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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珏離開茶店,壓低頭上的鬥笠,裹緊身上的藏青色大披風,踏着小羊皮靴,迎着微風細雨向前路走去。

她,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君王下旨選妃,父親送她的畫像入宮初選,不遂她意地通過了,緊接着就要送入宮中教習禮儀等候皇帝親自面選。

她不想入宮,更不想為妃。她從沒有意願成為帝王三千寵愛中的一個。那——根本是一條感情的絕路!

帝王多情,更是無情,即便寵愛某個妃嫔,也不過三年兩載就色衰愛弛、情淡意冷,何況她從不屑那般濫情縱欲、荒淫無度的男人。

将進宮的那夜,她無助又絕望,幾乎就那麽認命了,不曾想佩玉來提醒她:她可以逃。

逃?

她逃了父親沒有女兒送進宮就是欺君,她能夠逃走嗎?因為一己的不情願而毀掉整個家族多麽的不劃算不值得!

——我!我可以代替你!別人都說我長得像珏姐姐,只要我們闵家人不洩露,沒人認得出我不是你!畢竟,父親從不讓我見外客不是嗎?

佩玉這麽提議。好大膽,好過分的提議,而且毫不掩飾出發點全為自己。

懷珏靜靜地看着佩玉。

佩玉的眼裏閃着光芒,透着哀怨,闵家的确冷淡了她也輕視了她,她這個做姐姐的當時才曉得:佩玉,有多渴望被承認,多——渴望入宮一步登天。

她願意成全她!

其實,更多的還是成全自己。她從不是個熱情親愛的姐姐,對自己的妹妹沒有太多關切,成全佩玉入宮,不如說成全自己逃離淪為帝王禁脔的命運。

所以,她——闵懷珏,讓妹妹闵佩玉冒名頂替進宮,自己卻逃離家園,漫無目的地在江湖上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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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不過逃離家的第三天,離開京城也不過百裏,她已經感到無處可去。

原本打算沿運河直下江南,到杭州姨母家,她好幾年沒見過姨母了。但船行兩日,又有些猶豫,怕姨母那邊不願替她隐瞞,也怕給姨母一家帶來隐患。

離家出走後,她靜下心才慢慢想到,自己——任性了!一旦事情洩露,會給家裏帶來多大的禍端?她太顧自己了!

父親一向器重她,從小全力養育與栽培,就為一朝選在君王側。她辜負了父親,可——她也不甘勉強自己接受這樣的命運呀……入宮為妃,從來不是她的理想!

但,就算她現在後悔、屈服與退讓,再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了!佩玉已經進宮,變成了闵懷珏。那麽,她闵懷珏又是誰?以後,她該以什麽身份生活?

她從來不是個輕率而沖動的人,一直滿意她溫良恭謹、柔順聽話的父親一定料不到她會忽然逃離家,受驚吓了吧?

而她,在自由的同時卻開始愧疚,也開始惶恐。

前路,在哪裏?

江湖,又是什麽?

“呔!留下買路財!”

正自漫步沉思的懷珏驀地被眼前三兩跳出的黑衣蒙面人攔住了去路,才發現自己行到人跡稀少的山路。

光天化日,歹徒劫財——只在書中看過的情節在她身上上演了。

“你們想做什麽?”懷珏負手側立,雖是心底恐慌,語氣卻還是淡淡的。妹妹們總是說她過于冷淡、冷情,也許天塌下來也不會眨眼。但,她其實也是怕的。

悄悄四顧,背後也有歹徒緩緩包抄過來,包括前頭堵截的,大概有六七個,這麽大的陣仗,太擡舉她了。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父親教她習諸多技藝,惟獨沒有武功一項。

唉!是生為女子的不幸嗎?無法保護自己,天生便是弱者。

“把錢財和值錢的物品統統留下來,還可饒你一命!看你長得清清秀秀像個讀書人樣,大爺們不為難你,把財物交出來!”歹徒紛紛喝斥。

書上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矣!懷珏把荷包拿出來,丢到歹徒腳下,“拿去吧。”

“嘩!還真不少,這小子竟還帶着金子……”

這些只曉得取不義之財的盜賊!懷珏冷然地昂起頭,不屑于看歹徒們争搶荷包的嘴臉。

“一般般了——這小子衣物挺貴氣的,剝去當也可換不少錢呢?兄弟們,上!”

剝她的衣物!哦!不!

聽到歹徒們亂轟轟的話與緊接着沖上來的腳步聲,懷珏大驚,竭力推開一個攔在身後沒留神的歹徒,拔足向前狂奔。

“追!別讓那小子跑了——”身後歹徒紛紛追來。

平時缺少勞動的體質弱不禁風!懷珏很快就不勝腳力,她急遽地回頭看看身後幾欲追上的歹徒,她不能落到他們手裏,絕不能!她咬咬咬牙,拼着一口氣,扭頭掙紮往前跑。

碰——

一具堅實的物體堵住前路,令猛然扭頭就跑的她撞疼了鼻子及額頭。

懷珏揉揉鼻子,下意識地擡起眼皮,面前高高站立的不就是茶店裏那個長着一雙狂妄又放肆的眼睛的客人嗎?

他——也是歹徒?真是糟透了!

可她沒空哀怨。

懷珏接下來的反應就是推開那人,但,他身如磐石、不動如山,她自己反而因使力過猛踩不穩雨水滑溜的山路,控制不住重心地跌到一旁,摔向路旁山崖。

啊——

尖叫噎在喉嚨裏,懷珏瞪大眼睛,心跳停歇,思維一片空白——她,難道就要這樣香消玉殒了嗎?

就在懷珏的眼睛已經俯瞰幽深的谷底時,腰間一緊,一條有力的臂膀如閃電伸至,迅速勾住她的腰,使力往回收,把她拉回來——驚魂甫定,對上拉她回來的人,懷珏眉頭卻又皺緊:救她的人是那個讨厭的茶客,此刻,他将她緊摟懷中,身體毫不客氣更不規矩地與她的身體緊貼在一起。

“放開!”她又羞又惱。

那人揚起眉毛,“你對救命恩人也如此冷淡麽?”

救命恩人?無恥之徒!

懷珏手掌緊握成拳頭,竭力捶打他的胸膛,穿着皮靴的腳也毫不遲緩地踢向他腳骨。

“看不出是一只會撓人的小貓。”那人腿腳吃了痛,皺了皺眉,沒有松開她,反而又勾起嘴角調笑。

懷珏使勁掙紮,不但半分也沒法從那人懷中掙脫,還雙手被扣扭轉于身後,使她的身體不得不往前凸,這下,倆人的肢體貼合得更緊密了。

“放開我!”懷珏又羞又氣又怒,拳打腳踢,左右扭擺,盡力掙紮。

這個惡徒!登徒子!

“別動!”那人臉上仍然帶着有趣的神情,卻突然出聲喝道,抱着她急遽轉身,避開一個手持棍棒劈殺過來的蒙面歹徒。

他們,不是一夥的?

懷珏不自覺地停下動作,眼睛猶疑地觑向剛才那些蒙面歹徒,看到他們正與茶店客人的侍從纏鬥。歹徒們武功平平,茶店客人的侍從卻顯然是高手,三兩下就把人全都捆起來了。他們,果然不是一夥的!這麽說,她面前的人該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可——她一樣覺得他不懷好意。

“主人,怎麽解決?”那個說閑話的侍從奔到主人面前詢問。

“派個人送官。”那個主人簡單回答。

“那——這個人——”侍從指了指主人懷裏的少年。

“她麽——”那主人嘴角勾起淺淺的笑,“你把她送回船上。”

他們要劫持她!

懷珏意識到那對主仆的不懷好意,發起急來,再度拳打腳踢,奮力想要掙脫那主人的鉗制。

“主人——”那侍從苦惱地看看少年又看看主人。

“女人,你太不安靜了。”

女人?他認得出她女扮男裝——

懷珏一驚,只來得及看到那雙狂妄放肆的眼睛深沉一閃,就眼前一黑,軟軟倒在那人的臂彎裏。

“主人真貪心,有我們這麽些姐妹服侍還不夠,巴巴地又從野路上弄了一個來。”

“喲!你幾時服侍過主人啦?偷偷背着人吃葷,當心被罰。”

“哪有?哪敢!蘭貴人對主人可是形影不離——”

“哎,蘭貴人好得主人歡心啊,都說不帶她們出來,她偷偷跟了來主人也不生氣——”

“你懂什麽!恃那個什麽的,主人可不喜歡,回去等着進那個什麽吧!”

“對呀!要不主人又怎會特地弄了個人兒回來?唉!我們永遠只是服侍主子的命——”

懷珏只覺得耳邊一片亂轟轟,嘀咕的聲音如蚊如蠅,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才真正清楚起來,緩緩睜開眼睛。

“噓——人醒了!”哪位侍女低語一聲,頓時嘈雜的聲音全部平息。

懷珏緩緩四顧,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金碧輝煌的大床上,周圍圍着四五個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

這,是哪裏?

懷珏擡起身,正想詢問,一陣不尋常的晃動卻使支身未穩的她又倒卧回床面。

那些侍女看到懷珏醒來,立刻一疊聲地吩咐、奔走,不一會兒,一些侍女捧進食物,要懷珏進食,懷珏直覺地拒絕,推開食物,碰也不碰。在這陌生的地方,她只想弄清楚自己目前處于什麽樣的狀況。

侍女們沒有硬逼她吃東西,把食物撤了下去,很快,另一些仆從擡進一大桶熱水,然後侍女們連拖帶拉,把懷珏從床上拉起,不由分說解開她所有衣服強行按到浴桶中去。

“你們是誰?到底要做什麽?”懷珏泡在浸滿香花花瓣的浴桶裏,被四五個侍女按住,随意擺布,掙脫不得,只能叫喊。

“我們是主人的侍女,聽主人吩咐替姑娘洗浴淨身。”一個侍女答道。

“放開我,你們無緣無故把我捉來,要我洗浴,到底想怎樣?”懷珏覺得眼前狀況詭異至極,驚惶驟起,不由掙紮。

“你別亂動了,也好讓我們交差,今晚主人要臨幸你。”另一個侍女說,語氣中滿是羨慕。

臨幸?臨幸!

這個詞讓懷珏發昏,臨幸……

“放開我!”

懷珏也不知哪兒使出的力氣,推開按住她的侍女,跳出浴桶,從一個侍立在旁的侍女手裏扯過白色長袍,轉身包裹住自己,匆匆向門口跑去。

“姑娘……”

“喂,你別跑,跑不掉的……”

侍女們神色呆了呆,即刻醒悟過來,紛紛阻攔追趕。

懷珏不理睬她們,也不顧自己光着腳,一心只想逃離這處奇怪而令人恐懼的所在。

她剛才明明看到有出口的,突然之間,出口卻不見了去。

懷珏又驚又怕,停下腳步茫然地睃巡,房間不是特別大,她的視線來不及掃上一遍,眼前一晃,堵住門口的黑影緩緩向她行來。

他很高,令身量頗為高挑的她也得稍稍仰首才能完全看清——是他!又是他!那個茶店裏的客人!

是啦,他劫持了她!他想做什麽?

“主人!”侍女們紛紛對那人屈膝行禮。

那主人不說話,一揮衣袖,所有的人立刻退的幹幹淨淨,浴桶也沒留下。

“你是誰?”懷珏直視着他,外表鎮定,心,卻突突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了似的,令她下意識捂住胸口,揪緊長袍領口。

“龍曜。”他簡短地回答,狂妄放肆的目光掃過她披散到腰的青絲,赤裸的雪白足尖。然後,他一步步走近她。

“你——想要做什麽?”懷珏在龍曜一步步向她行來時不由自主一步步後退,一直退、一直退,她發現退無可退了——身後占滿一面牆的大床阻擋了她的退路,而龍曜還在向她逼近。

“你怕我?還是怕所有男人?”龍曜的腳步停頓在懷珏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身影完全籠罩住她。

“你強逼他人,難道沒有王法了嗎?”懷珏感覺到面前的男人有一股強大懾人的氣勢,非要萬物臣服他似的,長袍下的軀體不由自主瑟瑟輕顫。

“王法?”龍曜嘴角一抹狂妄的淺笑,“我就是王法!”

他,有一種勢在必行的堅決——他到底想把她怎樣?無限的恐慌無限地在懷珏內心擴散,心在打顫,腿腳也在打顫。

龍曜看出她的恐慌,又往前一步威脅。

懷珏腿一軟,跌在床上,瞪大眼睛仰望立在床前的龍曜。

“這是邀請嗎?很好,你也并非不可調教。”龍曜嘴角笑意加深,俯視了懷珏好一會兒,竟漸漸低下身體。

“你……別過來!”

懷珏隐約意識到這男人想做什麽了,悲慘與絕望伴随恐懼在心底漫延,她不想這樣認命,不想!

床榻很大,懷珏躲開龍曜壓低的身體,滾向一旁,手腳并用想要從床榻那一面爬下,但是,才爬一步就無法前行了,她急忙回頭看,只見龍曜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一手揪住她身上的白袍衣角,嘴角仍是噙着笑,仿佛很有趣似的。

懷珏只能盡力扯回衣袍,卻根本扯不動。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心髒急跳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我沒有看錯,你很有趣。”龍曜愉悅地說:“夠味,也夠美——過來,美人,別再浪費時間了!”

他捉她來,逗弄她,只因她能令他愉悅——這可惡的淫徒,登徒子,無恥之徒!

懷珏這輩子沒有這麽憤恨與驚惶過。她瞪着欲圖不軌的男人,卻因無力反抗惟剩下恐懼。

他真的不再浪費時間了,魔爪一扯,她身上的白袍撕裂開來,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啊——走開!別過來!別碰我!”懷珏不由失聲驚叫,四肢胡亂地捶打蹬踢。

“噓——別緊張!也許你中意溫柔一點的方式,但偶爾嘗試激烈更能回味無窮,小美人,放輕松點!”龍曜戲谑而言,沉重的軀體壓了下來,又引得懷珏一陣驚叫。

龍曜似乎很滿意她的驚懼、慌亂與無助、絕望,眼裏閃着為所欲為的肆虐及冷酷。

這個男人要玷污她……

懷珏清楚地意識到了。

“不要——”她嘶叫,盡力掙紮,力氣很快耗盡,加上長時間未曾進食,沒多久就癱軟。

她——完了!

一串串淚珠滑下懷珏的眼眶。

“為什麽……為什麽……”她絕望地低喃,不知道自己想要質問天地神靈還是眼前施暴的男人。

“身邊的女人太聽話、太柔順,我想試試不聽話的女人是什麽滋味!”龍曜回答了她,為所欲為的語氣有一種睥睨衆生的倨傲。

就因為風流男人惡劣低下的欲念,毀她的清白,毀她的一生……懷珏淚流得更急,可她無法逃開這殘酷的命運,只能悲慘地任由那男人的唇印上她的肌膚,任由他的手四處游走。

“好一個冰肌玉膚!好一個香氣如蘭——”龍曜細細撫弄她每一寸肌膚,唇鼻輾轉在她的頸上,輕嗅,吮吸。

他刻意的玩弄又激起懷珏的怨恨,聚集起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推開他的頭,抵住他的胸口,盡力作最後的困獸之鬥。

“我的小美人,留點力氣承恩吧——”龍曜眼裏閃着狂野的光,雙手扣緊她纖細的腰肢,迎向早已悸動不安的灼熱。

不要!她不要啊——

痛楚驟然襲來……是身上的,更是心上的,懷珏淚水滑落,幾欲昏厥,龍曜卻如嗜血的猛獸,毫不憐香惜玉……如同經過狂風暴雨肆虐,打落了嬌花,吹折了柳條——她就像一只破敗的娃娃,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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