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周皓回來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了數字“10”的方向。

他跑完步後又去露天籃球場打了會兒球, 滿頭大汗, 上半身的衣服完全濕了, 開了門站在玄關處，汗水順着下巴一滴滴落在地上。

“哎喲我的小祖宗, 你總算回來了，你說你這大熱天的，出去跑什麽步，看看都熱成什麽樣了。”

阿姨一見他回來，忙去一樓的浴室拿了條幹淨的毛巾給他。

周皓接過毛巾，随手擦了擦，低頭換鞋。

鞋櫃旁邊整齊地擺了三雙鞋，其中一雙女式的小白鞋, 周皓認得，那是唐娅楠的。至于旁邊那兩雙男生的，他很肯定不是周晨的, 不過看着倒是有點眼熟。

周皓問阿姨：“家裏有客人嗎？”

阿姨笑着說：“有啊, 小季和小範來了半個多小時了, 說來找你的, 現在在客廳裏坐着呢。”

周皓頓了下，剛準備往客廳走，聽到聲音的季林和範逸賢先一步跑出去來。

“我說你一大早不在家跑去哪裏了——我去, 周皓你不是吧，這麽熱的天，蒸桑拿去了？”季林目瞪口呆。

周皓瞥他一眼, 忽略他的問題，越過他們來到客廳，拿了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倒了一杯水，仰頭喝完。

“你們來幹什麽？”

“來看你啊。”範逸賢一屁股坐回沙發裏，“季林早上給我打電話，說喊你出來玩你不肯，那沒辦法，我們只好過來了。”

季林立馬點頭：“對啊，你既然走不開，我們當兄弟的，只能來找你了。我早上出門前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外面可是要三十七度，我們頂着烈日過來，夠意思吧？”

“真的？”周皓神色淡淡。

“那還有假。”季林打包票，“話說，你弟弟那個新家教來了？”

Advertisement

想到唐娅楠之前發的微信，周皓點頭：“來了。”

“嘿，怎麽樣？她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

周皓面不改色：“你猜。”

“這我哪猜得到？”季林圍着他打轉，“你說你弟弟那個人，沒少禍害來給他補課的老師，上次居然還把人家大學生給氣哭了，話說，今天這個多大了，能受得住你弟弟那脾氣嗎？”

他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周皓擡眼：“你是來看熱鬧的？”

季林：“我去，哥哥你要不要說得那麽直接，含蓄點不好嗎！”

一旁的範逸賢看不下去了，笑倒在沙發上。

這季林是個急性子，想知道的事情一分鐘都等不了，這不才幾句話，就把自己的目的給暴露了。

“高中生。”周皓說。

季林沒反應過來：“哈？什麽高中生？”

周皓把喝完的一次性杯子往他手裏塞，扯了扯嘴唇：“你不是想知道人家老師多大麽，高中生。”

“……”

卧槽，這他媽也太嫩了！

季林有點擔心，大學生都扛不住那個小惡魔，高中生，能行嗎？

周皓轉身上樓。

季林看他就這麽走了，問他：“你去哪裏啊？”

“洗澡。”周皓頭也沒回。

家裏雖然開了空調，但衣服黏在身上，他渾身難受。

……

周皓一走，季林坐到範逸賢旁邊：“你猜那個傳說中的高中老師，還在不在上面？”

“你什麽意思？”範逸賢不明白。

“我覺得我們可能來晚了，沒熱鬧看了，人家老師，指不定早就被小惡魔氣走了。”

“不會。”範逸賢肯定地說。

“你怎麽知道？”

“那還用問嗎？”範逸賢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你沒看見門口有雙女生的鞋子？周皓家裏除了他媽和阿姨，又沒別的女人，要不是那老師的，還能有誰的？”

季林啧了一聲：“沒看出來啊，你小子，觀察地還挺仔細的。”

“你以為我是你？”

“看來小惡魔這個新來的老師，抗壓能力還挺強。”說着，季林撞撞範逸賢的胳膊。

範逸賢沒好氣地說：“幹嘛？”

季林鬼鬼祟祟地朝上面張望了一下：“要不我們去看看那老師長什麽樣？”

範逸賢不想去，拿着手機開始玩游戲：“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就不好奇？”季林慫恿他。

“好奇什麽？一會兒人家走的時候，又不是看不到。”

“……也對。”

季林無聊地坐了兩分鐘，也拿着手機加入了戰局。

周皓洗完澡下來，換了一套休閑服。

看到他們兩個坐在沙發上搗鼓着手機，他走過去，踢了季林一腳：“你們兩個還不走？”

“去哪裏？”季林忙着殺人，沒空擡頭，“剛才你家阿姨留我們吃飯了。”

周皓皺了皺眉。

正好這時候阿姨走過來，知道他們認識，就直接說：“皓皓啊，你去問問給晨晨補課的那個小姑娘愛吃什麽，這大熱天的，她辛苦來一趟不容易，留她一起在家裏吃個飯再走吧。”

周皓想了想，點頭：“好。”

不過他沒有上樓。

唐娅楠工作的時候一向都很認真，這點他早有所見。

怕會打擾到她，周皓拿手機給她發了條微信：【阿姨讓你中午留下來吃飯，你想吃什麽？】

唐娅楠還沒開始給周晨講題，正沒事幹，手機突然亮了。

她看了一眼，嘴角一抽。

現在想到她了？晚了！

她回：【不吃。】

周皓看着那兩個字，過了幾秒，站起來，往廚房走。

阿姨見他過來，忙問：“小姑娘說要吃什麽了？”

周皓說：“她說都可以，阿姨你随便煮幾個吧，每種口味來一個就行。”

阿姨被他後面半句話弄得愣了好半天，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笑了：“你這孩子，不知道就不知道，廚房熱，你出去吧，等他們下樓了告訴我。”

……

唐娅楠給周晨一直講到十一點半才算完。

周晨雖然脾氣差，不過确實很聰明，有些解題方法她只講了一遍就懂了，而且她在講課的時候，他看似作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實則聽得很認真，這一點，倒是和周皓有點像。

講完最後一題，唐娅楠把試卷留給他：“好了，今天就到這裏，我回去了，這張試卷你留着看吧，要是有不懂的，明天可以再問我。”

“那個……”周晨欲言又止。

“怎麽，還有問題？”

“不是。”周晨搖頭。

剛才唐娅楠給他上了一課，他才知道原來唐娅楠的成績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是不喜歡周皓，先前是因為唐娅楠和周皓認識，他才故意要氣她。現在知道唐娅楠成績那麽好，對她又不怎麽讨厭了。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別扭的小孩，猶豫着說：“明天的試卷，可不可以不要這麽難？”

唐娅楠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盯了他一會兒，笑道：“好，只要你不給我搗亂，我就給你做簡單的題。”

“那個，也不要太簡單。”周晨補充，“太簡單的題目沒意思。”

要不是今天的題目實在是難到讓他懷疑人生，其實他覺得有點挑戰性的題，也挺好玩的。

“行。”唐娅楠答應。

她開門出去，周晨也跟着出去。

樓下，季林和範逸賢都沒吃早飯，這個點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等半天好不容易聽到樓上有動靜，他們跟遇到救星似的擡頭，目光齊刷刷地往樓梯口望去。

這一看，徹底傻眼了。

唐娅楠走在前面，而他們之前擔心會欺負人的小惡魔，居然出奇地安靜，乖乖地跟在她的後頭，臉上連半點不耐煩也沒有。

“楠、楠姐……怎麽是你？”範逸賢先反應過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唐娅楠也是一怔，下意識地問：“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我們……”範逸賢和季林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要換作別人，他們怎麽答都無所謂，但現在對象是楠姐，兩個人莫名地心有靈犀，對視一眼後，決定裝死不說話。

怎麽答都死的送命題，還是不說話保命的機會更大一點。

見她背着書包要走，坐在沙發另一頭的周皓走過去：“補完了？”

周晨哼了一聲，一如既往地看他不爽。

唐娅楠也不理他，繞過他，朝在廚房的阿姨喊了一聲：“阿姨，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阿姨菜已經燒好了，就等他們下來吃，聽說她要走，端着一盤子菜來不及放下就跑出來：“哎，都這麽晚了，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啊。”

“不了阿姨，我下午還有事，謝謝你。”

唐娅楠說完，不管她再勸什麽，換了鞋，拉開門走出去。

門關上，尚在怔愣中的季林一臉懵逼：“什、什麽情況？”

“我怎麽知道。”範逸賢看周皓，“阿皓，楠姐怎麽走了？你不追啊？”

周皓抿唇。

……

中午的太陽比早上來的時候更毒更烈，沒走多遠，唐娅楠就被曬得有些睜不開眼。

她下午兩點要去超市打工，原本給周晨補課到十一點，她還打算去鄭淑琴的店裏幫個忙，但是現在遲了一個小時，再去也沒什麽用了，所以她打算直接去超市附近找個地方解決午飯，然後上班。

想是這樣想的，但是還沒走到別墅區的門口，周皓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去哪裏？”

他的力氣很大，說話還喘着氣，應當是一路跑過來的。

唐娅楠看他一眼，聲音不似往日那般開朗：“我去哪裏管你什麽事？”

“生氣了？”周皓問。

唐娅楠扭頭：“沒有。”

“沒有生氣，為什麽要走？”

唐娅楠說：“我是來補課的，任務完成了，我為什麽不能走？”

周皓看着她：“阿姨說讓你留下來吃飯，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不吃就浪費了。”

唐娅楠笑了笑：“那你幫我謝謝阿姨，我可能要辜負她的好意了。哦對了，你家不是還有客人嗎？我記得季林和範逸賢都挺能吃的，讓他們多吃點。”

周皓沒說話。

唐娅楠轉身要走，手臂還被他握着。

她停下來：“周皓，你放手。”

周皓遲疑着看向自己抓着她的地方。

他之前在學校裏，一直跟季林他們打球，夏天才過了沒半個月，從手掌到胳膊露在校服外面的皮膚，已經被曬黑了一層，而唐娅楠同樣穿着短袖校服，但她的手臂卻很白，兩個顏色相貼在一起，對比十分明顯。

她人瘦，整條手臂也很細，他的掌心正好将她的胳膊完全圈住。

周皓蹙名，手指動了動，卻說：“不放。”

“……”

唐娅楠懷疑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問：“你說什麽？”

不放？這還是那個傳說中的高冷學神嗎？

周皓盯着她，重複了一遍：“不放。”

“……”

唐娅楠撇撇嘴，心裏莫名開心，不過面上她卻沒有表現出來：“周皓同學，大庭廣衆之下，你一個男生和我一個女生拉拉扯扯的，被別人看到，恐怕要誤會。”

“誤會什麽？”周皓反問。

唐娅楠臉一紅。

原本是想給他下套的，沒想到最後套到了自己。

心知說不過他，她哼了聲，小小地掙紮：“我要走了，你放開我。”

周皓還是那句話：“不放。”

唐娅楠也不太敢用力，怕傷了他，氣得瞪他：“你到底想幹嗎？”

類似的話幾個小時之前周晨才跟她說過，果然是十年風水輪流轉，這不才過沒幾個小時，就成她說了。

周皓問：“你下午是不是要去超市打工？”

唐娅楠點頭，“嗯”了一聲。

“幾點。”

“兩點，你問這個幹嗎？”

“還回去嗎？”

“回哪裏？”

“你家。”

唐娅楠憋着一口氣，不太想回答他的問題，但她也知道，她如果不回答，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僵持了片刻，唐娅楠嘆了一口氣，妥協：“不去了，我回去也待不了多久，我打算直接去超市附近找個地方先吃飯，再去上班。”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真是的，每次在他面前，只要他多說幾句話，她就沒辦法。

“去我家吃飯。”周皓拉着她往回走，“吃完你還可以休息一個小時，等一點半，我找人送你去超市。”

“你……”唐娅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亦步亦趨地被他拉着走。

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住：“周皓。”

“怎麽了？”周皓回頭。

她扁扁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麽事？”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還在生氣呢。”

“生什麽氣？”

周皓的掌心慢慢從她的手臂上往下移，移到她的手背上，反手握住，“走了，我都沒吃早飯，餓死了。”

“……”

好吧，她頓時什麽氣都沒了。

***

他們倆回來的時候，季林和範逸賢已經坐在餐桌旁吃飯了，周晨坐在他們的對面，三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氣氛還算和諧。

唐娅楠在進門之前就把手抽了回來，畢竟是在周皓的家裏，就算他爸媽不在家，被阿姨看到也不好。

阿姨見周皓把人家小姑娘又帶回來了，笑呵呵地進廚房給他們盛飯去了。

“哎喲，沒想到我們家阿皓還挺有面子的，楠姐都能給追回來。”季林回頭，賊兮兮地笑。

周皓走過來，睨了他一眼：“阿姨做的菜不好吃嗎，還堵不住你的嘴？”

“好吃好吃，當然好吃。”

廚房門沒關，他們外面的對話，裏面的人都能聽得到。

季林和周皓在一起久了，對周皓這人，不能說十分了解吧，至少也有七八分。這家夥平時看着挺悶的，不怎麽說話，但偏偏你不能不把他當回事，不然他随便一開口，就能給你下套。

周皓和唐娅楠找了空位坐下。

周晨一看到周皓，臉色分分鐘沉了下來。

如果只有周皓一個人回來，他一坐下，他肯定摔了筷子走了，但是回來的不是他一個人。

周晨猶豫了一下，低頭，假裝沒看到周皓，繼續吃飯。

唐娅楠心情好了，整個餐桌上除了周晨都是熟人，她又有了逗周晨的心思。

還別說，最初幾次見面，周晨給她的印象确實不太好，但是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她覺得這孩子雖然熊了點，脾氣臭了點，但還是很可愛的。

她故意在周晨旁邊的位子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朋友，我們又見面了，你吃那麽快幹什麽，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周晨是真的怕了她了，她這句話明明只是普通的玩笑，在他聽來，下一句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是敢說不想見到我，我馬上就去告訴你爸爸”。

他搖頭，生硬地回：“沒有。”

“是麽。”

唐娅楠還要說什麽，坐在對面的季林搶了話：“楠姐，真沒想到，阿皓說的給晨晨補課的老師居然是你。”

唐娅楠看了周皓一眼，似笑非笑：“我也沒想到，我來之前根本不知道這裏是周皓的家。”

……

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見唐娅楠終于沒把心思放他身上了，周晨用最快地速度吃完飯，然後上了樓。

他一走，季林和範逸賢就憋不住了。

範逸賢好奇地問她：“楠姐，你是怎麽把這個小惡魔給收服的？”

唐娅楠輕笑：“想知道？”

範逸賢點頭。

“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若幹年後，唐娅楠身邊多了一個小跟班，無論她走到哪裏，小跟班都跟到哪裏。

直到有一天，周皓忍無可忍：你給我離你嫂子遠點！！！！

周晨一把抱住唐娅楠的大腿，哭天搶地：不，我沒有嫂子，只有姐姐！！姐姐，姐夫欺負我。

周皓：#$%^&*……（此處省略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