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慶祝

沈南終于鎮定下來, 佟葉這才得到機會去洗手間。沈南一邊等她, 一邊查看她之前留他的信息, 看完後給宋潇潇打了個電話。剛撥通，他背後的病房裏就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

不難辨認，那是宋潇潇手機的鈴聲無疑，因為那個鈴聲很有特色, 是宋潇潇本人的哼唱剪輯。

沈南一頓, 回頭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單人病房裏，出車禍的李夏此時閉着眼，仿佛已經睡過去了。

她傷得沒那麽重, 只是輕微腦震蕩而已，可麻煩的是，她的額頭被劃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這對一個藝人來說, 無異于滅頂之災。

但她從始自終都表現得很淡定。

鈴聲戛然而止, 沈南又撥通了一次，确認宋潇潇的手機就在病房裏之後，走了進去。

他走到一個椅子面前。

這個椅子上雜亂地堆放着李夏換下的衣服, 而鈴聲正是從衣服堆裏傳出來的。他彎腰翻撿出手機。這時, 身後傳來李夏的聲音：

“你發現了？”

沈南轉過身，看到李夏已經醒來, 正歪着頭看着他。

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問：“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李夏面色平靜，“如你所想, 是我偷的。”她太平靜了，“原本想借宋潇潇的名義騙佟葉上鈎的。”

沈南也知道李夏一家和佟葉一家的恩怨，所以清楚李夏的動機。

在這件事裏，李夏是無辜的，她從小聽多了父親的唠叨，聽她父親唠叨如何嫉妒另一個男人，聽他父親唠叨如何傾慕另外一個女人，最後還發現了父親保留有那個女人的女兒的照片。結果父母也離異了，想必這期間發生了許多争執。

她一直看着，結果在恨着她的父親的同時也扭曲地繼承了父親的嫉妒。這不是只憑李教授的幾句說勸就能煙消雲散的，她會對佟葉出手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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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卻不能原諒。

沈南按捺住怒火：“你想對佟葉做什麽？”

李夏道：“不會做了。”所以沒必要知道。

沈南嗤諷道：“因為遭了天罰幡然醒悟了？”

“噗！”李夏捂住雙眼笑出聲，“天罰？車禍嗎？不好意思，那是我自己撞上去的而已。”

沈南一怔：“為什麽？”

為了能阻止佟葉前去赴約。李夏心裏頭這麽想。

她想她大概人格欠完整，所以做事有些偏激，不管是決定報複佟葉，還是決定打消報複，都采取了極端的方式。

她并不排斥這個偏激的自己。

“突然想撞，于是就撞上去了。”她淡然地說道。

沈南：“……”

李夏擡眸看着他：“我說了什麽不會做了，不相信的話，大少爺可以用你的方式來确定，你可以囚禁我，可以監視我……什麽都可以，當然，如果你現在就對我的所作所為不能忍受，你也可以随意地報複回來。”

她似乎什麽都不在意，因為無所謂，所以看起來格外強大，又格外脆弱。

是個奇怪的女子。

沈南瞠目結舌。

李夏緊接着又道：“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唯一一點我想請求你——我希望沈大少爺能夠保密，別告訴佟葉我曾經想算計她。”

沈南越來越不明白這個人了他不由問：“為什麽？”

“因為啊……”李夏拿手背遮着一只眼，“我不想讓第二個人知道我這麽愚蠢。”

“我一個人恨着，恨着，每一天每一天都恨着，恨到扭曲，可沒有人知道我這麽恨，父親不知道，被我恨着的人也不知道……有一天他們都知道了，可都沒放在心上，一個人叫我放下，另一個人毫無芥蒂地救我，被這麽對待，不就顯得我這些年來的恨意很愚蠢似的嗎？”李夏冷淡地說，“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愚蠢的我。”

是的，她突然打消報複的念頭，不是因為被佟葉這麽一救就完全感化了，感動是有的，但有限。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突然間覺得沒意思極了。

你牽挂的事情，別人卻完全沒放在心上，還有什麽比這更可悲的麽？

她移開手，看向沈南：“我這麽剖心置腹，大少爺可滿意了？”

沈南：“……”

有那麽一瞬間，他有點同情這個女人了。

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你的父親不是不關心你……”

至于佟葉，她大概真沒怎麽把她放在心上。

“李教授很擔心你。”他強調這一點。

“是嗎？”李夏不在意地接了一句，“在他決定放棄執念的那一刻，他似乎是想扮演一個好父親來着。”

那在這之前呢？

算了，都無所謂了。

沈南低頭看着她。

他原本是抱着讨伐李夏的目的站在這裏說這麽多的，現在卻動搖得厲害。動搖的原因一則是因為李夏确實有那麽一點可憐，二則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李夏也沒對佟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反倒是李夏自己傷到了臉以後星途必定艱難。後者是很重要的衡量标準。

先找人盯着她一段時間吧。

他最終做了以上決定。

他正打算離開病房，就在這時，他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他看過去，發現佟葉站在門口，正一臉戲谑：“你們聊得不錯啊，要不要我繼續為你們騰空間？”

沈南：“……”

“開個玩笑。”佟葉笑了笑，看向病床上的李夏，“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退下了。”說完，視線轉向病房裏的男人，“沈南，你是要跟我走，還是留下來繼續聊天？”

他當然選擇跟着她。

于是，兩人一起離開了住院部，走出了醫院。

離開時沈南心裏明裝了事情，被佟葉看出來了，問他：“怎麽了？”

沈南遲疑不決道：“如果有個人想傷害你，結果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打消了想法，你會選擇原諒她？”

“噗哈！”

“……笑什麽？”

佟葉微斂笑意：“原不原諒根本無所謂吧。”

“咦？”

“談原諒與否總覺得很自大，誰又需要我的原諒呢？”佟葉道，“親近的人之間才談原諒。”說完，頓了頓，“沈南，你在說李夏吧？我聽到了。”

事實上她在病房外聽了很久的壁腳。

沈南詫異：“你聽到了？！”

佟葉斜睨他一眼：“你以為我去洗手間需要多久？”

沈南：“……”

好吧，他完全忘記時間了。

不過，既然佟葉在醫院的時候沒發作直接離開了，也就說明……她沒想過要對李夏做什麽。

事實也的确如此。

對于佟葉來說，李夏的存在感分量不足，不足以被她記恨回去。

李夏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是人罷了。

“話說我們為什麽要一直談論一個一點不重要的人？有點掃興。”佟葉淡淡道。

“……不說了。”

沈南果然沒再提起李夏，為了确保李夏不會再有動作，他找人盯住了她，但她真如她保證的那樣，安分了。

沈南和佟葉漸漸忘了這個人，直到在娛樂新聞裏看到她退出C＆G的消息。兩人沒有繼續關注，所以并不知道她退出組合後去了哪裏，因為不重要。

與此相比，他們更關心的是綜藝選拔的最終結果，是的，結果出來了。

沈南沈悠入選了，不僅如此，周林和龍冬也都被選中了。

神奇的結果。

佟葉深表質疑：“你們都往節目組塞紅包了？”

沈悠意得志滿：“只是因為我們很優秀而已！”

佟葉贊同了：“那倒沒錯，背景很優秀。”

節目組也許只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讓出兩個名額而已。她如此堅信着。

沈悠怒目而視：“葉子，你嫉妒得都醜陋了！”

佟葉懶得理她。

此次選拔總共只選中了六人，佟葉認識的就占去四人，除開她以外，只剩下最後一個名額是她所不認識的。

意外的是，沈悠認識。

“你說姜琦？”沈悠介紹道，“她是我的同班同學。”

太過貧瘠的介紹。

原諒她，不是她不想多說，實在是姜琦那人沒什麽好說的。

沈悠努力回想了一下，只得出一個結論：“是個不起眼的女生。”性格普通，容貌也很普通，所以很不起眼。

佟葉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有特別想要了解，聽完也就放下了。她更關心的是今天晚上的慶祝——

因為中選，沈南提出了慶祝，沈悠邀請了龍冬一起，佟葉不想把周林一個人排擠在外，于是順便邀請了周林。

她擔心沈南見到周林又犯病。

他們搞個聚會除了慶祝，還順便談一談“訊風杯”。

昨晚，周林已經将劇本發給了佟葉和龍冬，三人也在交際軟件上聊過了，劇本這一關暫且算是過了，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演員還沒湊齊。

當然，這不是什麽大問題，以周林的號召力，找齊演員也只是遲早的問題。佟葉并不擔心。

沈悠也知道他們在找演員的事，興致勃勃地推薦自己：“你覺得我怎麽樣？”

“你呀？”佟葉上下打量她，“周林大概不會收留一個普通班裏的吊車尾。”

“你這是歧視！”

身為精英班裏的優等生，佟葉以居高臨下之姿藐視自己的好友：“是物競天擇，被淘汰到普通班裏當吊車尾的家夥沒有發言權。”

沈悠怒了，撲過去要撕咬她，被她哥攔住。

沈南捂住沈悠的嘴，以避免她發出噪音，然後看向佟葉：“那麽，精英班裏的我怎麽樣？”

佟葉默了片刻，回視他：“……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