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王權富貴10
王權富貴10
鐘杳派鐘逐流去查她父君生前身邊的人,自己則是和鐘钊一同出發去江北剿匪。
這匪患對鐘杳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她便分了大半心神來觀察鐘钊此人。五年前,她對鐘钊的印象是文武雙全、胸懷城府,雖然氣度小了些,但不失為一個合格的帝王繼承人。可近幾年來,鐘钊偶爾便會做出些不堪評點之事,鐘杳想知道,到底是傳言誤人還是事實如此。
鐘钊、鐘杳雖是彼此繼承皇位最大的競争對手,但白日裏相處時,鐘钊還是笑意盈盈、辦事分寸拿捏得極好,讓人抓不住把柄。可偶有片刻,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鐘钊又會變得無比狂躁,整個人急功近利不說,對鐘杳的惡意滿到溢于表面。
鐘杳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剿匪之事本就沒什麽兇險,不過四月兩人便班師回朝,算上路程,也不過小半年的時間。孝仁帝就此事對兩人多有褒獎,又将二皇女封了楚王,三皇女封了齊王,雖未讓他們就此去封地,但疑似排除繼承人人選的舉動還是頗遭猜測的。
留在京都調查的鐘逐流則帶回來許多消息。
“先後身邊得力的侍從都是從将軍府帶出來,唯有一個是陛下賜給先後的。将軍府帶進宮的那些都放出來了,後來多半都在李家莊子裏養老,也有些嫁人了。陛下賜的那一個,是負責先後膳食的,進宮前的經歷似乎沒有疑點。但鳳君去世後,那一位沒有出宮,而是被陛下撥去照顧大皇女了,三年前去世了。”
她父君的身體,自嫁給孝仁帝後便慢慢衰弱,請太醫看診一直說是病,這一病便是十多年,最後悄無聲息地去世。臨終前,她父君也不知是出于直覺,還是被人挑撥,堅定地認為是孝仁帝下的這種無法被禦醫察覺的毒。
而在鐘杳看來,孝仁帝賜的那位宮侍十分可疑,比起投毒,她更傾向于是那宮侍精通藥理,利用食物相生相克之理,在十幾年的時間裏不動聲色地掏空了她父君的身體。
鐘逐流又繼續道:“那宮侍去世時才四十又五,生前無病無災,仿佛一夜暴斃。”
怎麽看怎麽像殺人滅口。
鐘杳一直耿耿于懷鐘钊性情有變之事,這個時間點又太過恰巧,她一下便将兩件事聯系起來。許是鐘钊要殺人滅口露了行跡,那宮侍心懷怨恨,作了兩手準備,若是難逃毒手便反咬一口。可見鐘钊的性情變化也不是一夜之間,倒有些像她父君那樣,是一個緩慢的長期過程。鐘钊既然對那宮侍下手,定然也有所防範,與那宮侍有所牽連的小厮小侍都不可能在府內掀起風浪。那麽這種長期的,潛伏在鐘钊身邊下毒之事,還有誰能完成?
鐘杳轉了轉手上扳指,沉吟道:“你去查查三皇女,近三年的可疑動向。”
自從回到京都,鐘杳每月十七都會去法明寺祭拜父君,算是将征戰那五年的空白給一一補上。
然而沒去幾次便被人發現了這個規律,她一去法明寺,必然就會巧遇幾位正當年的年輕公子。恰好這次修義也和她一同來,在一邊看的啧啧稱奇,弄得她有些惱羞成怒。
一輛馬車從邊上駛過,風卷起側面小簾,恰逢車中人往窗外看來。
鐘杳對上那雙雲淡風輕的眼,微微一怔。
修義平時雖愛開她的玩笑,但一貫謹慎得很,此時立馬撞了撞她的肩,道:“大皇女府上的轎子。”
鐘杳失笑,道:“你別那麽緊張,我但凡多看人家一眼,你便以為我是春心萌動。不過是半個舊相識罷了。”
轎子裏卻不止楚雲一人,還有楚家小二楚冰。楚冰也注意到了那一瞬間兩人的對視,心裏有些不爽快,問道:“我怎麽感覺她像是認識你?”
楚雲看他一眼,起了些捉弄他的心思,便陰陽怪氣道:“若不是形勢所迫,我興許已經嫁給她了,你說她認不認識我?”
楚冰一下便想到她們倆興許也像話折子裏一樣,不為人知地偷偷見過面,你羞答答地看我一眼,我羞答答地看你一眼,酸得一下攥起了帕子。
楚雲見此便不再繼續玩笑,淡淡道:“她曾經……救過我,不過恐怕對我沒有什麽好印象。”
楚冰沒想太多,嘟哝了一句:“她也救過我呢,我就是因為這個喜歡她的。”
一邊說還一邊偷瞄楚雲。
楚雲只得耐着性子說道:“我和你不一樣。”
楚冰沒開心多久又垂頭喪氣道:“也是,畢竟你都嫁給大皇女了。而且鐘杳也說她有心上人了。”
楚雲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攥緊了,他難得失态。
他是嫡長子,從小便被精心培養,人生要按照既定的規定前行。惟一一次脫軌,是鐘杳掀開車簾的那一瞬間,他心動了,在不知道對方家世背景的情況下,毫無準備地心動了。可從小到大,他學的最好的,便是忍耐欲望,永遠不要表現出你對某樣東西的喜歡。
鐘杳是不可以喜歡的人,所以他忍耐。
可事到如今,他選擇的,是錯誤的,他放棄的,才是最正确的。
楚雲不想去悔恨什麽,他能做的,只是堅持好自己選擇的路,有尊嚴地落幕。
帶小冰來禮佛不過是個借口。他是大皇女的枕邊人,對她再了解不過。她雖然近年來愈發暴躁,但腦子還是清楚的,敏銳地察覺了母親有意通過小冰向鐘杳聯姻的意圖。上一次放的狠話也未必是一時之氣,他此行便是要通過楚冰向家中通氣。
時間是楚冰提的,本來他還納悶楚冰這跳脫性子怎麽這麽好說動,今天來了一看便知道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完香後,兩人便到楚雲提前叫人打理好的廂房休息,楚雲也順勢對他提了大皇女之事。
楚冰吃驚道:“你說什麽?大皇女可能會對我們家或者我下手?”
楚雲無奈地點點頭,道:“四皇女的崛起已成必然,她平素從不接觸什麽大家公子,唯獨和你還說過一兩句話。大皇女她覺得這是母親不甘于只幫她,想要腳踏兩只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言語間有威脅之意,我怕事有不好,便想讓你向家中通風報信。”
“我知道了。可是,大皇女也太過無情了吧,因為這麽點小事就要向我們下手?母親是這天下的宰相,本就不是她一人的,幫幫鐘杳怎麽了?再說了,鐘杳本就是最好的。”
楚雲看他一副誇獎心上人的情态,頭一次羨慕起他的天真不谙世事。
楚雲猜到了鐘钊會動手,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喪心病狂,竟利用了他邀楚冰禮佛的機會下手。黑衣人沖進來的時候,楚冰便發出了一聲尖叫。這一夥人顯然是對房中情況有所準備,為首者手一揮,人便分成兩撥,一夥将楚雲按在一邊,另一夥将楚冰制住,拿起刀朝楚冰臉上劃去。
說時遲那時快,突如其來的一把長刀及時趕到,力道之大,竟将持刀人的手硬生生釘在一邊的牆上。
壓制着楚冰的黑衣人離那一刀太近,有的便被震懾得分了心神,楚冰的勇氣一下爆發出來,狠狠撞向那人,然後跑向破門而入的鐘杳。
鐘杳将楚冰護在身後,手起刀落便是一個人頭。黑衣人見事有不諧,也不以楚雲做人質,一個個轉身便跑,還不忘弄出許多動靜來。修義比鐘杳到的慢一些,沒能攔下。
楚雲尚未從剛剛那場驚吓中緩過神來,就意識到鐘钊打的是什麽主意,她要毀了楚冰和鐘杳聯姻的可能性!
很快便有人聞聲趕來,鐘杳聽到動靜,一看楚雲兄弟倆,都是失魂落魄、衣着不整的狼狽樣子,地上還有屍體和血跡。
沒辦法,她只能和一邊的修義說道:“我先把人帶走,這邊你看着解決吧。”
修義懵了一下,還是道:“放心吧,交給我。”
楚雲楚冰今日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衫,來禮佛的公子們多半都穿了這個顏色,鐘杳将外衫脫下撕成兩半,遞給他們一人一半,囑咐道:“捂好頭臉。”
她将手放到兩人腰上攬緊了,道:“事急從權,多有得罪。”
說着便憑着神力,一個提氣,足下一蹬将人帶起。
到了寺中僻靜的桃花林時,鐘杳才将兩人放下。楚雲臉色雖不好看,整個人卻有些鎮定下來了。楚冰卻是瑟瑟發抖,見鐘杳放開他,竟直接撲入鐘杳懷中。鐘杳想推開他,卻見他整個人害怕的不成樣子,心一軟便放任了他,手卻規規矩矩地背在身後。
待楚冰恢複過來後,楚雲已經将妝容服飾梳理好,看起來完全不像經歷了一場禍事。
鐘杳對楚冰道:“你也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後昂首挺胸地走回去,就像你平常一樣氣勢洶洶的,就不會有事了。”
楚冰本來被吓得慘白的臉色被她氣的一紅,添了幾分血色。
楚雲看了看她們,心中有些刺痛,但想到那些黑衣人,又化作無限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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