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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盡管胸腔裏的那顆心止不住地鈍痛。◎
偌大的晚宴廳, 賓客滿至,大堂裏并未将吊頂的水晶燈打開,而是在每桌點上漂亮的蠟燭, 暖黃火光映在牆上, 靜谧搖曳, 溢出浪漫氛圍。
赴宴的都是名人貴婦, 細細密密的交談聲不絕于耳。
若是在從前,葉初潇至少也是可以與周圍人交談一二,大家接觸的東西相似,總有話題聊。
可現如今, 她身穿淺藍色紗裙,長發燙成漂亮的法式卷, 坐在傅懷硯正對面的位置, 坐立不安。
她還做不到,完全不受他的影響而怡然自樂。
瞧見自己所在這桌太過安靜, 王越想活躍氣氛,于是抛出話題, “傅總, 傅氏目前在國內的發展重心是不是轉移到蘇浔了?我看傅總今年來這邊次數比較多。”
“當然,新城區的度假村不就是傅總的項目?”同桌另一個人見縫插針開口,“傅總, 我家是做高端家居的, 待度假村酒店落地了, 裝修時可以考慮一下我們。”
他說着将名片遞過去。
傅懷硯未有動作, 眼眸只淡淡掃了一眼, 語氣平淡, “招商相關事宜還為時過早, 傅氏會發文件通知,李總到時向相關部門競标便是。”
李總讪讪收回名片,還是恭恭敬敬笑着應是。
王越幸災樂禍瞧了他一眼,誰讓他搶自己的話頭。
“傅總怎麽想起定蘇浔為下一個開發城市?”王越将話題又抛了回來,“傅氏在北城根基深厚,對蘇浔是不是還不太熟悉?以後有什麽地方王某能幫上忙的,王某樂意之至。”
安桑寧聽這些應承場面話都聽膩了,百無聊賴摳了會兒指甲,側眸看了眼王越,懶洋洋開口,“誰說人家傅總在蘇浔沒相熟的人了?喏,我身邊的這位葉家小姐,”她朝葉初潇揚揚下巴,“人家家裏與傅家淵源大着呢,情誼祖父輩就結下了。”
她說到後面,目光緩緩移向餐桌對面的舒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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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将閨蜜情敵當作自己情敵,言語中有晦暗不明的暗示。
舒小姐淡淡笑了笑,低眸調整了下茶杯。
漂亮的手做了同樣漂亮的美甲。
山茶花樣式的呢。
葉初潇哪能不知道安桑寧的意思,悄悄扯了扯她的裙擺。
別說了別說了。
她現在就希望自己變成空氣。
而王越一點兒也沒察覺女人間的硝煙味兒,饒有興趣:“是嘛,葉家與傅家還有這麽深的淵源?那傅總,您與葉小姐應該是很相熟的了?”
當初的訂婚退婚一時風很大,被不少人茶後飯餘拿出來調侃,可後來不知怎麽謠言就消散了,很少再聽人提起,而像王越這樣當初還未被八卦旋風吹到的,自然就還不知情。
葉初潇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或者逃離。
她希望傅懷硯不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現實總與事實相悖。
隔着燭光,傅懷硯的臉清晰又遙遠,他目光順着話題落在她身上,不一會兒又移開,語氣不算疏離也沒有多親昵,臉上帶着淡淡的,禮貌的笑意。
“見過葉家小姐幾回,兩家祖父是生死之交,義結金蘭,算起來葉小姐也是我半個妹妹。”
妹,妹?
妹妹。
他這樣回話,不但給了兩人體面,沒讓她難堪,也給葉家一個很好的面子。
多有風度啊,即使他們之間是有不愉快的。
葉初潇擡頭望他,他的目光卻不再在她身上。
她眼睫微顫。
他真的做到了,日後平常相處。
絕口不提那段越線的時光。
王越一個勁兒點頭,“原來是這樣,葉小姐,你可真有福氣啊。”
傅總這樣的人一向不近人情,多少人絞盡腦汁想套近乎都不成,葉家卻如此與人家搭上了關系。
葉家是真命好。
傅總真是重情重義的好人。
王總內心感概一番,突然注意到傅懷硯身邊的舒小姐。
他心一緊,暗道糟糕,人家傅總女伴在旁邊呢,他先将別人誇了,回頭別人在傅總耳邊吹吹耳邊風,那一切豈不白搭。
“哎呦你瞧我這,還沒問傅總身邊這位小姐,”他舉起酒杯,起身,笑着問,“小姐貴姓?”
舒納微微一笑,舉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舉止從容優雅,“我姓舒。”
“噢噢,舒小姐,能與傅總一起出席,可見關系不一般啊。”
舒納輕輕一笑,看了眼身旁的傅懷硯,放下酒杯,聲音清淺,“能跟着傅總長見識,是我的榮幸。”
這話裏的意思不在表面,讓人深究。
王越了然的表情,又是敬酒,說的奉承話,俨然将舒納當成傅懷硯的女友。
安桑寧看王越的樣子,冷哼一聲,小聲吐槽,“搖頭擺尾的哈巴狗。”
她轉頭看葉初潇,輕嘆口氣,握了握她手。
葉初潇扭頭,沖她笑了下。
她不願承認,但這個笑的确費了好大力氣。
晚宴正式後葉初潇沒吃多少,她說要回家照顧奶奶,提前離開了。
安桑寧起身送她,出走廊時,葉初潇讓不用送了,說快回去吧。
“沒事兒,我也趁機透透氣,”安桑寧伸展下兩臂,扭扭頭,語氣裏有忍耐,“待會兒還要和王越談合同拉鋸戰,煩人,要我是我爸,我才不和他合作。”
葉初潇讓她早點回家,別喝太多酒。
“知道啦,你就放心吧,”安桑寧拍拍她肩,想到什麽又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你弟知道你走了嗎?”
“嗯,我給他發了消息。”葉初潇說。
她聯系了司機,快走到酒店門口了,這時葉均才回消息,知道她要提前走,忙說等等,他那裏有點東西讓她幫忙先拿回去,免得他最後忘拿了。
葉初潇只有原路返回。
晚宴廳門口,葉均已經出來了,将兩禮盒袋遞給她,說了兩句話後又回去了。
葉初潇提着東西轉身。
冬天的晚上七點多,天已經很黑了,外面寒風習習,葉初潇不由将披着的羽絨服裹緊了些。
舉辦煙會的酒店很大,晚宴廳離門口有些遠,葉初潇穿過長長的走廊,到了大廳門口。
司機說他已經到了,葉初潇走出旋轉門,看車牌號。
車還沒看見,倒是看見了傅懷硯。
凜冽寒冬裏,他一身黑色,身姿挺拔,清冷得快融入夜色。
葉初潇自己是提前走的,這會兒晚宴正熱鬧着,而傅懷硯這樣身份的人,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高跟鞋定住,葉初潇站在原地。
像是有感應,傅懷硯回過頭。
兩人視線在空中對上。
避無可避。
葉初潇輕眨下眼,邁腿走了過去。
“傅總,”她看了看離他不遠處的車,“您也這麽早就走了?”
“是,”傅懷硯看着她,她眼睛原本就偏大,化妝師經手下睫毛長又卷,妝很甜,配上卷發很是俏皮,“沒繼續待在這裏的必要了。”
葉初潇只當他也是疲于應酬,點點頭。
她有些不明白他為何站在這兒,明明他的車已經到了。
不過這應該不是她現在方便問的話題了。
她想,現在兩人的關系,就限于這樣碰見問個好吧。
不虧不盈,分寸剛剛好。
她開口想告別。
“一個人走?”他開口,“你弟弟也來了吧?”
“噢...他還得再待會兒,我先回去,”葉初潇望着他漆黑的眼,想起他旁邊的車,怕他誤會,忙晃晃自己手機,“我聯系了司機,很快就走。”
傅懷硯眸底如霧遮掩住了一般,嗓音低緩,“好,注意安全。”
葉初潇點頭,“謝謝。”
這個道謝顯得太生疏了。
葉初潇脫口而出後,怔然。
那條隔在兩人之間看不見的細細的河流,漸漸彙成江海,越來越難跨越了。
她壓下喉頭澀然,開口要說再見。
“怎麽在這兒等着?”
一聲清淺的女聲,葉初潇聞聲望旋轉門望去,看見舒納窈窕的身影。
舒納也是才發現葉初潇在。
她愣了瞬,神色不着痕跡恢複平常,走向傅懷硯,站定在他身邊,微笑溫婉,“外面多冷啊,你應該在裏面等的。”
傅懷硯說:“都一樣。”
舒納又笑了下,轉頭望向葉初潇。
“葉小姐也這麽早走了?”她說話溫溫柔柔的,整個人氣質知性清雅,和葉初潇說話像貼心的姐姐,“剛才在晚宴廳看你提前離開,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舒納聲音分明清柔,卻像臺風侵襲葉初潇大腦,她腦袋像是被什麽漲滿,恍恍惚惚。
再待下去不合适了吧?
葉初潇這樣想,而且她也怕自己失态。
“沒事,我就是要早點回去...看看奶奶,”她擠出今日最後一個微笑,“司機在那邊等着,那我就先走了。”
她等不及他們回答,已然轉身。
鞋跟踩在地面上,還有些不穩,葉初潇将原因歸結為穿高跟鞋穿得太少。
才不是其他原因。
寒風拂過臉頰,生疼。
但還好,沒有剛才的畫面刺眼。
街道兩邊房屋聳立,路旁停久了的車頂上還有積雪。
路燈照耀着的世界,卻是黑白。
喉頭的哽咽快要壓不住了。
葉初潇走着走着,确定離酒店足夠遠,确定自己不在他們的視線裏。
她停了下來。
手機響個不停,是司機的來電。
在接聽之前,葉初潇給了自己一點時間。
将泛紅的眼眶擦幹,将哽咽都咽下。
她沒讓司機發現自己的任何異常。
盡管胸腔裏的那顆心止不住地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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