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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鹿青倪坐在派出所裏，正在和警察做筆錄。

“……我是新火新聞的記者，最近在做一期服刑人員家屬生活的深度報道。你們應該也能查到吧，小黛她父親入室搶劫過，已經蹲了三年牢了。”她已經平靜下來，卻顯得有些疲憊，打開手機，把自己手機裏的工作證照片和聊天記錄給警察看，“小黛她父親的案子，當年就是我報道的，所以我認識小黛。她其實……人不壞，還能同意我旁觀她的生活，允許我收集她的生活素材。”

警察問：“所以你每天晚上都會去酒吧找她？”

“嗯。我是觀察生活，不是插手生活，所以她晝夜颠倒的生活我也不好說什麽。”鹿青倪說，“她跟我說，她前幾天被男朋友甩了，心情不好。她父親不在，母親也在外地打工，不怎麽管她，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沒人引導，就過得比較混，我也知道她談過好多男朋友，所以這次她說分手了，我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說到這兒，鹿青倪深深嘆了口氣：“也怪我吧，沒有深挖和她玩的那幾個女生的底細，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和別人搭上線的，怎麽就開始碰那玩意兒了。”

警察：“除了那幾個吸食笑氣的，還有個精神狀态正常的男生，自稱是M大的學生，你認得嗎？”

鹿青倪猶豫了一下：“他是我弟弟的同學，好像經常會在酒吧有商演。但我和他不熟。”

“他說他沒吸，你看到他吸了嗎？”

鹿青倪搖頭：“我沒看見。只是當時樓梯間裏就他們幾個，所以我也不确定是什麽情況，就一起關裏面了。”

警察：“好的，謝謝你，鹿記者，我們會調取監控并對所有人進行身體檢測，後續有結果了會通知你。”

鹿青倪走出派出所的時候，都已經過十二點了。

有兩個未接來電，還有幾條未讀消息，都是倪津鹿的。

【姐，你不在家啊？】

【啥時候回來啊？】

【又加班啊？我說咱們市有這麽多突發新聞嗎，老是半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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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啥新聞啊，我怎麽也沒看到過？是不是社會影響不好被壓下來了，快告訴我我想聽聽！】

【那我先睡了】

鹿青倪收起手機，望着派出所幽幽的燈光，嘆了口氣。

游嘉赫還沒放出來。

她其實有一點兒愧疚，因為當時情況突然，她下意識把他們歸為一夥的，一想到弟弟竟然和這種人玩在一起，就更加生氣。但等坐上了警車，她逐漸冷靜了，就有點兒回過味來。游嘉赫平時和小黛她們走得不近，沒道理忽然要好到要一起玩那個。

而且從外表上看，游嘉赫并沒有吸食的痕跡，他甚至都不認識那是什麽東西，聽說那東西就是笑氣的時候還大驚失色。

只是，現在也晚了。而且他出現在吸食現場，在警察看來本就有嫌疑，總得洗清了才能放出去。

鹿青倪抓了抓頭發，想了想，又給小黛的媽媽打了個電話。

“您好，我是鹿青倪，很抱歉這個時候打擾您……”

“小黛又怎麽了？”電話那頭的女人有點困倦，又有點煩躁。

“她……吸食笑氣，進派出所了。”鹿青倪頓了頓，“可能後續警察會通知到家屬，但我想……”

“笑氣是什麽？要坐牢嗎？”

“她如果只是吸食，而沒有販賣的話，可能只是會被拘留一段時間……”

“那就随便她吧。”女人說，“她爹的種，好不到哪去。”

鹿青倪沉默。

女人忽然問道：“這件事，你會寫到稿子裏嗎？”

鹿青倪：“……會。但是我會用化名。”

“哦。那你別寫我就行，也別寫我在哪工作。”女人緩了緩口氣，“鹿記者，我管不動這孩子，你也別管了，她和她爹都不安分的。讓社會好好教教她，她才知道怎麽能老實做人。”

“……嗯，好。”

鹿青倪挂了電話，揉了揉臉，叫了輛出租車。

她回到家裏，家裏黑漆漆的，顯然倪津鹿已經睡了。

她卸了妝，換了衣服，洗漱完躺在床上，仍是有點靜不下心。

算了，反正是周末，也沒什麽事，她爬起來，去客房搖倪津鹿。

倪津鹿睡得跟死豬一樣，她打開燈，發現原先放在客廳裏，還剩了個底的2L裝可樂，現在已經空空蕩蕩地立在了客房床邊。

鹿青倪：“……”

反正生活費都扣了，總不能浪費飲料，是吧。

算了，就當沒看見。

倪津鹿終于在燈光和搖晃的雙重攻擊下轉醒，看着他姐，迷迷瞪瞪道：“你回來了啊……”

“問你個事兒。”鹿青倪說，“你們學校不管夜不歸宿的吧？”

“只要你舍友不打小報告，一般也沒人管。”倪津鹿眯着眼打了個哈欠，“不過宿舍樓一般會鎖門，你要是和舍管大爺關系好，他也可以半夜給你開門。咋了？”

“游嘉赫，你那個同學，不嗑藥吧？”

倪津鹿頓時吓醒了：“啥意思啊？”

鹿青倪摸了摸鼻子：“哦……今晚在你們學校附近一個酒吧，派出所抓到一夥吸食笑氣的，很不幸的是，你那個同學也在現場。”

“啊？？？”倪津鹿目瞪口呆，“他不就是去跳個舞嗎？怎麽還吸上了？誤會吧？”

“你知道他去跳舞？”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我們街舞社很多人賺外快，都是去什麽商場啊，廣場啊，酒吧啊之類的地方商演的。”倪津鹿道，“只不過我學藝不精，還沒到敢接商演的程度，要不然我也去給你蹦一個。”

鹿青倪咳了一聲。

诶，好像确實是她先入為主，誤會游嘉赫是壞孩子了。

倪津鹿還在糾結笑氣的事情：“怎麽回事兒啊？是警察突擊行動嗎？怎麽你們當記者的這時候也能去現場啊，我以為都是事後警方再聯系媒體的。”

鹿青倪：“你先別管那麽多。你有游嘉赫聯系方式不，問問他出來了沒。”

“哦哦哦！”倪津鹿趕緊找手機，“肯定是誤會啦！他不可能幹這種事的。”

倪津鹿低頭打字，鹿青倪湊過去看。

【你回學校了嗎？】

沒人回。

對話頁面上，幾個小時前，他還給游嘉赫發過一條【手表找到了，明天給你】。

“什麽手表？”鹿青倪問。

倪津鹿：“他下午掉了塊手表在家裏，我幫他找到了。”

“哦。”

等了十幾分鐘，也沒有動靜，倪津鹿唉聲嘆氣：“他怎麽這麽倒黴。”又看向鹿青倪，“你在現場？他怎麽就變成和壞人一夥的了？”

鹿青倪心虛道：“那群人在樓梯間吸食，他不知道為什麽也在樓梯間。”

倪津鹿抓了抓頭發，憂愁不已：“這個如果能證明清白的話，應該不會留下不良記錄吧？”

“當然不會。”鹿青倪說。

就在這時，手機震了一下。

倪津鹿連忙打開，終于收到了游嘉赫的回複，兩條。

【怎麽了？】

【找到就行，謝了。】

倪津鹿剛要打字，忽又擡頭：“我能問他這個事情嗎？他會不會覺得多一個人知道有點丢臉啊？”

鹿青倪：“沒事，他看見我了，你就幫我問問他情況。”

倪津鹿于是打字：【我姐讓我問問你，沒事吧？】

那邊“正在輸入……”許久，才發過來一條：【沒事，都查過了，我沒吸過，純屬誤入，現在準備回學校了，在等車。】

【你回去舍管給你開門？】

【他都認識我了，下次賄賂點好吃的就行。】

鹿青倪這才放心。

但她感覺游嘉赫可能不太高興——誰進派出所都不會高興——所以她其實還想解釋幾句自己當時的行為，但又想到這畢竟是倪津鹿的手機，還是別多說什麽了。

正好，經此一役，他估計也對她幻想破滅，剛好絕了那些無厘頭的糾纏。

鹿青倪于是放下，睡覺去了。

睡到一半，又朦朦胧胧地轉醒，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但是困倦間又想不起來，索性又睡過去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下床一看，倪津鹿果然已經很識趣地溜了——這就是他擅自往姐姐家帶客人的代價，這學期都別想再住公寓了，回去住老校區的破宿舍吧。

倪津鹿回到學校，先去食堂吃了頓飯，然後去宿舍找游嘉赫。

開門的是游嘉赫的舍友：“游嘉赫？他在睡覺哎，夜裏好晚才回來。”

一只手從最裏面的上鋪伸了出來，搖搖欲墜般地撩開一點床簾，游嘉赫夢話般的聲音含糊傳來：“誰找我？”

“我！”倪津鹿跳進宿舍，從包裏掏出他的手表，“給你！”

那只裝着手表的小盒子被修長的手接了進去，但很快，床上的人迷惑地坐了起來，拉開床簾，頂着一頭亂發問倪津鹿：“這是什麽？”

倪津鹿：“你的手表啊！”

游嘉赫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這不是我的手表。”

倪津鹿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這就是沙發上的手表啊！”

游嘉赫指着盒子上的絲帶：“你給我送手表，還特意包裝啊？”

倪津鹿：“這不是自帶的嗎？”

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了。

當時看到裏面是手表就揣包裏了，完全忘了那手表是游嘉赫臨時解下的，怎麽可能特意裝在一個配套盒子裏啊！

再仔細看一眼，那手表簇新簇新的，倪津鹿的臉頓時綠了。

游嘉赫憐愛地看着他：“這應該也不是你的手表吧？”

那麽答案只有一個……

“可這是男式手表哎。”倪津鹿惶惶揣測，“難道是我姐新交了男朋友？”

輪到游嘉赫臉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