經,虔誠希望喬家水逆。
她看向身旁幫奶奶擦手的葉初潇,突然想起她和傅懷硯那一段淵源。
“潇潇,你和他…之後還有聯系嗎?”
葉初潇搖搖頭。
她沒提那次的偶遇和雨傘。
原本就是葉家高攀,如今這困境,更是鞭長莫及。
安桑寧惋惜,“傅家那麽厲害,要是你們婚約還在,現在所有的麻煩都不是麻煩了。”
她心直口快,話說出來後才覺不妥,“潇潇你別生氣,我沒其他意思…”
“我沒生氣,”葉初潇知道安桑寧的性格,向來是想到哪兒說哪兒,她溫言細語,“退了就退了,我也不耽誤人家。”
這怎麽叫耽誤呢?在安桑寧眼中,潇潇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孩兒,心純似玉,誰能娶到她誰就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她看着葉初潇在盆子裏清洗一遍手帕,又開始擦奶奶的另一只手,腦子裏的想法脫口而出。
“你要不找傅懷硯幫幫忙吧?”
“如今蘇浔各家袖手旁觀,除了傅家,還有誰能幫你?”安桑寧也知道傅懷硯不是什麽心善的人,可如今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傅葉兩家有祖上的情分在,況且退婚的時候他也沒為難你,你找他說說,說不定他還真願意幫你呢…”
既已退婚,葉家存亡與傅家便無任何關系,葉初潇又怎會厚着臉皮向傅懷硯求助。
他那樣對誰都不留情面早已抛卻憐惜這種感情的人,能給避雨的她送傘,已是仁至義盡。
見葉初潇不為所動,安桑寧說了兩句作罷。
可終是覺得可惜,後來對傅家的消息還是留了心。
這一留心,倒還真打聽到了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幾日後,葉初潇接到安桑寧打來的電話。
“潇潇,傅家最近在蘇浔收購了好幾家公司,”安桑寧語氣興奮,“真不愧是人人想抱大腿的土豪爸爸啊,一出手,蘇浔金融半個市場便是囊中之物。”
“那些個公司我都打聽到了,其他都在情理之中,唯獨就有一個,感覺和傅家市場搭不上半點關系。”
彼時葉初潇正在去醫院的路上,正是下班時段,地鐵人多沒有座位,她在最尾節車廂靠牆站着,想着醫生關于奶奶的囑咐,對于電話裏安桑寧對傅家天花亂墜的贊嘆有些心不在焉。
地鐵門打開,又一波人流湧進。葉初潇往角落退了退,順着安桑寧的話問下去:“他們收購的那個特殊的,是什麽?”
上個世紀,傅家以對外進口貿易起家,發展到如今已是涉及各個領域的綜合性家族企業,安桑寧說的,大概又是他們在開拓新市場。
醫療機械,電子科技,或是人工智能?
“是天藝畫廊!”
哦,天藝。
等等。
天藝?
葉初潇大腦繞了幾圈,好半天,出聲确認:“你說的,是畫畫的那個天藝畫廊?”
“當然!不然還能是什麽啊,”安桑寧很滿意葉初潇此刻的反應,“我第一次聽見也傻了,這商賈人家什麽時候進軍藝術圈了啊?果然是金字塔頂端的人,思想不是我們這種小蝦米能比拟的。”
葉初潇也覺得自己思想狹窄得猶如小蝦米。
傅懷硯收購天藝畫廊?
這又是什麽新的商業思路。
“天藝在全國也是鼎鼎有名的畫廊吧,大城市幾乎都有分布,被傅氏收購後好像在制定新的發展戰略,你看看天藝官網,最近擴大了簽約年輕畫家的力度。”
安桑寧知道葉初潇前段時間欲與畫廊合作卻屢屢被拒,如今得知這消息如獲新生,“潇潇,現在你有機會了!”
“天藝現在聽傅氏的,喬家再怎麽跋扈也不敢騎到傅家頭上吧?”
她壓低聲音,勸閨蜜,“我知道你從前不願找傅懷硯幫忙,可現如今這麽巧,你不找他還能找誰?”
“去吧潇潇,葉家再怎麽也和傅家有一段情分,這點小忙傅懷硯不會拒絕的。”
葉初潇抿唇。
且說傅懷硯會不會答應幫忙,就說她自己這道坎。
退婚一事雖外界都嘲笑她抓不住好姻緣,但婚是她主動退的,多多少少還是傷了傅家的顏面。
為此她對傅懷硯,心裏是有一點點愧疚的。
她想以後有機會還他一個人情,卻不料葉家失勢自身難保,她所想的未來還傅懷硯人情,以如今的狀況簡直是癡人說夢。
但同時心裏又莫名好受了些,因為沒有拖累到傅家——這樣想來退婚也未必全是壞的。
只是如今,她和傅懷硯之間原本如鴻溝的差距進一步加大,徹底成了東非大裂谷。
若是她打着舊日情分的旗號向他求助,那...
不需要的時候迫切解開關系,需要的時候又去求別人幫忙。
太不尊重人家了。
她也不想成為勢利眼,拜金女。
回複了安桑寧“再說”,葉初潇挂了電話,出了地鐵站。
待會兒和葉世遼交班,今晚她照顧奶奶。
楊姨中午的時候送來豐盛的午餐,當時葉世遼也在,吃完飯後他自告奮勇收拾碗筷,葉初潇便去公司幫葉均整理資料。
出了電梯,葉初潇穿過長長的走廊,打開病房門時,房間裏只有沉睡的奶奶。
二叔人呢?
葉初潇有點生氣,說好的奶奶身邊時刻不離人。
她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初潇,初潇!”
葉世遼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手裏舉着手機,“我剛才給你打電話呢,你這邊占線一直打不通...”
“二叔,有什麽事您等我過來再說也不遲,”葉初潇努力心平氣和,“我們沒請護工,沒什麽迫不得已的事守在病房照顧奶奶就好,別亂跑。”
“我知道,不是,是真出大事了,”繼将母親氣進醫院後,葉世遼臉上再次出現了六神無主的慌張,“黃瑩,黃瑩她和別人打牌的時候胡亂說話,閑言碎語傳進了傅總的耳朵裏,剛傅總身邊的陳特助親自打電話過來,說讓我們管好自己的嘴,別沾染傅家清譽...”
葉初潇眉頭皺起來,“二叔母說了什麽?”
“大,大概就是打牌輸了拿不出錢,被其他家的太太挖苦咱們家窮酸,她覺得丢了面子,就說了什麽葉家本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慘,是傅家瞧不上咱們取消了婚約,不然你早嫁過去了,傅家就是不想讓我們攀高枝,男方想取消婚約卻把退婚這事推到我們葉家頭上,如今我們到處被罵被嘲諷,他們傅家自己倒是摘得幹幹淨淨...”
葉初潇越聽臉色越蒼白。
退婚一事原本她就懷有歉意,沒能力彌補人情就罷了,這下還變本加厲将人給得罪。
現在在傅懷硯眼裏,葉家是徹徹底底倒打一耙的小人了。
今日在公司,葉均和她提過幾個新意向的合作商,如今處于剛接觸階段。葉家如今在蘇浔舉步維艱,傅家強勢占領蘇浔大半市場,若将他得罪——
葉家這樣的“小人”,他還會留情嗎?
葉初潇冷汗直冒。
她轉身就走。
“二叔,今晚還是得麻煩你守夜了。”
葉世遼叫住她,心頭也慌,“你去哪兒?”
葉初潇按下電梯下行鍵,瑩潤的指尖微微抖動。
“去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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